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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树木茂盛,监控稀疏,没有直接证据表明赵一敏落水是否属于谋杀。王娟万般纠结,最终同意用最残忍的尸检方式复原真相。
得知女儿身上的损伤主要来源于漂流引起的碰撞,基本排除人为因素时,王娟难得表现出一丝宽慰。
至于究竟是失足落水,还是投河自尽,怕是永远找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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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发现尸体到结案,赵一敏案只花费26个小时。但朱瑜不知道要几个26小时才走得出去。
苍白浮肿的尸体和照片中微笑比心的花季少女判若两人,王娟脸上悲痛欲绝的神情同样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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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像瓷瓶,脆弱易碎,又像泰山,凝重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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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伸长脖子越过办公桌隔板,查看他的徒弟是否安好。
这个坎是她修炼的关键。要是迈得过去,她会突飞猛进;要是迈不过去,她或许停滞不前,或许走火入魔。
浪费掉天赋有点可惜,但保持身心健康同样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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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决定不施加外力干扰。
是去是留,全凭她自己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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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准点下班,朱瑜不慌不忙漫步在钢铁铸造的森林中,以旁观者的角度俯视车水马龙。
通勤时间五分钟,和住在单位基本没有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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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身影被斜阳拉长,朱瑜转头看向另一道的主人:“你这个工作性质,家里人不担心吗?”
李慕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关系不好,很久没联系了。”
朱瑜叹口气:“也挺好,不然跟我妈似的一张嘴就催婚,烦死个人。”
“你才刚毕业。”
“这玩意不分年龄,在他们眼里,只要是个女的,价值就只有结婚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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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无法感同身受,不仅因为他很少被催婚,还因为他不是个女的。正考虑说点什么才能缓解气氛,朱瑜就挑起话茬:“但如果人对,我也不怎么抗拒。”
越说,她还越夸张:“岂止不抗拒,只要条件允许,辞职当家庭主妇,整天洗衣服做饭也不是不行。”
李慕心里暗骂,花言巧语,诈骗惯用招数,目的达成保准变脸。从警八年,这种情况他见得可太多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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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抬着眼睛,认真而热切:“你对女朋友有什么要求吗?”
李慕腹中嘟囔,最好不要鬼话连篇,否则他很容易上当受骗。他给出一个自认为天衣无缝的答案:“看感觉。”
完全模糊的概念,没有任何标准可言,就算对方编出花来,他也有大把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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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转过脸,轻飘飘问:“你感觉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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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退路汇成一条,对方大马金刀立于中央,李慕自知插翅难逃。
干脆,坦然面对吧。
果敢、坚韧、热情、明媚,再美好的形容词放在她身上都不为过。这样一个姑娘站在面前,受宠若惊的同时,他也难免有点自鸣得意。
他说:“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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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问:“那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李慕答:“行。”
随即煞风景地掏出手机,补一句:“我报个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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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微微笑:“我报过了,见程海洋那天就说清楚了。他说可以把我的座位安排在你旁边,说你单身好几十年了,还说……”
她压低嗓音,努力模仿程海洋那张黑脸:“‘李慕啊,哪都好,就是老大一个榆木脑袋,你有得忙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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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无奈到直闭眼。
他以为自己只是刑侦支队一头任劳任怨的牛马,没想到还能兼任一颗笼络人心的棋子。
程海洋真是物尽其用,好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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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过自行车棚,朱瑜临时起意:“我去骑车转一圈,要一起吗?”
李慕回答:“行。”
朱瑜打趣:“我骑车,你跟着跑。”
李慕读出调侃意味:“行。”
“什么都行,你这人怎么这么好说话?”
“不知道,我记得我平常挺有原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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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朱瑜解开自行车锁,抬起头时满脸笑容,“因为我是特殊情况。”
李慕记得,那是他们正式相识的第一天,或者说,分别七年后重逢的第一天。她唐突提问能否和同事谈恋爱,他老实回答不建议。
但允许特殊情况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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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绿道,朱瑜风驰电掣,穿过河面反射的粼粼金光。
李慕踩着嘎吱作响的共享单车,追逐她沾染夕阳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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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一个小时,星辰代替落日余晖铺满天际,朱瑜才停下来。
她高举双臂尽情舒展,仿佛要把头顶那片湛蓝的天和游弋的云都拢进怀里:“爽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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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商难得占领高地,李慕问:“要是我回答爽,你是不是打算一路飚到长青水库去?”
长青水库,在河道上游,距离此处约莫有三十公里,一来一回三个小时打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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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说:“对啊。”
李慕说:“不爽。”
脚下的路走不通,朱瑜决定换个方向,往新男友的心里走:“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思考过后,李慕发现自己没什么爱好,“偶尔打个游戏、跑个步,勉强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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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感叹,真是个榆木脑袋。
当然,这是夸奖,夸他真诚,夸他正直,没有一点花花肠子。
换了其他男人,谁不得说一句油腻腻的“你就是我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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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微微笑:“培养个新的,骑车怎么样?”
李慕点点头:“行。”
“共享单车很难爱上,你骑我的车试试。”
“行。”
“还没说完呢,你骑我的,我骑你头上。”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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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试不知道,两万八的公路车和一块五的共享单车果然天差地别。回到宿舍楼下,再一次被问及爽不爽的时候,李慕的答案发生了变化。
朱瑜说,骑行过程中经常会碰到一些装备齐全,看起来非常专业的大哥。装作毫不费力地超过他们,再若无其事地回头瞄一眼,感觉更爽。
李慕问:“速度就这么练出来的?”
朱瑜答:“是啊,被追上肯定挨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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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行十几公里消耗仅一碗牛肉面一盘青菜,由于经济实惠,李慕被拉走继续进行体力劳动。
牵他手的时候,朱瑜弯着嘴角,灵动的眼睛里满是喜悦,像林中奔跑的小鹿,像枝头跳跃的小鸟。
进门扔给他一块抹布时,朱瑜面无表情,像剥削成性的无良资本家。
李慕心道,女人果然善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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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家里里外外拾掇一遍,朱瑜把跟了她大半辈子的毛绒小熊摆在床头,默默在心底道歉。
前一晚心思杂乱,她竟忘记将老朋友取出,让她在暗无天日、密不透风的行李箱内独自熬过漫漫长夜。
真是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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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洗刷卫生间墙壁而将裤脚高高卷起的李慕站在门口,觉得自己的形象与奶黄色童话风四件套格格不入。
他说:“我回家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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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回过头:“不留下吗?”
李慕周身散发浩然正气:“不了。”
朱瑜退而求其次:“那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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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句玩笑意味明显,但这一句,真心远超假意。
“不了。”李慕头脑清醒,但喉咙发紧,像是被一团温热的雾气覆盖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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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瑜凑近,脚步和嗓音一样轻柔:“不亲不是中国人。”
李慕发觉嘴角有上翘的趋势,急忙压制:“我不吃这一套。”
朱瑜踮起脚尖,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嘴唇上触碰一下:“这一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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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眼神一怔,足以说明答案。
亲吻像颗小石子,在他平静的心头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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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一向自诩坚定正直,但在她面前,原则和底线似乎可以无条件退让。
她说得对。
她是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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