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酒气被夜风吹散时，顾溪的后背还抵着医院冰冷的墙壁。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灯牌闪着幽绿的光，映得他眼下的青黑愈发浓重。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直起身往病房走去。
老太太睡得并不安分，一角被子挂在床边，大半个身子露在外面，顾溪弯腰捡起被子盖好，又把被角往里掖了掖，
脱下外套的那一刻，一个小册子落在地上。
窗外洒进来的月光恰好铺在纸页上，“岩星娱乐” 四个烫金大字在暗处泛着冷光。
他心下一动，翻开册子，首页的黑体字印得格外醒目：“岩星娱乐，以星火燎原之势，托举每颗不甘平庸的星辰。我们不造梦，只给追光者搭一座看得见顶的阶梯。无论你是初露锋芒的素人，还是亟待破局的璞玉，这里有专业团队量身定制的赛道，有千万观众聚焦的视线，更有让才华等价于价值的底气。你敢踏进来，我们就敢让你的名字，出现在更多人眼前。”
往后翻一页，一张照片突然撞进眼里。男主播穿着亮片衬衫，眉眼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锋利，“鹿光”两个字嵌在照片下方。
再往后，每一页都是不同的面孔，风格不一样，却都透着同一种亮闪闪的劲儿。
最后一页，待遇细则和办公区照片占了大半页。底薪三万起的字样用加粗黑体标出，格外显眼。
岩星娱乐传媒。
走廊里站了不少人，今天是统一面试的日子。咖啡香混着嗡嗡的说话声飘在空中，
“苏寂。”
被叫到名字时，苏寂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闻言立刻抬眼。
喊他的是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站在人群里不算起眼，手里捏着份简历，看起来有些紧张。
“你好。” 苏寂先开了口，声音放得温和，尾音带着点自然的上扬。
男生往前凑了半步，语气难掩激动：“我是你的粉丝！可以和你合张影吗？就当沾沾前辈的喜气。”
“当然可以。” 苏寂笑着应下，主动往男生身边靠了靠。
“他是谁啊？”后排有人朝斜前方努了努嘴，目光落在正在合影的苏寂身上。
“映时的top，月流水应该有六七百万。”旁边的人压低声音回答。
“嘶，”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那他为什么要跳槽？他疯了？”
“你懂什么，映时跟岩星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人往高处走嘛，就他这本事，来了岩星照样能排前三。”
另一个插进来的男生接话：“可不是么，自带粉丝不说，还有好几个能刷的大姐。而且他这人，天生的流量圣体，哪回不是腥风血雨？光着这一次的离职，地瓜上就开了几百个帖子。但你别说，有他在的团，人气指定最高。真能跟他分到一个团，起点直接甩别人八条街。”
先前的人嗤笑一声：“面试过没过还不知道呢，就开始做梦跟谁成团了？”
“你这人真没劲，”被怼的男生翻了个白眼，往墙上一靠，“人活着不就靠点念想吗？没梦想跟咸鱼有啥区别？”
顾溪靠在墙角，耳旁飘来几个男生的议论声，隐约提到 “月流水”“新团” 之类的词。他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身简单的黑T黑裤在人群里显得有些冷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毫不意外，又是催债信息。
短短的几行字，威逼利诱轮着来。
他盯着屏幕看了半分钟，眼神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收回手机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面试的办公室。
“苏寂。”
随着这声喊，刚才还嘈杂的走廊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寂。
顾溪也抬了下眼，就见人群自动分开条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缓步走出来，眉眼在顶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从容得不像是来面试。
等待的时间里，走廊又恢复了低低的议论声。
不知过了多久，办公室的门开了。苏寂走出来时，运营跟在后面，脸上还挂着明显的笑意。
有人低叹：“看这架势，稳了啊。”
“那不是很正常吗？要是连苏寂都进不去，那还有谁能进？我怀疑苏寂今天过来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顾溪。”
喊他名字的声音穿过嘈杂的人声，顾溪睁开眼。
短暂的休息稍微缓解了头痛，他抬步走向面试室，路过运营身边时停了停。
“是你！”运营脸上的笑突然变得格外热情。
顾溪抬眼，认出是昨天给他宣传册的男人。
“我叫赵博文，”男人往前凑了半步，声音压得很低，“我还怕你不会来呢。”
顾溪没接话，只是看着他。
“不用紧张，以你的条件，多少人等着抢呢。”
“嗯。” 顾溪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赵博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指了指他头上的黑色鸭舌帽：“记得把帽子摘下来，我在外面等你的好消息。”
顾溪应了一声，推门走进面试室。
他走到桌前站定，身形挺拔，眉眼清晰，瞳仁漆黑，鼻梁高挺，整个人像被精心雕琢过，带着股冷冽又夺目的劲儿。
坐在中间的公司副总钱明远和左右两侧的运营，一抬眼看清他的脸，脸上瞬间漾开止不住的笑，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满意。
“你为什么想做这份工作？” 钱明远率先开口。
“缺钱。”
顾溪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他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需求，眼睛坦然地看向三人，没有丝毫闪躲。
钱明远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手里转着的笔顿了一下，随即笑出声：“倒是坦诚。你了解自己的这份工作吗？你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份工作吗？”
顾溪：“不知道，但可以学。”
“不怕镜头？”
“不怕。”
两个字，斩钉截铁。
三人交换了个眼神，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我们对你的外形条件很满意，后续会有专业的培训，你愿意接受吗？”
顾溪点头：“嗯。”
话锋一转。
“但你得明白，这行可不是光靠脸就能站稳的，运气占了大半。” 钱明远收起笑容，语气沉了沉，“圈里长得帅的一抓一大把，可真正能被记住、能火起来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有的人直播了一年，粉丝还没有午饭吃的一碗多。但你要是真能火起来，前途绝对光明璀璨。”
左边的运营补了一句：“前途亮的你晚上都睡不着。”
“试岗期一个月，月薪 8000。过了考核，才能算正式入职。”
话音刚落，顾溪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两下，短促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扎耳。他垂眸瞥了眼口袋，几秒后抬眼对上钱明远的视线，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算了。”
“我没有那种运气，也没有时间。”
窗外的蝉鸣声不断，他一时间有些出神。
他跑一个月的外卖能赚一万五，但也只是勉强还上那些债。更别说一个月只有8000，说不定过两天那些人就提着一桶新油漆上门了。
办公室瞬间静了下来，一个工作人员走进来，凑在钱明远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随后三人交换眼神，像是无声间达成了默契。
“等等。” 钱明远出声。
“你现在是不是急着用钱？”
顾溪点头。
“我们可以先预支你三个月的工资，条件是试岗期内，业绩得达到五百万音浪，也就是五十万人民币。” 在他们眼里，顾溪这张脸绝对是顶配，再加上那股旁人没有的冷淡气质，妥妥的潜力股，甚至可能是颗藏不住的紫微星。
他顿了顿，补充道：“要是业绩没达标，试岗期就得往后延，直到达标了再算一个月。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顾溪没有犹豫：“能。”
接下来的流程都很顺利，面试的三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对顾溪的满意。
顾溪推门走出面试室时，走廊里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过来。他没抬头，径直往墙角的方向走，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断断续续地震动。
元明明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过顾溪：“他好帅啊。”
“为何人人都这么帅，本宫就不能。”
另一个声音慢悠悠地插进来：“出门左转，直行五百米过马路，再右转三百米，那里应该会需要你。”
“是哪家公司这么慧眼识珠？”
“整形医院。”
“……”
赵博文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两杯咖啡，递给他一杯：“成了？”
顾溪点头，接过咖啡，道了声谢。
“那就好。” 赵博文笑得眼睛眯起来，“我就说你肯定行，以你的条件，放在哪儿都是香饽饽。”
顾溪没接话，只是低头啜了口咖啡，微苦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当天晚上，顾溪就收到了到账短信，一共 67700 元，速度快得超出预期。
把债和欠款都还上后，剩下的钱，他转了 12000 给护工站，特意嘱咐找个手脚麻利、能陪着老太太多说说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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