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游戏进行到第八轮，从信息池里已经无法再获得什么有效信息。
昨夜无事发生，众人在0号厅里会合后又很快分开。
前台。
易桑问起昨夜的事：“你看到木凉子行动了吗？”
粟应渊：“她没出门。”
“她昨夜一直呆在自己的放映厅？”
“没错，我等到她被催眠后才离开。”
那就奇怪了。
如果她真是窃贼，昨夜那么好的机会，她居然没行动？又或者还有一种可能，易桑继续说道：“她该不会是觉得我们那条信息是在骗她出来吧？”
“也有这种可能性。”粟应渊说，“她是熟悉规则的老玩家，一定能算出来即使我们昨夜行动，也完全符合每三夜必须行动一次的游戏规则。”
“对，最后这三夜，其实我们可以选择任意一晚行动，剩下的场次无需再次行动，所谓的安全夜的说法也就不存在了。”
“所以暂时还不能确定木凉子是不是最后的窃贼，同时也不能忽略那些没存在感的人，比如方乐。”
“嗯。”
易桑嘴上应和着，脑中的弦却仍旧被什么绷紧着，他的目光发散开去，直到和粟应渊的视线对上。
那瞳孔深遂不见底，却异常冷静。
“更何况。”粟应渊顿了下，“不论最后的那名窃贼是否行动成功过，在已知场上有余额为0的玩家的前提下，他就是绝对安全的，剩下的几夜完全可以继续蛰伏，不参与行动。”
“那就更难分辨了，只是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我们搜过方乐的身，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
“从继承的余额上来看，已经被淘汰的两个窃贼并没有对我们获得的信息以外的人下手，假如方乐是被第三名窃贼偷了钱，他没有理由不把他的名字投进信息池。”
“说的也是。”易桑看似随意地应道，他的潜意识中仍然认为是木凉子，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王慧的遗言一定是真的，但直觉又告诉他那时的王慧没有恶意。
粟应渊又接了句：“总之，我们今夜继续留意他们，重点是木凉子。”
“好。”
“对了。”粟应渊突然看向他的脸，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开口，“你要睡会儿吗？”
粟应渊不提倒好，一提到这个词，易桑确实觉得很困。
“真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往墙上一靠。
“看得出来。”
易桑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憔悴吗？”
粟应渊：“嗯，黑眼圈比眼睛大。”
易桑终于找到机会把心里的想法表达出来：“有你这么描述的吗？真的很冒犯。”
粟应渊喝了口水：“但是是实话。”
他又递过来一瓶气泡水，易桑自然地接过：“在这儿也睡不好，我今晚要去自己的放映厅休息。”
“好，去谁的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自己的比较有安全感，睡得香，还没有半夜醒过来的烦恼。”易桑觉得自己适应能力强得出奇，已经学会从在这鬼地方苦中作乐了。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似的眯眼看周围，“话说回来，你觉不觉得现在这状况，有点过于安静了？”
粟应渊第一次见有人能把被催眠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他无奈地笑了声，接着环顾一圈，视线落在西北角。
易桑算是和他有默契，同样关注着那个方向，坐在那里的是韦一帆，照前几天来说，只要一来前台附近，韦一帆就会像涂了胶水一样粘上来，聒噪地说些有的没的，但今天却只是缩在那处的角落，甚至在感受到易桑的视线时，还将脸侧了过去，似乎在刻意躲避他的关注。
“他……”易桑虽然在意识到宁甜欺骗自己的那一刻就认为他们的联盟已经瓦解了，但多少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帮帮他。”
“怎么帮？”粟应渊说道，“在规则里，是不允许擅自将自己的余额赠予、交易给其他人的。”
易桑低声道：“不，有一个例外。”
“例外？”
“嗯，那张被买走的共享卡。”
易桑记得那张道具卡的描述，最后结算前，使用共享卡可以把自己的余额共享给另一名玩家。
粟应渊手臂交叉在胸前：“你知道共享卡在谁手里？”
易桑摇头：“我不确定，但共享卡被人买走的轮次前，有人已经被淘汰，有人成为窃贼的行动对象，手里没有余额，而王慧淘汰前如果有机会买下共享卡，就不会走这条最极端的路，所以可能拥有共享卡的人就锁定在剩下的几人之间——孙浩、方乐还有木凉子。”他思索几秒又接着说，“这三个人里，孙浩几乎可以排除，而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方乐和木凉子应该也没有购买这张卡的动机。”
“没错。”粟应渊同意他说的，“他们似乎都没有同伴。”
“谁知道呢，或许他们私底下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结盟，但有一种最好的情况，最后一名窃贼买下了那张共享卡，我们行动成功的话，恰好可以继承那张未使用的道具卡。”易桑顿了顿，问道，“话说回来，如果两个人同时行动成功，道具卡归你还是归我？”
“可以协商，或者采取一些特定被允许的方式确定归属，不过，我不会跟你争这张卡片。”
易桑：“好，那就归我吧。”
他不担心粟应渊到时候反悔，毕竟这张卡对于正常玩家来说完全是累赘。
*
时间过得很慢，好不容易熬到第八轮的夜。
这次等到所有余额和道具实体化后，易桑和粟应渊一起来到放映室。
正如粟应渊所说，这里用一条冗长的环形通道连接了除0号厅外的所有影厅，每隔一小段距离开着方形玻璃窗，窗前是看山去很复杂的新式放映机，由最远处的一台总控电脑控制。
易桑挨个透过窗口的缝隙看过去，只能勉强看清里面的情形，就在他试图再靠近些时，脖子那儿却受到了一股拉力——
粟应渊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拎远，指了指屏幕：“看监控。”
“哦……对。”易桑顺势在电脑前蹲下，看到上面分割成的小屏幕形似堆叠起来的俄罗斯方块。
镜头里，孙浩、宁甜、方乐、木凉子、韦一帆都在自己的厅内静静呆着，有的静坐望向银幕，有的则对自己的电影兴致缺缺。
看到这个结果的易桑有些意外，他转过头去和粟应渊对视一眼，对方却先开了口：“和我昨夜看到的一样，没有一个人外出。”
临近结算的这几夜该是风云暗涌才对，除了被限制出门次数的普通人，其他人也都按兵不动显然不合常理，正如白天沉默的韦一帆一样，平静得异常。
易桑没说话，选择了继续等待，静谧迅速淹没了他们，包括监控下的放映厅。
他又注意到电脑旁的鼠标，握着尝试移动了几下，发现居然能切换影厅内的视角，可选的两个图标分别代表银幕画面以及观众席。易桑点到韦一帆的电影画面，上面呈现出一个头发像鸡窝，脸上脏兮兮的小男孩，游走在破败落后的贫民窟里，他愣了一秒，转向粟应渊：“不是，这主角长得怎么和韦一帆这么像？”
按照他收集到的信息，只有被淘汰掉的人才会进入电影改写结局，可韦一帆还没有被淘汰，这一幕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易桑点了旁边的图标，视角切换到韦一帆，只见他弓着身子缩在角落的座位上，眼睛痴痴盯着屏幕，眼角隐约有泪，显然是沉浸入了情节里。
一股莫名的情绪涌上易桑心口，他颤抖着手点进自己的6号厅，切换视角对准大银幕，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样，和他有七分相似的小男孩穿着背带裤独自在家门口玩耍！
这情节前几夜他看过，明明不是这样的，当时的主角还是他以前看过电影里的长相。但他又不由想到，后来再看时他的确有过怪异的感觉，应该是当时没有察觉到小男孩样貌出现了变化。
也就是说，他不在自己影厅的这几夜里，电影里的主角渐渐和他长得越来越像了。
易桑捂住嘴，被人窥探和窃取的感觉愈发深入骨髓，导致他心跳加速和心悸。
他总算有些理解王慧那时为什么会分不清现实和电影了，随着电影中的人物和自身不断重叠，他们早已不是被隔绝在外的第三者，而是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影中人，被自身的经历和电影情节交织的网束缚住，被引导着走向虚无。
“啪。”
易桑一时有些慌，下意识点到右上角，直接关掉了6号厅的监控画面。
好在粟应渊及时发现了易桑的异样，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握鼠标的手上，重新点开了图标。
易桑一个激灵，飞速缩回手，一声不吭地着继续盯向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一夜并未给他们其他信息，直到催眠时间，也没有出现任何行动的迹象。
“哈……”易桑终于出声打了个哈欠，“应该可以走了吧？我有点困了。”说着他站起身，却看见粟应渊早就站在门口的位置，盯着一处角落沉思。
”怎么了吗？”
粟应渊指向脚下的方向：“这里，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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