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大力抽动的木门仍有余音,颤巍的虚掩着访者的不悦
盈月迟疑了一瞬便迅速上前半步,欲将流骨遮掩至身后,脸上还带着几分虚假的笑意。
“啊呀,小孟,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大家不能慢慢坐下商讨着来,莫要伤了和气,对不对?”
小二看着她的动作冷哼一声,圆眼微眯,语气不见丝毫平缓,指着盈月骂道
“你装什么,他跟你亲近亲近你就找不着北了,还坐下谈谈,我看是坐你上床上谈的吧。”
“我看你是发癫了!”
刚到的赫掌柜当下就怒喝出声,冲上前去将孟斛一把推开挡在了盈月身前,嗔目怒视。
女人微愕,她赶忙抚上了赫云朝的肩,她早已不在意这些,相比较她更想息事宁人。
流骨看着女人纤瘦的身体摇摇欲坠几近崩塌,他向前一步站到了女人身侧。
孟斛站稳后,见眼前三人形势,愈加恼火,气的直说三个‘好’字,指着自己的鼻尖骂道
“我发癫?等顾大人怪罪下来我看谁发癫!咱们一个也跑不掉!”
不等其他人回应,他又看向流骨。
“你去的那个茶馆,郑双意领着他弟早上去验单的,到现在为止他俩谁都没回来 ,如果人死了,大人一定会问责,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说的够明白了吧?流骨,你听懂了吗?”
美其名曰的验单,不过是搜盗死人遗物变卖赚钱,郑家兄弟本是顾家的打手,武功虽不说有多上乘却也是生的体格雄壮虎背熊腰,一眼看去便知是个莽汉。
他们二人贪婪成性视财如命,不仅搜盗财物强抢女眷还常纵火焚屋处理尸首,实打实的恶徒,如果不是名归顾家恐怕早就脑袋挂上菜市场了。
流骨心中有了数,郑家兄弟估计是回不来了,白衣人寒光剑刃他依然记忆犹新。
几道目光直直看向流骨,青年迟迟未出声,他的脸色惨白状态极差。
盈月将青年有些发凉的手握起来,依然是细软的柔情
“弟弟你莫要怕,我们都在这儿。”
流骨感受到女人手心的温度,他灰蒙蒙的眼朝着盈月娇美的脸轻轻弯曲,安慰女人不要担心,他将事情全部道来。
……
“我能回来,完全是因为那个人想知道谁买他性命,他只给我了三天时间”
流骨说完再次看向三人,他们形态各异,独自思考着。
只有死寂在漫延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恐怕得等顾大人从上京回来才能知晓谁是主顾,我们这些人哪有本事去知道。”
孟斛像是松了一口气,又恢复了他原本俏皮的模样,圆圆的眼中藏着笑意,颇为惋惜的语气听着少了几分真实。
流骨有些看不清他了。
赫云朝扭头看了小二的一眼,忧心说道
“郑家兄弟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们本是顾大人的家奴…”
“要不我们报官吧……”
打断他说话的女人面色惨白,不顾仪态的瘫坐到了地上,流骨蹲下想将她扶起,没有成功。
孟斛冷哼一声,扫视两人动作,满脸不屑的开口
“官府怎么会管这些呢,他们早巴不得郑双意死呢,他身上讨债的官司可不少,还是等顾老板回来定夺吧。”
蹲在地上的流骨这时才抬头问了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走了半月有余,现在已经返程约摸还有七八日才能回来。”
赫掌柜回答,他习惯性的抱着臂,只要心情不快,他便常是这个动作。
“那应该怎么办…”
流骨有些茫然的坐到了女人旁边,像两只落水鸟并排挨着,孟斛见状摆摆手对他说
“等呗,你就在这儿躲着,他还能找过来?他能有多通天的本事,敢找到顾家的生意上来。”
盈月沉默的低着头好似彻底绝望无措,但她手死死抓着流骨的袖子,只有流骨的视角能看到她的黑色睫毛忽闪,分明清醒的很。
孟斛看着屋内众人,只觉得兴致缺缺,随便找了借口便转身离开。
听人走远,盈月才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旁边魂不守舍的流骨,用力摇了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格外郑重的说
“你今日便离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不要告诉任何人,孟斛…”
女人欲言又止,只是看了眼旁边站着的赫云朝,掌柜会意接话道
“孟斛会为钱财出卖你的行踪,不要让他知道”
话说到一半,男人又看向盈月,言语中带些怨赌
“你又何必让我说这些,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女人摇头否定了掌柜的猜疑
“并非玩笑,我打算即刻便启程,快马去寻顾郎,告知详情。”
“不可”掌柜迅速出声,言语急切
“你大可修书一封,何必如此?我也可以去”
女人看着他的眼睛温声说。
“这儿离不开你,顾郎又在路上,书信不便,我若快马加鞭两日便到”
流骨听着两人辩论,心中不觉泛起酸涩难忍的愧疚,他执着盈月温热的手。
“盈月姐姐,我……”
女人却用力抽出手,搭在他的肩上借力站起,已然是下了决定的样子。
“并非因为你,先不说这份客单分级出了问题,如果一个时辰内,郑家兄弟还没有回来,便说什么都得走了。”
她又将流骨一把拉起
“你且待在这里休息,等到明天天亮了再走,不过,有一件事千万不要忘了”
“什么?”流骨疑惑
“要和摇光打一声招呼,如果不辞而别,她一定会心神不宁。”
见男人点头,盈月又嘱咐了几句,才拉着赫掌柜下楼离开,流骨听着嘱咐换完了药,便要去盼春楼寻摇光。
但盼春楼却不是他想进就能进的,他须得在后门躲着客人,等摇光的丫头来与后门的杂役通过信,才能放行。
之前见面还都是多亏了盈月,走的是姑娘们的面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流骨一般不会想去找摇光,更不必提借她的话来盼春楼做个杂役狎司,这样称呼还算文雅若遇上不拘小节的客人更是直称‘龟公’,流骨怕老和尚半夜托梦同他拼命。
忽的,乍现一般,飘摇着,散落着一股无名的香气,沁人却不缠绵,乘着风便漂浮着去留。
流骨朝着香气的方向看去,便见那不远处屹立着一道青衫薄影,她抱着琴,不并肩不含胸笔直的站着,像棵常青的小松。
只需一眼便印入了流骨脑中,哪怕随丫头们进了胭脂水粉堆中依然念念不忘。
“你要走了?”
摇光喃喃,不似提问倒像是自言自语,片刻,泪水才徐徐上涌。
流骨别过头去不再看着那白雪似的人流眼泪,他纵使千般不舍,到了这种的关头去也要狠下心来。
“为什么这么突然?”
女人抬起指尖抹掉了眼角的泪,声音也拔高了几分。
流骨这才抬起眼来与她对视,离别本就是苦痛,若扪心自问他对她到底有没有男女之情,流骨竟也一时说不清楚,至少是同盈月一般的友人关系
“出了一些事情,详细的你再问盈月吧 ,这件事说起来麻烦,只是,我必须要走了……”
“我自己攒了些赎身的钱,原本,这么做不光是为了自己。”
话已至此,但她到底没把窗户纸捅破,摇光看着面前的男人又低下头,只回应了沉默,她心中升腾起一片无名怒火。
“如今看来,倒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了,你我本就没有什么因缘约定。”
“是我对不住你,你莫要生气”
流骨听出了她的怒意,眼睛垂的更低,只是盯着他脚前的那一块泥土,小声说道。
摇光恨的咬牙切齿,泪在眼眶里打转不休,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塞进了他手里。
她本想直接扔到地上,但转念一想,她又何必跟一个男人做怨妇,糟蹋钱财呢?好聚好散,大抵如此,更何况两人之间本就没有那些情谊,她见的,了解的男人还不够多吗?
流骨诧异的看着自己手中的银票,三两的面额并不是小数,大概要攒挺长时间,他抬头看向女人试图寻求答案 。
“这是之前替我办事的报酬,你我之间算是两清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酬”流骨的眉毛皱在一起向上抬,看着她的样子可怜无辜。
“那你想图什么?你想图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这些。”
“你误会了,我什么都不图…”
流骨摇头要将钱递还给她,却也不由得念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强颜欢笑的眼睛又肿又红,直叫他心里发酸。
但女人并不承他的情,她用力将男人的手拍开,再次红肿着眼睛道
“事到如今,你都要走了,你就恨心些给我一个痛快不行吗?”
说完便扯着旁边的丫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流骨只觉手里的钱财分外烫手灼人。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盼春楼点上了一盏盏红灯,赤色的绢帕招展着散出隐秘的芳香,不必靠近,遥遥便听到一段唱词搭着丝竹管乐,虽是艳情处却也少不了文人们的附庸风雅,窈窕的姑娘挽着客人,细语娇嗔,流骨并未驻足,却也听到几句。
“你若是来寻清阳妹妹,那可真是不赶巧,她的留客早就满了。”
“这次又是谁?”
“张秀才……”
……
流骨并未细想,他匆匆回到酒楼却并没见到盈月,问过赫掌柜才知女人前脚刚走,男人黑着一张脸噼里啪啦的打算盘,一看就知道两个人走之前又吵架了,流骨更加不敢再多问。
悻悻上楼,一推门就看见了个熟人,孟斛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看见他更加笑意盈盈……
“我找你半天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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