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凛和长孙月寻聊完,快步跟了上来,自然而然地走到乜雾泠身边。
夜风拂过,带着微咸的海水气息,薄凛侧头看乜雾泠,眉眼间透露着担忧,“刚刚在和昭洺聊什么?”
“你现在心情看起来不太好。”
她摇摇头,没说话,与他保持着微妙的并肩距离。
“没关系,你想说的时候就说,我一直等。”
“我也会认真倾听。”
长孙月寻和乜昭洺已经走远,两人的笑声被海风吹散。
薄凛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枚被潮水打磨得光滑的石头,“像不像我们第一天在罗马看到的那个喷泉硬币?”
她接过,指尖擦过石头表面的纹路,点了点头。
薄凛脚步放缓,余光扫过乜雾泠低垂的侧脸。
她往常轻快的步伐此刻有些凝滞,海风拂过,她又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像在掩饰什么。
“雾泠。”他停下脚步,侧身挡在她面前的海风里。
“发生什么了?”
“嗯?”
“你现在心情明显低落。”
乜雾泠轻轻摇头,唇角弯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没有。”
他看向她,目光沉静而专注,“刚刚分开前你还不是这样的,分开后发生了什么?”
“是乜昭洺惹你不开心了吗?”
“我去找他算账。”
“别,”乜雾泠抬手拦住他,“不是昭洺。”
“你承认自己心情不好了,但又不是因为昭洺。”
薄凛指了指自己,“是……因为我吗?”
乜雾泠垂着眼默不作声。
“雾泠,”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温缓的耐心,“你愿意和我聊聊你心情不好的原因吗?”
他没有催促,只有眉宇间担忧的紧蹙。
唇角含着一种包容的笑意,像是无论她说什么,或者什么不说,他都会在这里,陪她听完这潮声。
“如果你还是现在不想说,那也没关系。”他的语调很轻,不疾不徐地落在她耳畔,“但你需要我,我随时都在。”
乜雾泠的头突然仰起,睫毛轻轻一颤,那眼底蓄着的水光在路灯下倏然破碎。
“薄凛,”她没头没尾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快被海风吹散,“你站在灯光下更好看了。”
薄凛微微一怔,眉间的温柔却未减半分,只是更低地俯身,让视线与她齐平,“什么?”
她笑得令人怜惜,“我说你站在灯光下更好看了。”
“嗯?”薄凛轻声应着,尾音微微上扬,像在哄一个迷路的孩子慢慢指认方向,“还有想说的吗?”
“没了。”
可下一秒,乜雾泠眼里那汪水光再也盛不住,倏地滑落,泪珠滚过脸颊的瞬间,薄凛的手臂已经环上了她的腰。
没有追问,没有惊惶,只稳稳地将她按进怀里。
他的掌心贴在她后脑勺,指尖穿进她微凉的发丝,下颌轻轻蹭过她湿润的鬓角。
远处潮声起伏,他的心跳声却清晰可闻,一声一声,透过胸膛传来,安稳得更令人鼻酸。
“在一起了?”长孙月寻扭头去问乜昭洺。
乜昭洺垂眸看她,笑了笑,“怎么,很在意?”
长孙月寻:“啊?”
“你不是喜欢薄凛哥?”
“……?”
“你说什么?”
“你喜欢薄凛哥。”
长孙月寻嘴角微微抽动,深吸一口气,闭眼翻了个白眼,“薄凛哥哥说的真没错。”
“什么没错?”
“你——”她声音卡在喉咙里。
乜昭洺挠了挠头,“我咋了?”
“你!”长孙月寻眼睛直直瞪着他。
乜昭洺急得喊:“我怎么了啊!你倒是说啊!”
长孙月寻猛地转身,大步朝前走去,鞋底重重踩在石板路上,每一步都像在泄愤。
“感情呆子!”
“喂!”
乜昭洺跑着追上去,伸手拉住她的手腕,“你别乱跑行不行,我求求你了,你出事了我姐能弄死我。”
长孙月寻猛地一甩胳膊,力道大得让他掌心一空。
他又一次拽住她,这次握得更紧了些,“听话。”
她再次狠狠甩开,这次连肩膀都跟着用力一挣,差点失去平衡,可她还是固执地往前走。
“我靠,我这是怎么了?”
“我姐突然不开心就算了,你怎么也不开心了?”
乜昭洺快步跟在长孙月寻身后,声音被海风吹得断断续续,却仍不放弃,“喂!你走慢点!”
“有碎贝壳,扎脚!”
“喂!”
“长孙月寻!”
她充耳不闻,反而走得更快。
他小跑几步,侧身挡在她前面,倒退着走,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错了行不行?”
“但你得告诉我,我错哪儿了,我才好立刻改!”
长孙月寻猛地停住,抬头瞪他,“你——”
“算了算了,”话没说完,乜昭洺又抢先一步,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你骂我吧,我保证不还嘴!”
长孙月寻气得别过脸,可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乜昭洺立刻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得寸进尺地凑近她,“笑了?”
“是不是不生气了?”
“谁笑了!”她抬手要打他,却被他笑嘻嘻地躲开。
“哎哎,小心!”他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你看,碎贝壳。”
“乜昭洺我告诉你!我不喜欢薄凛哥哥!”
长孙月寻抱臂侧身,冷哼道,“我有喜欢的人。”
“呦,原来你有喜欢的人啊?”乜昭洺用肘子撞了下她,声音八卦道,“谁啊谁啊?”
“他……”长孙月寻回头看向他,“他长得很帅。”
“他皮肤白,眼型偏长,眼睛明亮清澈,嘴唇薄而精致……”她视线落在乜昭洺的唇部,“他嘴角自然上扬,不笑时显得高冷,但笑起来又少年感十足。”
“总之……他很帅,我很喜欢他。”她别开头说道。
乜昭洺凝神思索,摸了摸下巴,“这么听你描述……”
“好像确实长得帅啊。”
“他和我比呢?”
长孙月寻:“……”
“乜昭洺!你滚!”
“我靠,我到底怎么你了?”
“滚!”
“靠!”
夜风渐缓,潮声温柔。
薄凛站在乜昭洺的房门前,抬起手,指节在门板上叩了两下,声音不轻不重。
门很快被拉开,“薄凛哥?”
乜昭洺侧身让他进来,“来找我开黑啊?”
“雾泠,”他开门见山,“刚刚怎么了?”
乜昭洺眉毛挑得老高,“我姐?”
“我怎么知道?”他语气里充斥着货真价实的困惑。
薄凛无语地沉默一瞬,“当时长孙月寻找我说事,我和你们两个分开后,再回来,我就察觉雾泠不对劲了。”
“你再好好想想,你们聊了什么,她说了什么?”
乜昭洺顿了顿,压低声音,“说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他拍了下手,“我姐说什么……你身上的光是实的,她身上的光是虚的。”
“虚的?实的?什么玩意?”薄凛摇了摇乜昭洺,语气急切道,“你把原话复述清楚。”
“全部。”
“奥……”
“我看着你和长孙月寻在那儿说话,我就说,长孙月寻是不是喜欢你。”
“你他妈。”薄凛咬牙低骂了句,随后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她什么反应?”
乜昭洺咽了口唾沫,“我姐没说话。”
他冷眼扫向乜昭洺,“继续。”
“我说你那种性格,被喜欢也很正常,从小到大也不缺追求者。然后我姐就说,是啊,说你生在光里,当然耀眼。”
“我就说她也耀眼。她摇头了,她说自己身上的光是虚的,你的是实的。”
乜昭洺看了看薄凛的脸色,“就、就这样。”
“还有么?”
“我问她怎么了,突然说这些我听不懂的话。她说没什么,我让她告诉我啥意思,她也不告诉我,然后她就没说过话了。”
薄凛蹙眉,低声念叨,“虚的……实的……”
他沉思了会,随后抬眸问道:“雾泠……她小时候有没有被忽视过的经历?或者……被公开质疑过?又或者是被人讨厌过?”
乜昭洺立刻点头,“有有有,你说的情况都有。”
“小时候我姐内向安静,被幼儿园老师和同学说不合群,再加上长得漂亮又高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经常被刻意忽视。有些亲戚和大人会说她闷,一点也没有那个年级该有的活泼。”
“我姐高二的时候,主动请缨代表学校去参加竞赛,却被我们学校的一个媚男年级女主任质疑了。当时办公室还有不少学生,那女的话里话外都在说我姐是花瓶。”
乜昭洺抹了抹眼角,扬唇笑起来,“不过可轮不到那个女的同意,我们校长同意了。我姐最终赢了竞赛金牌,狠狠打了那个女的脸。”
“不过……这些代表了什么吗?”
薄凛的嘴角绷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声线也低冷,“乜昭洺。”
“在、在在……”乜昭洺声音发颤,“怎么、怎么了?”
“你知道雾泠那句话反映了什么吗?”
“什么?”
他的呼吸节奏比平时沉,“她的自我否定。”
“自我否定?我姐在自我否定?!”
“嗯。”
“她认为她的自我价值是模糊的,是虚假的。”
“怎么会这样……”乜昭洺的嗓音低哑,语速缓慢。
“你知道吗?”薄凛眉心极轻地蹙了一下,“今天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可是她连哭起来都没任何声音。”
“从我怀里退出的时候,再也没说过话。”
他喉结缓慢地滚动,“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她对自己有认知偏差,她在怀疑自己,她潜意识在贬低她自己。”
“曾经的种种经历,都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对自己的价值认知,这才是她冷漠和礼貌的原因。她选择用这种办法给自己起高墙,这样才好不受伤害。”
“不行,这种自我认知偏差要是持续下去……”
乜昭洺哽咽着慌忙接话,“会怎么样?会怎么样?”
“往轻点说,她会情感麻木,会情感回避,会情感防御。往重点了说,她会人格解离,会……抑郁。”
“抑……抑郁?抑郁!抑郁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别着急,雾泠的情况还乐观。”
“但我也知道了,”薄凛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裹着一层薄薄的涩意,“雾泠说她自己难追的真正原因。”
“她其实只是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她说我身上的光是实的,她觉得她自己可能是……配不上我。而且她回避,回避自己的感情,忽视自己的情感需求。”
他边低喃边转身,“我知道了……我明白了……”
“我得去哄她,我得让她知道她值得被爱。”
“她……”
薄凛声音轻,但像是压了一沉甸甸的情绪,“才不是她配不上我,明明是我时常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坏情绪不能隔夜,我要去哄她。”
“要哄好她,开导她。”
乜家那俩姐弟,都是感情呆子(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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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意大利之行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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