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门铃声突兀地响起，长孙月寻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踩过柔软的地毯，她眯着眼凑近猫眼。
暖黄的走廊灯光下，薄凛怀里横抱着乜雾泠。
长孙月寻连忙拉开门。
乜雾泠的头靠在薄凛肩上，长发垂落，呼吸匀长，她压低声音问，“雾泠姐姐睡着了吗？”
“刚刚和我在外面散步聊天，坐下来休息的时候睡着了。”薄凛的声音很轻。
“哦哦，好。”
长孙月寻侧身让开，引着薄凛走进乜雾泠的卧室。
他弯腰将乜雾泠放在床上，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手指勾住她鞋的后跟，轻轻一褪，鞋子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睡得真熟。”薄凛直起身，目光在她安睡的侧脸停留片刻，唇角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走之前，他回头对长孙月寻轻声叮嘱，“照顾好她。”
房门轻轻合上，走廊重新归于寂静。
叩叩叩——
乜昭洺拉开门。
“聊聊。”薄凛说道，声音比刚才清晰了些。
他打了个哈欠，侧身让薄凛进来，“怎么样？”
“要需要很长时间。”
“很严重吗？”乜昭洺担忧地问。
薄凛摇头，“不，但需要时间，需要耐心。”
“所以我已经做好了要追求她很久的准备。”
“你确定吗？万一……”
“我相信她，也相信我自己。”
乜昭洺沉缓点头，“薄凛哥，谢谢你……”
“等她内心开始认可自己，接纳自己的全部后，你再谢我吧。”薄凛垂下眼，轻弯起唇，睫毛垂落的阴影落在下眼睑，将这份温柔衬得愈发克制而珍重，“当然，到那时候，你也该谢谢雾泠本人。”
*
阳光透过玻璃穹顶洒在冰面上，将整片冰场切割成无数碎钻般的闪光。
“我去观景台看你。”薄凛指了指冰场上方环绕的玻璃走廊。
乜雾泠没多问，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滑向冰场中央。
他把手机镜头稳稳对准了她的身影。
镜头里，她舒展双臂，一个流畅的弧线转弯，发丝飞扬的弧度优雅，冰鞋的刀刃在光线下闪烁。
落冰的瞬间，冰屑如碎钻般飞溅。
“姐，转个圈！”乜昭洺在一旁拍手起哄。
乜雾泠没应声，低头看了看冰刀，脚尖轻轻一点。
试探性的半圈，冰刃在冰面刮出细白的弧线。
接着是完整的一周转，发梢扬起又落下。
动作越来越流畅，手臂自然垂落，又缓缓抬起，冰场顶灯的光斑在她身上流转。
长孙月寻扒着围栏瞪大眼睛，看着乜雾泠越转越快，像被抽打的陀螺，却又优雅得像支开在冰上的花。
“……湿发上去转几圈就半干了吧？！”
“姐！够了够了！”
滑行结束，乜雾泠微微喘息着停在护栏边，抬头望向观景台，但薄凛不在。
“雾泠。”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转身，他举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她方才在冰上的身影。
“你看，光从不偏袒任何人，”他轻声说着，视线落在屏幕上，“但你就是很耀眼。”
“生来就璀璨无比。”
“不需要光也一样万众瞩目。"
冰场的喧嚣远去。
乜雾泠望向薄凛含笑的眼眸，那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轮廓，比任何屏幕里的影像都要鲜活明亮。
屏幕中的她，身上没有一丝虚光，只有真实的、灼热的生命力。
冰场另一侧。
长孙月寻死死扒着围栏，“我不要我不要！”
“我还怕！”
乜昭洺叉腰吐槽，“你咋那么怂呢？”
话音未落，他已经拽着她的手腕往前滑。
长孙月寻踉跄着扑出去，整个人像只受惊的树懒挂在乜昭洺胳膊上，冰刀左歪右扭，在冰面犁出两道纠结的蛇形轨迹。
“菜死了，”乜昭洺左手耍帅地插在兜里，“让哥给你示范示范。”
他猛地加速滑出，转了圈又回到长孙月寻面前。
“如何？”
他朝长孙月寻伸出手，“速成班开课，学不学？”
“我……站不稳。”
“看好，”乜昭洺带着笑意的声音近在耳畔，“站稳是有技巧的。”
“你过来，我教你。”
“哦，……好。”
乜昭洺扶长孙月寻站直，长孙月寻立刻松开抓着乜昭洺衣袖的手，指尖蜷进掌心。
“你这不是能站稳嘛。”他的笑声随着胸腔震动传来，她的唇角也不受控地翘起一点，又迅速被抿平。
长孙月寻低头盯着两人几乎相贴的冰鞋，耳根倏地红了些许。
……
暖黄的吊灯在餐桌上投下柔和的光晕，四人围坐，餐具碰撞声清脆。
乜雾泠抬眸，瞥见乜昭洺又一次低头看向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打，嘴角还不自觉地上扬。
“乜昭洺。”
银叉磕在瓷盘上的脆响让乜昭洺猛地抬头。
乜雾泠蹙眉盯着他全程没离手的手机，“吃饭就好好吃，玩手机像话吗？”
“哎，姐，我回学妹消息呢。”乜昭洺笑嘻嘻地把屏幕一转，聊天界面晃过她视线，“就我说的那个长得超可爱的法学系学妹。”
“喜欢？”
“也不算吧，”乜昭洺低头打字，“挺聊得来的。”
“在接触了解。”
长孙月寻正低头切着盘中的牛排，听后，动作停了一瞬，睫毛垂得很低，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切肉的速度慢了许多。
乜雾泠不轻不重，“每次都是这样，聊着聊着又说没意思。”
“就是接触后才发现不合适啊，那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能怎么办？”乜昭洺耸肩随意道。
“喜欢你的呢？”
“我对她们没兴趣。”
长孙月寻手中的餐刀在面包酥皮表面划出长长一道痕，她把面包掰成两半，又掰成四半，最后堆在盘边。
薄凛坐在对面，目光从乜昭洺脸上滑到长孙月寻强装平静的脸，他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什么也没说。
用完餐，四人到下一个景点。
在石板路上闲逛，两旁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小店。
乜昭洺走在最前面，手里举着刚买的冰淇淋。
一个金发的外国女孩拦住了他，笑容明媚地说着什么，手里晃着手机。
长孙月寻的脚步顿住。
“要微信？”薄凛也停下来对乜雾泠说道。
乜雾泠摇头，“或许……”
长孙月寻的目光定在乜昭洺和那个女孩身上，唇角终于垂下，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女孩朝乜昭洺挥手离开，三人提步走到乜昭洺跟前，薄凛先开口：“找你干嘛的？”
“哦，”乜昭洺随意笑着。“要微信的。”
“你同意了？”乜雾泠问。
“同意了，加吧，认识点外国人也行。”
乜昭洺又说道，“但如果另有目的的话，那不行。”
“比如呢？”
“比如……推销产品。”
乜雾泠打了下他，“真会脑补。”
薄凛看了看长孙月寻，又看了看哼着歌往前走的乜昭洺，轻轻叹了口气。
阳光依旧明媚，四人的影子在地上拉出长长短短的线条。
……
一天的行程结束之前，四人最后来到了KTV。
薄凛说这家KTV的老板是中国人，所以有很多中文歌。
霓虹灯球的光斑在墙壁上缓慢游移，桌上的冰桶渐渐化成了半透明的水洼。
等到长孙月寻拿起麦克风时，包厢里已经散落了几瓶空饮料罐和拆开的零食袋。
她握着麦克风的手指微微发紧。
“暗恋一点都不痛苦……”
唱到这句时，她的声音轻了下去，屏幕的蓝光映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
乜昭洺在低头戳手机，嘴角挂着笑；乜雾泠靠在角落，目光落在长孙月寻身上，轻轻拍手捧场；薄凛坐乜雾泠身旁，视线在乜昭洺和长孙月寻的身上来回穿梭。
“也许我不该在你的世界……”
歌词一句句划过屏幕，映在长孙月寻的瞳孔里，将原本明亮的眸子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唱到后面，她睫毛低垂，遮住了大半神色。
“我唱这么走心，却走不进你心里……”
乜雾泠轻轻碰了碰身旁薄凛的手臂，“月寻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她见薄凛没反应，微微蹙眉，又往他那边倾了倾身子，“我说，月寻是不是心情不好？”
温热的吐息轻轻拂过耳畔，薄凛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仰了仰，喉结滚动，“什么？”
她似乎也意识到靠得太近，却没有立即退开，只是停在那个危险的距离，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他摇了摇头，将视线转向长孙月寻的方向，声音很轻，“有空的话，你可以自己问问她。”
乜雾泠没再追问，若有所思地看了长孙月寻一眼。
长孙月寻唱完了，放下麦克风，嘴角挂着笑，朝两人走来，可眼里像是隔了一层薄雾，看不真切。
乜雾泠拉着她的手，俯身凑近问：“心情不好吗？”
长孙月寻抬起眸，对上乜雾泠的视线，她连忙摇头，“没有……”
“真的？”
K歌软件已经自动播放下一首歌。
前奏轻轻响起，温柔的旋律填补了短暂的沉默。
“嗯。”长孙月寻抿唇点点头。
“月寻，到底怎么了？”她问。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
“真没什么，”长孙月寻扯了扯嘴角，“就是歌词……”
「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
乜雾泠盯着长孙月寻的侧脸，“真的吗？”
「刮风这天我试过握着你手……」
「但偏偏雨渐渐大到我看你不见……」
长孙月寻低头，指尖摩挲着沙发，“嗯。”
“被歌词感动到了而已。”
「还要多久我才能在你身边……」
蹩脚的理由悬在空气中。
乜雾泠张了张嘴，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长孙月寻的手背，“那要是心情不好了，要告诉我。”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
“我……”长孙月寻站起来，唇角弯起的弧度勉强，“去趟洗手间。”
「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得好远……」
门关上的瞬间，歌词的尾音被切断，包厢里只剩下微弱人声的余韵。
“这歌词太伤感了，”薄凛跟着起身，“我去切首歌。”
“伤感……？”乜雾泠偏头出声。
“嗯，有几句我看不得。”薄凛笑了笑。
乜雾泠点头，“那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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