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刚开始,仗着家里没人,沈放实打实地当了几天昼伏夜出的猫头鹰。
而远在几千公里开外的曾女士深夜空降的微信消息,不由分说将他打回原型。
曾女士:【数学班从今天开始,一周两节,一共八节,时间是周六日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
曾女士:【地址定位过去了。】
收到这条消息时,沈放正窝在电脑前的懒人沙发上激战峡谷之巅,闪着七彩炫光的青轴键盘被他敲得“咔咔作响,头戴式耳机里环绕着兵刃相接迸发出的炫酷音效,直至耳机里突然传来突兀的“噔噔”声。
他指尖动作一顿,抬手捞过边上的手机解锁。
这会儿十二点刚过半,距离上课时间也就八个多小时,说是“今天”还真不为过。
沈放本想装没看见消息睡过头,奈何自家老妈留了个后手。
曾女士:【我交代了司机按时去接你。】
曾女士:【不准迟到。】
曾女士:【知道你还没睡,看见了回信息。】
五分钟后。
sf:【1。】
自家爹妈虽然工作繁忙,无暇顾及他的成长,放纵他平日里自由散漫小错不断,但在学习这个大方面上还是挺上心的。
本着“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信条,没少砸钱把沈放往各大名师补课班里塞,至于具体能“修”成什么样,那就另说了。
连续几天的日夜颠倒,即使睡眠浅如沈放,也是在闹钟响过七八遍后才勉强睁开了眼。
司机已经抵达楼下,沈放嘴里叼着牙刷,旋风般冲回卧室,顺手在衣柜里抓了件T恤就往头上套。
抬手要套袖子时,他转头瞥见穿衣镜里自己身上果绿色的衣摆以及背面五彩斑斓的印花,手上动作顿了两秒,又翻箱倒柜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掏出一件自认低调的黑T换上。
幸好司机车技了得且路况良好,紧赶慢赶一路飞奔,沈放才得以踩着八点五十九分的尾巴踏进补课班的大门。
授课老师姓吴,年纪不大,是一中的任课老师,常年教高三,带出过不少优秀毕业生,沈放在学校的年级大会上见过他几次,看起来挺严肃的。
前排的位置已经被占得七七八八,还有不少同校的熟面孔,见沈放进来,都有点稀奇。
“哎放哥,你怎么也来补习,都考那么高分了还卷我们啊。”靠窗的小个子男生说着,招呼沈放去他们前面凑堆坐。
“没办法。”沈放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母命难违。”
他对吃粉笔灰没兴趣,拒绝了对方的扎堆邀请,扫了一眼教室里的空位,挑了个最后面的角落坐下。
暑期的补课班无非就是巩固旧知识,外加预习点新课。
第一节课上来就先写卷子,说是要检测一下众人对知识的掌握程度,方便后期教学的展开。
许久没有早起,沈放这会儿还没完全醒过神,写了半天才勉强刷完选择填空。
写到背面的大题时,他支着下巴分析题目要求,手指上架着根笔,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玩。
不知道谁挪了桌子,发出了刺耳的“撕拉”声,沈放吓了一跳,连带着手上的笔也甩飞出去,笔尖擦过前桌男生的衣角,骨碌碌滚落下去,正好掉在对方桌子旁边的地上。
“哎!”
这动静不算小,前桌的人也察觉到了,俯身捡起地上的笔。
“谢了哥们。”
沈放伸手去接,顺着他起身的动作看过去,却在看清对方的侧脸时愣了一下,猛地睁圆了眼。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自己。
贺景让的目光在沈放脸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错愕,把笔往他手掌上一放,利落地回过头。
笔是捡回来了,但经此一遭,沈放更没心思写题了。
说不上是心虚还是尴尬,他不敢再转笔,只好拿笔抵着卷子逐字逐句地读题干。
随身揣着的手机“嗡”地震了两下,沈放抬头看了眼老师所在的位置,左手压住卷子挡在桌沿,右手从兜里摸出手机解锁。
程驰:【江湖救急,下课后速来悦蓝泳馆。】
程驰:【给我带双鞋。】
sf:【游泳穿什么鞋?】
程驰:【游完了!不知道哪个逼把小爷我放岸边的鞋偷了!】
程驰:【放哥,靠你了,速!】
虽然这会儿距离下课就剩几分钟,但也得写完题判完分数才能走。
沈放还空着最后两道大题没动,偏偏题目是老师自己出的,搜题软件上搜不出来。
附近的同学都陆续写完交卷了,还有几个围在讲台边和老师讨论题目。
环顾四周无一人可问,沈放别无他法,本想放任兄弟自生自灭,忽而灵光一闪。
sf:【要不这样,你去偷隔壁的穿。】
程驰:【素质在哪里?底线在哪里?你人又在哪里!别废话了哥,快闭馆了。】
沈放无言以对,把手机往桌格里一塞,刚抬头准备好好写题,却发现前桌的男生不知何时回来了,站在桌前收拾着书包准备走人。
对话框里的程驰还在苦求,沈放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迈出这一步。
他趴在课桌上,从贺景让身后探出半个头,小声试探道:“哎,哥们,最后两道大题的答案能‘借鉴’一下吗?”
—
正午烈日当头,程驰翘着脚坐在泳馆门口休息区的长凳上,眼看着人群走得七七八八,才堪堪等来了骑着共享小电驴丝滑入场的救星。
沈放在旁边阴凉的树荫底下停住,他懒得下车,两指勾起车头挂着的红色塑料袋,朝程驰丢过去。
程驰被砸了个猝不及防,胡乱抓住袋子,在里面掏出一双黑色的人字拖,边往脚上套边道:“大哥你也太磨蹭了,补习班也拖堂?”
“出了点意外。”沈放瞥了他一眼:“半道被人坑了一把。”
“谁啊?居然敢坑我们少爷。”难得见沈放吃瘪,程驰觉得新奇。
他起身往沈放的方向走,刚抬脚准备迈出第一步,就感觉伸出去的左脚处有一股不知名的神秘力量,阻挡住了自己的步伐,差点因为失去平衡来了个脸刹:“我擦,标签没摘!”
沈放被程驰原地扑棱的操作吓了一跳,慌乱中刚想下车伸手去扶他。
只见他左摇右摆了半天稳住身形,低头扯开缠在拖鞋上的商标:“你接着说。”
半小时前,沈放已然做好了贺景让不会帮他的准备,但对方却递给了他一张写满计算过程的稿纸。
答案在手,沈放瞬间觉得眼前的人顺眼不少。
正当他打算单方面取消对贺景让的负面印象分时,老师的的几句话直接扭转局势。
“你这最后两题上哪抄的?!”
“你自己看看这个过程和答案!这合理吗?抄也得抄像话一点吧。”
沈放顿时转头看向贺景让,对方正背着书包往门口走,路过他身边时一个眼神也没丢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与我无关”四个大字。
老老实实挨完训,又按要求重写了题目,沈放才勉强被放行。
从补习班出来,沈放在路边扫了辆小电驴,刚拐过路口,就看见站在路边等红绿灯的贺景让。
“吱嘎”一声刹车。
沈放在贺景让面前停下,单脚支着地面,侧身朝人“哎”了一声:“不想给答案可以不给,为什么要坑我?”
他自诩待人也算真诚友善,就算两人先前有点摩擦,那自己也笑脸相待了,贺景让可以不领情,但给个甜枣又打一巴掌算怎么回事?
然而贺景让对他的兴师问罪并没有过多反应,略抬了下头,随即又垂下眼,直到解完数独游戏的最后一步,才收起手机,看向他。
“不想学可以不来。”
“我看你转笔挺厉害的,这边建议报个杂技班。”
人行道上绿灯亮起,贺景让说完,便顺着人群往马路对面走去。
男生身形高挑,身上的白T在阳光下映出耀眼的亮光,夏日的热风拂过,鼓动的衣摆处有一道黑色的弧线,似工笔画般,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沈少爷曾几何时被人这么说过,三言两语复述完,回想起来还是气不过:“不是他凭什么这么说我?我那也不是故意的啊!”
“该不会他还记着你之前坑他那事吧?趁机报复你呢。”
程驰说着,见沈放还在炸毛,又安慰道:“不过你不也把他衣服给划了嘛,也算扯平了。”
说是这么说,但沈放心里还是有点别扭,摩拳擦掌苦练半天转笔技术,试图在第二天补课班时给贺景让一点小小的震撼。
战斗的号角已然吹响,但天不遂人愿,第二天的课贺景让压根就没来,不仅如此,自那天起沈放就没见过他。
—
两个月的暑假转瞬即逝。
开学第一天的清晨,高二六班里吵嚷的声响此起彼伏。
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正站在讲台边上,语调激昂似演讲:“家人们,咱班要来转校生了!”
“得,又来一位‘送财童子’!”有人感叹道。
“说不定还附赠两栋楼呢。”
一中虽然是私立高中,但每年高考的重本率并不逊于市里最好的公立学校,因此每学期都有大批家长前仆后继地花高价择校费把孩子往里塞。
“这次不一样,听说是从省实附中挖过来的好苗子,学费全免的那种。”
“真的假的?”
附近补作业的同学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纷纷丢下战斗的笔,不约而同地朝瓜主靠近。
还有几个爱看热闹的,直接掀开遮光的窗帘,抻着脖子朝走廊张望:“哪呢?连个人影都没有。”
众人搜寻了半天无果,开始有人质疑消息的虚实。
“周四眼你这瓜保真吗?”
“好苗子不都放实验班嘛,怎么可能来咱班?”
“怎么就不能来了。”边上的人不服:“我们班好歹也是文科班的次重点哎。”
见他们争辩,黑框眼镜调停无果,索性道“不说了,你们爱信不信。人今天才来,不得先去政教处什么的走走流程啊!”
“哎,咱班长不是总去‘老古板’那报道嘛,有没有一手消息的?”不知是谁提了一嘴,还在八卦的几个同学纷纷将目光落到了教室末排的位置上。
角落里双人桌的桌面空了一半,程驰坐在靠窗那截,左边答案右边卷子正抄得火热,头也不抬道:“别找了,你们放哥估计还在去报道的路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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