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半路掉凳的前车之鉴，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沈放都规规矩矩地坐得板正。
椅背离后排的桌子半臂远，颇有划分楚河汉界的意味。
为了让大家收心，这次开学考的卷子出得并不简单，再加上赵旭东在考前提的要求，六班众人考得一个头两个大。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考场里哇啦一下炸开了锅，大家赶着回班里做最后的大扫除。
刚考完试，各科老师都没留作业，赵旭东在台上絮絮叨叨，让大家做好考后复盘和查漏补缺的工作。
下面基本没人在听。
有整装待发准备打铃就冲出教室的，有叽里呱啦和同桌讨论校门口新开的那家手抓饼的，还有忙着制造考后焦虑的——
彭浩宇拿着不知道从哪打探到的文综答案，和前后桌对了一圈，又探头越过四五组之间的过道，对着隔壁组还在收拾东西的沈放道：“放哥，驰哥，你俩有没有兴趣来把刺激的？”
早死晚死都要死，但程驰还是决定能活一天是一天，对他的盛情邀请表示婉拒，转头拉着边上的罗博远讨论起了昨晚LPL的季后赛。
沈放答得也很干脆。
“没兴趣。”
如果说程驰的选择是出于对生命的珍惜，那他就是单纯懒的。
考都考完了，多看一眼试卷那都是对假期的不尊重。
“不，你有兴趣！”
彭浩宇一本正经的说着，对他伸出手，试图强买强卖：“你卷子借我，我来对。”
横竖有人愿意主动代劳，沈放也没多犹豫，从桌格里翻出试卷丢过去：“选择题错超过6道就别和我说了。”
彭浩宇接过了卷子，却没有要坐回去的意思，依旧扒着沈放的桌沿，还朝他挤眉弄眼。
“哎，放哥。”
“你要不帮我问问那谁……”
“对不对答案。”
沈放顺着他眼角余光瞄的方向看去。
代号“那谁”的本尊——贺景让正混在大扫除的人群中，抱着一大摞书往自己的座位走，手背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收束进线条流畅的小臂中。
边上跟着个女生，似是想帮他分担点重量，抬手就要去接他怀里最上面的那几本书。
有人从边上走过，贺景让侧身让路，顺势躲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疏离：“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沈放冷眼看着，莫名有点不爽。
这会儿倒是礼貌起来了，那课本还是他陪着去拿的，当时怎么就没和自己说谢谢！
转校生本来就自带关注度，再加上长得好看和据说是个学霸的双重buff，从贺景让踏进六班那天起，不少人对他这个“新同学”就相当的好奇。
有好奇他成绩的，也有好奇他这个人的。
奈何新同学性格有点冷，每天上下课都是独来独往的，开学一周以来，也没和班里的人说过几句话。
他们周围这堆人里，就沈放和他还算得上是互动多的，因此这个打探消息的重任，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长袖善舞的沈大班长身上。
无视彭浩宇满脸“看你的了”的殷切期盼，沈放内心翻了个大白眼。
什么狗屁互动，那明明是互呛好吗！
而且他还没呛赢的那种！
沈放转头瞥了眼彭浩宇，心下了然：“想看人家卷子？”
彭浩宇小幅度地点了两下头。
刚要点第三下时，沈放突然抄起稿纸团成柱状，毫不留情地敲在了彭浩宇放在桌沿的手上，没好气道：“自己问去。”
看对方“嘶”地抽回手，他这才满意地扔掉稿纸，接着偷摸玩手机去了。
—
即使是没作业的周末，沈放也依旧没闲着。
补觉追番打游戏样样不落，甚至还能在曾女士通过视频电话突击检查他学习情况时，左手节奏大师，右手英语阅读题地应付着。
在家连续宅了两天，周日晚上，程驰给他打了通语音电话。
沈放在房间里新装了个投影仪，新鲜感还没过，随便挑了部电影当背景音，盘腿靠在床沿处拼乐高。
星球大战千年隼的豪华版，还是好几年前沈宏业送他的生日礼物，平时被沈放堆在角落里吃灰，也就无聊的时候才想起来拼一点，以至于到现在也只拼了个雏形。
“干嘛呢阿放，出来兜两圈？”
手机开免提撂在地毯上，程驰的声音带着点混响：“刚好盛安街那边新开了家酸菜鱼，我看评分还挺高，走不走？”
沈放：“不去。”
程驰也不气馁，又道：“那吃王大爷微波炉烧烤？顺带再来杯清凉解暑的鲜榨西瓜汁。”
“我说程大爷，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沈放低头研究图纸，分了个眼神给墙上挂着的时钟：“友情提醒，明天周一。”
程驰不以为然：“然后呢？区区周一，大爷我......”
“咱班和五班负责校门口值日，估计老赵也会在那盯着，你可别玩太晚睡过头了。而且明天出成绩，他可能心情不好，说不准会抓人开刀。”
他和程驰自高一入学就是同班，由于他俩迟到频率过高且过于同步，还得了个迟到双子星兼政教处门神的称号。
两人的友谊也就是在政教处罚站时一点点建立起来的。
此话一出，效果立竿见影，程驰立刻转变了主意，声称自己最近看了中医决定养生，首先要从早睡开始。
沈放嗤笑着挂了电话，又拼了一会儿，把地板上胡乱堆着的积木零件收起来，去楼下倒了杯水喝，便爬回床上准备睡觉。
或许是这两天没怎么出门，缺乏运动量的缘故，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大半天，反而把仅存的一点睡意给折腾没了。
和天花板干瞪眼了不知道多久，沈放实在忍不住了，决定给自己来点狠的。
拧开书桌前的台灯，他翻箱倒柜找出前段时间才买的数学提高小练，随便翻了页新学的章节开始写。
熬夜学习是有回报的。
接连写了好几个小时，还顺带练了套英语听力，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伴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亮光，沈放出走许久的困意终于再度回归。
耳机里的英语男声逐渐变成听不懂的咒语，握笔的指尖忽地松开，他头一歪，枕着胳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三个闹钟都没能把沈放叫醒，还是余正青在院门口迟迟等不到人，上来敲了半天门才把他吵起来。
早高峰的车流量本就大，沈放又实在起得太晚，等赶到校门口时，已经快八点了。
兜里的手机“噔噔”响个不停，全是来自同桌程大爷的谴责。
从“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谁迟到了谁是狗’”，再到“沈放你个骗子还我王大爷烧烤”。
程驰弯弯绕绕了大半天，最后才引出他的最终目的：“反正都这么晚了，帮我带个美食街的紫菜包饭呗，去生菜多沙拉酱哈！”
“还多沙拉酱？也不嫌齁得慌。”
沈放从车里出来，单手支着伞，另一只手拇指摁住语音键：“都大爷了，注意点三高问题吧。”
预备铃混杂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校园里，电动的闸门关了大半，留下安保室旁仅容单人通过的小门，边上还有几个值日生守着。
审视了一圈，在没看见自家班主任和老古板的身影后，沈放暗自松了口气。横竖都是迟到，他索性放慢了脚步，踩着水花慢吞吞地往小门走。
前面不远处还有个迟到的人，刚走到门口就被值日生拦住了，问他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说是要登记。
那人报了个名字，又说了句什么。
都是迟到常规的流程，沈放没注意听，直到走近了点，才听清了他最后说的话：“不一般的。”
什么玩意儿？
不什么？
都几百年前的破段子了？这也行？
只见拿着本登记册的值日生点了点头，也没往本子上记录，就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沈放茫然地眨了眨眼，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等再回过神，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六班负责值日的同学都不知道去哪了，只剩隔壁班几个略显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拦住他，说道：“同学你迟到了，我们这边要记录一下。你是哪个班的？”
刚想张口，沈放突然福至心灵，学着那人刚才的语调，半试探地说：“我是不一般的。”
“......”
这下轮到对面不说话了。
双方面面相觑了两秒，直到身边传来一道似曾相识的男声，打破了现场僵持的氛围。
安保室的门被拉开了个小口，贺景让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在台阶边上，点评道：“......是挺不一般的。”
沈放愕然，转过头看他。
这人怎么在这？还主动帮自己说话？
周围的人也还懵着。
贺景让的视线顺着垂眼的动作往下移，最终落在沈放的腿侧，白蓝相间的校服衣摆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连带着裤子也被沾湿。
停顿了片刻，贺景让眼皮一掀，幽幽道：“校裤反穿，我还是头一次见。”
沈放：？！
沈?不一般?放：这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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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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