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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人间烟火

车子驶离那片充满“人间烟火”(莫寒定义:高危污染区)的老旧小区,重新汇入城市主干道的车流。车厢内弥漫着高级皮革的淡香和……一丝若有若无、顽强抵抗的消毒水味。

方匆匆偷偷瞄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莫寒。他侧脸线条绷得紧紧的,下颌线如同刀削,薄唇抿成一条冷酷的直线。握着方向盘的手,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在真皮包裹上摩挲着,仿佛想蹭掉什么看不见的脏东西。那副价值不菲的皮手套,已经和楼下的垃圾一起,永远留在了那片“污染源”之中。整个车厢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方匆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再触动这位洁癖大佬哪根敏感的神经。

终于,车子滑入那熟悉得如同冰窖入口的地下车库。莫寒熄火、拔钥匙,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停留,推开车门就大步流星地走向电梯厅,仿佛多待一秒都是煎熬。他甚至没看方匆匆一眼,更别提帮她拿那个刚从“消毒淋浴”中解脱出来的帆布包。

“得,自力更生吧您呐!” 方匆匆认命地叹了口气,忍着膝盖的刺痛,吭哧吭哧地从后备箱里拖出那个沉甸甸、还散发着刺鼻消毒水味的旅行袋。袋子表面湿漉漉的,摸上去冰凉一片,在冬日的地下车库里冒着丝丝“仙气”。

她拖着伤腿,像拉着一艘破船,艰难地挪进电梯,再挪出电梯,终于回到了那座空旷、冰冷、但至少“洁净”的顶层公寓。

厚重的防盗门在她身后无声关闭,隔绝了外界。方匆匆刚想把旅行袋拖进客厅找个角落暂时安置,莫寒那冰冷、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审判般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

“袋子。”

“阳台。”

“通风。”

方匆匆:“……” 她顺着莫寒抬起的下巴所指方向望去——客厅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外,连接着一个同样空旷、铺着防腐木、除了几盆半死不活的耐寒绿植外空无一物的露天阳台。此刻正值寒冬,外面寒风凛冽,跟冰箱冷冻室一个温度。

“阳台?通风?” 方匆匆怀疑自己听错了,“莫总,外面零下好几度呢!我这衣服……”

“消毒剂残留。” 莫寒打断她,言简意赅,眉头紧锁,仿佛那味道已经污染了他的神圣领域,“通风,挥发。”

方匆匆看着自己那可怜兮兮、刚从消毒水里捞出来的行李包,再看看外面能把人冻成冰棍的阳台,内心的小人疯狂咆哮:这五万块绝对包含精神虐待费了!绝对的!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咬咬牙,拖着包,一瘸一拐地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

“呼——!”

一股凛冽的寒风如同冰刀般瞬间灌入温暖的室内,吹得方匆匆一个哆嗦,头发都飞了起来。莫寒几乎是同步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完美避开了这阵“污染空气流”。

方匆匆认命地把沉重的旅行袋拖到阳台最角落(下风口?),找了个避风(但依然很冷)的角落放下。看着自己那堆被消毒水腌入味的可怜衣物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想象中),她悲愤地关上了阳台门,隔绝了那刺骨的寒冷……以及自己的行李。

她搓着冻得发红的手,刚想哀悼一下自己悲催的处境,就见莫寒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主卧的方向。他一边走,一边极其迅速地解着自己身上那件昂贵的黑色大衣扣子,动作带着一种急不可耐的迫切。

“砰!”

主卧的门被关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紧接着,里面就传来了清晰而急促的——哗啦啦的水流声!

方匆匆:“……” 她僵在原地。这……这就洗上了?也太快了吧!看来刚才在她出租屋门口那半步“深入敌营”的壮举,以及碰触“污染物”的行为,对他洁癖灵魂造成的创伤,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这洗澡的动静,听起来都带着一种“强力冲刷污染源”的狠劲儿!

她百无聊赖地窝回沙发上,裹紧羊毛毯,听着主卧里持续不断的水流声,心里默默计时。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这洗的是澡还是给皮扒下来消毒啊?!她感觉自己都快被那永不停歇的水声催眠了。

就在方匆匆眼皮子开始打架的时候,主卧的水声终于停了。又过了几分钟,门开了。

莫寒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同样质料精良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湿漉漉的,带着水汽,身上散发着比平时更浓郁的、冷冽的雪松沐浴露味道(可能是强力去污杀菌型?)。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彻底的净化仪式,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一丝丝(大概0.1%)。

他一边用一块雪白的毛巾擦拭着湿发,一边目光习惯性地扫过客厅。当他的视线掠过沙发上裹得像蚕蛹的方匆匆,再扫过那个空荡荡的、原本属于她的“沙发位”时,他的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他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睛,似乎不受控制地、极其快速地瞟了一眼通往阳台的玻璃门。门外,那个孤零零、在寒风中接受“净化”的帆布旅行袋轮廓隐约可见。

莫寒的眉头再次蹙起,仿佛那个包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视觉污染,时刻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抗污行动”。他的目光在沙发和阳台之间来回逡巡了两次,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复杂的内心运算——关于污染源隔离效率、空间利用率、以及……眼前这个麻烦生物(方匆匆)的临时安置成本。

终于,他像是得出了一个最优解。他放下擦头发的毛巾,朝着客厅另一侧、一直紧闭着的一扇房门抬了抬下巴,惜字如金地吐出了让方匆匆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的两个字:

“你。”

“睡那。”

方匆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震惊地张大了嘴:“那……那是?” 她记得那扇门,一直以为是储物间或者什么神秘禁地。

“客房。” 莫寒言简意赅,语气平淡得像在说“那是冰箱”。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算是解释,或者说,是强调核心目的:“**衣服太多。阳台放不下。**”

方匆匆:“……” 原来如此!根本不是心疼她睡沙发不舒服!是嫌弃她那个被消毒过的旅行袋(以及里面散发“污染”可能的衣物)霸占了宝贵的阳台净化空间!而且,他显然无法忍受那个包有朝一日被拿进客厅后,它的主人还“赖”在客厅沙发上——这会导致污染源接触面扩大,严重违背他的“隔离防疫”原则!

所以,给她安排隔壁客房,本质上是为了——

1. 将“污染源载体”(方匆匆)和她的“污染源”(行李包)进行物理隔离(一个在客房,一个在阳台)。

2. 避免“污染源载体”长期滞留在公共区域(客厅),减少交叉污染风险。

3. 最大化利用空间,让阳台专心净化那个帆布包。

多么严谨、高效、且充满了洁癖式关怀的解决方案啊!方匆匆简直要“感动”哭了!这理由,果然很莫寒!

虽然动机极其“纯粹”,但结果——她方匆匆,终于能摆脱那个硬邦邦的沙发,拥有一间独立的、带门的、有床(应该吧?)的房间了!这简直是质的飞跃!是乙方地位的象征性提升!(虽然提升原因是为了隔离污染源……)

“谢……谢谢莫总!” 方匆匆努力压下吐槽的**,脸上挤出真诚(?)的笑容,“您真是太……太周到了!”(为了隔离污染源真是煞费苦心!)

莫寒对她的感谢毫无反应,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阳台的方向,仿佛在确认他的“污染源处理方案”是否稳固,然后便转身,径直走向他那个一尘不染的办公区域,重新投入了他冰冷高效的数字世界。仿佛刚才那场关于“客房使用权”的决策,只是他工作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资源调配小插曲。

方匆匆则怀着一种极其复杂的心情——混杂着对独立空间的欣喜、对“污染源”身份的悲愤、以及对金主爸爸脑回路深深的叹服——一瘸一拐地,朝着那扇象征着“隔离与升级”的客房房门,英勇地蹦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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