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逸随意地在台前寒暄了几句。
远处的钟晚心淡漠地凝视着他,像打量着陌生人。
若是三年前的她,只怕会不顾一切地当着众人的面揪住沈嘉逸的衣领,质问他和钟凝凝这对狗男女到底是怎么暗度陈仓,在海外双宿双飞。而他沈嘉逸又有多恨她,甚至不惜用最惨烈的假死逼迫她死心。
他曾经明明知道自己有多爱他。
但如今的她活在情绪的真空之中,感受不到伤心,愤怒,只能感受到淡淡的讽刺。她生活平静,人生顺遂,事业也步入正轨。她拥有的太多了,比起为了这个早已失去的男人的答案毁掉一切,她更想留住自己毫无波澜的生活。钟晚心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眼睛闪光的记者们,见到沈嘉逸犹如饿虎扑食,势必今晚要在他身上爆出几个猛料似的,一见到他走下台便冲上前去,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听闻沈先生常驻海外,这次为何突然回国呢?”
“Ethan先生,能和我们简单谈谈设立弧科的初衷吗?”
“沈先生,您觉得此次慈善晚宴……”
在一众记者心怀鬼胎的狂轰滥炸中,一个娱乐小报的记者终于得以挤上前去,问出了众人都想知道,但不敢轻易问出口的问题:
“沈先生,请问您的太太是否也随您一同回国了呢?”
沈嘉逸面色不改,找到采访的空隙淡淡回复道:“我没有太太。”
听到回复,他背后的钟凝凝露出些许羞涩腼腆的神情,众人皆露出心领神会的神色,不再追问——没有太太,那便是只有女朋友咯?
记者们满足了好奇心,加上保镖的驱赶,渐渐结束了采访,宴会也逐渐归于平静。晚宴厅角落,乐团演奏着低调柔和的音乐,却依旧压不灭烦躁的心绪。钟晚心表情平静如常,实则内心已有些不耐。
因为她清晰地听到身后两人的窃窃私语。
她不常露面,那两个女人大概并未见过她,只是随意八卦着:
“哎,你知道Ethan身后那个女人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听说是长青的长女,刚刚留学回国呢,没想到在国外就攀上了Ethan……就算你不认识她,那你也肯定听说过她妹妹钟晚心……”
话到这里,已经不必继续听下去。她轻轻扯了扯周焕宁的衣袖,示意他低头,正要对他说些什么,忽而一声轻柔熟悉的“心心”,让她猛地抬起了头。
钟凝凝已经优雅地端着酒杯,笑盈盈出现在她的面前,仿佛当真是许久不见惊喜十足的样子。
钟凝凝从来没唤过她妹妹,也没学钟崇山唤她的全名钟晚心。从她来到钟家第一天,她便随着钟晚心的母亲一样亲近地唤她“心心”,哪怕是在高中她特意在徐文然面前编排她和沈嘉逸,让徐文然精神恶化那日,钟凝凝也只是神色无辜地说:“您知道吗,心心好像恋爱了呢。”
钟晚心能感受到身后方才积极议论着钟凝凝身份的两个女人一下子停止了对话,暗暗掺杂着好奇与看戏的眼神一下子凝着在她和钟凝凝身上。
钟凝凝笑着举杯示意:“心心,这几年你还好吗?当时你留在国内,我很惋惜……”她的目光刻意却又不露痕迹地从周焕宁身上扫视而过,“还好啊,我听说,哪怕在国内,你也已经找到好归宿了,和我一样。我这才放心了。”
钟晚心脸上的笑容由温和渐渐凝结成冷冽,就在她欲回敬之时,忽然有酒杯挡在了她之前——
钟晚心很少见到周焕宁的这副模样,明明动作自然礼数俱全,举手投足却带着漫不经心:“钟小姐,当时我和晚心婚礼时并未见到你出席,不知你是?”
他似乎认真思索了数秒,在钟凝凝面色微变时顿悟:“抱歉,我想起来了,似乎略有耳闻,原来是……”
周焕宁手中的酒杯向前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微笑道:“失礼了。”
……
看着钟凝凝离去的背影,钟晚心忍不住微笑。当看见身后的两个女人一副吃到了瓜的模样时,她嘴角浅浅的弧度不由得又上扬了几分。
“走吗?”她再次踮起脚尖,凑到周焕宁耳边,声音轻得像风。
周焕宁微微侧头,目光与她对上,默契地点了点头。两人动作自然,正欲悄无声息地离开,然而,未等迈步,忽然有人点头哈腰地迎着一人拦在他们身前。
吴川今晚已经待在沈嘉逸身边献了不少殷勤,虽然沈嘉逸自始至终神色淡淡,态度不明,让吴川捉摸不透究竟是厌恶还是默许,但他已经十分满足。毕竟他的名字在A市商界不算响亮,今晚能来这里,已是费尽心思。他自知自身分量不够,因此整晚都在沈嘉逸身边眼观四路仔细观察着,希望能找机会攀上这位新贵。
方才,他瞧见钟凝凝正在和眼前的夫妇二人攀谈,心下微微一动——沈嘉逸看着与钟小姐关系匪浅,迟早要和他们打交道。自己若能提前牵个线,不仅能卖沈嘉逸一个好,也能在这场宴会里赢得更多人脉。
如此一想,他当即满脸堆笑,恭敬地在三人间介绍道:“周总,这位呢,是弧科的沈总,想必您也听说过。”
他顿了顿,见沈嘉逸没有反应,便继续道:“沈总,您对面的这位是A市振恒集团的周总,身边这位是他的夫人……”
——“沈总?”
话音落下,吴川才惊觉周围气氛微妙地一滞。
对面的周焕宁仍旧神色温和,淡定地伸出手,彬彬有礼地向沈嘉逸示意:“久仰。”
钟晚心站在周焕宁身侧,脸色平静,她挽着周焕宁的手臂,姿态自然亲昵,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只有沈嘉逸,眸色骤然深了几分。
他站在原地,目光一寸寸落在钟晚心身上。而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神色没有一丝波澜。她这样淡然疏离的模样,他并不熟悉,只觉得她的眉眼间褪去了些许当年的热烈锋锐,变成他难以忍受的淡漠模样。
是因为他吗?可是他宁可她哭着扑进他的胸膛,大声斥骂责怪他不告而别,而不是此刻挽着别人,冷冷地冲他微笑。
在大洋彼岸的日日夜夜中,哪怕是他方才走到他们眼前的前一刻,他都从没想过,再次见到她会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滞。
“沈总?”吴川再次试探地开口,语气已经带着些不安。
沈嘉逸这才收回视线,目光淡淡地掠过周焕宁伸出的手,片刻才缓缓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随即松开。
“久仰。”他声音如常,仿佛刚才的凝滞不曾存在过。
周焕宁微微一笑,语气从容:“沈总年轻有为,短短时日,弧科已经做到行业顶尖,确实令人钦佩。”
“周总过誉了。”沈嘉逸淡淡应声,目光却不再落在周焕宁身上,而是直直看向钟晚心。
她微笑颔首示意,优雅且漠然。微微倚靠在丈夫身上,像是百无聊赖,又像是对这场寒暄不感兴趣。
在沈嘉逸重新转回身时,才发现就在他不得不和其他人交谈的间隙,她和周焕宁甚至旁若无人地轻轻咬起了耳朵。
……
周焕宁清晰地意识到,钟晚心挽住他的手正在微微颤抖。
她快要站立不稳了。
周焕宁默然,握住她的腰,把她拥进怀里。第一次这样靠近的距离,他感受到的钟晚心不再是戒备,反而松了口气。她放松地靠在他的肩头,仰头露出一个感激的眼神。
视线从已经渐渐远去的沈嘉逸身上收回,周焕宁垂眸看她,轻声询问:“认识?”
钟晚心深吸一口气,附在他的耳边仿佛亲密呢喃,平静说出的话却像惊雷:“……初恋。”
想了想,她抱歉地补充了一句:“不好意思,刚刚我……谢谢。”
周焕宁幅度很轻微地摇头,止住了她没说完的话。
说出“初恋”两个字的钟晚心,实则是有些尴尬的。所谓初恋,当初却不告而别,再遇甚至和她的“姐姐”出现在这样的场合比肩而立,无论是说给哪一个人听,想必都觉得她的眼光超烂,曾和这样的渣男拍拖。
但,哪怕是可能会让周焕宁鄙夷她的眼光,钟晚心也不想欺骗周焕宁。至少,在她看来周焕宁对她还算坦诚,她也应该回报给他同样的诚意。过去的,不管是伤痛,疮口还是超烂的眼光,都应该随着时间彻底翻篇。她是问心无愧的那个人,没什么不好说的。
不过,即使这样安慰自己,钟晚心还是尴尬地想要摸自己的鼻子——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她和周焕宁的时间线也曾在A中短暂重合过,当时她和沈嘉逸也算是风云人物,他们的事……他应该……没听说过吧?
但是话又说话来……毕竟和她和林季不同,周焕宁可是一心学习的学霸,对有关她的事应该漠不关心才对。不然他也不可能在刚刚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只是轻描淡写地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连一点多余的神色也没有露出。
想到这,钟晚心终于彻底说服了自己。在胡思乱想中她已经从些微的失态中彻底恢复过来,赶紧远离周焕宁站直。
方才二人原本打算趁乱提前离席,但沈嘉逸的到来又重新将有些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周焕宁身上,周焕宁只能无奈地同她对视一眼后暂时和别人离开。
钟晚心倒是不怎么在意,随意地朝他挥挥手示意自己自便,一面慢悠悠地提裙来到了甜品台附近,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周焕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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