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孟平和贝聿铭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见到陈芳华时，两人都略显意外。
眼前这张面孔他们并不陌生，寒假时曾在师大食堂见过。只是眼前的人与记忆中判若两人：烫了头发，衣着打扮也有了变化，全然不见当初素面朝天的模样。但那份独特的气质依然让他们一眼就认了出来。
顾孟平原本轻松调侃的语气戛然而止。
胡松涛熟络地迎上前来：“小顾来了？又是为了下印的事？”
顾孟平无奈道：“不盯不行啊，上个月的事可不能再发生了。”
作为各大校报中的翘楚，燕大《未名湖》向来投稿者众多。从排版到印刷，往往需要反复修改，最终由校编辑部与印刷厂确认定稿后才能开印。上个月却因厂方误将第三稿当作终稿付印，导致见报后才发现错字，闹了个不小的乌龙。
胡松涛闻言略显尴尬，连忙保证：“放心放心，我们一定吸取教训，绝不会再犯这种错误。你们先坐会儿，我得去找刘厂长说个事。”说完便匆匆离开了。
顾孟平和贝聿铭本是顺路过来办事，正准备离开。胡松涛这一走，留下两拨陌生人面面相觑。
顾孟平轻咳一声，率先打破沉默。他饶有兴致地端详着陈芳华：“咱们又见面了。”
陈芳华微微蹙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我们之前见过吗？”
贝聿铭轻轻碰了碰顾孟平的胳膊，似乎不赞成他这般故弄玄虚，主动解释道：“寒假在师大食堂，你们讨论方舟的《独自灿烂》时，我们也在场。”
陈芳华恍然，“当时人太多，我可能没有注意到。”
“没关系，相逢就是缘，更何况我们之间的缘分还不止于此。”顾孟平卖了个关子，笑着伸出右手，“正式认识一下，我是顾孟平，他是贝聿铭，我们都是燕大的学生。”
“陈芳华。”她伸手轻轻一握便松开，随即介绍身旁的同伴，“这两位是我的同学，裴俊清、吴江川。”
“幸会幸会。”顾孟平热情地与裴俊清、吴江川依次握手。后者二人难掩激动，收回手后仍兴奋不已：“燕大的高材生！真是太厉害了。”
贝聿铭温和地笑道：“你们年纪都不大，好好努力，将来做我们的学弟。”
一向性格冷淡的裴俊清此刻眼中闪着光，郑重地点头：“我们一定会努力的。”
顾孟平忽然想起什么，疑惑地问：“不对啊，你朋友之前说你不是学生？怎么现在又成了学生？”
“我朋友？”陈芳华一脸不解。
“就是你师大那位朋友。上次听了你的辩论，我本想邀请你做期专访，可打听下来，你朋友却说你不是师大的。”顾孟平说着，不禁怀疑，“难道是你朋友骗我们？”
陈芳华立即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唐宁。只是这段时间唐宁一直没回来，两人也没机会交流。
“我朋友没说错，”她解释道，“我们是纺织中学夜校的学生，现在正在备考中考。”
“原来如此。”顾孟平想了想，又问：“那你们印这么多习题册，是帮学校印的？”
“算是吧。”
几人闲聊间，胡松涛很快回来了。一进门他就宣布：“厂长同意了。考虑到你们的特殊情况，这单可以优先安排印刷。”说着意识到还有旁人在场，又补充道：“当然，是在不影响其他订单的前提下。”
陈芳华三人面露喜色。
“太感谢了！我们把要印的材料都带来了，今天就能签合同。”
“签合同要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钱带了吗？”胡松涛问道。
“当然。”陈芳华来时就已考虑到各种情况，做好了万全准备，“我们只有一个要求，越快开印越好。”
裴俊清和吴江川闻言面面相觑，在车上时可没听她说带了这么多钱。
胡松涛也有些意外：“不用再回学校商量商量？”在他想来，这么大的印刷量只能是学校行为。
陈芳华却肯定地说：“不用，这件事我能做主。”
接下来双方就准备商量一下印刷的具体要求。
顾孟平和贝聿铭见状，便适时告辞。临走说道：“改天你们来燕大，可以来找我们玩，新闻系大三，一打听就能找到。”
接下来，双方开始商议具体的印刷要求。顾孟平和贝聿铭见状便适时告辞。临走前，顾孟平热情地邀请：“改天来燕大玩的话，可以来找我们。新闻系大三，一问就知道。”
裴俊清和吴江川郑重答应：“我们一定来。”
送走二人后，陈芳华与胡松涛敲定了几个细节。谈到用纸和装订时，她果断表示：“纸张不洇墨就行。装订方面，直接印成八开试卷的大小，五科合订成一册。”
这样既大大节省了工时，又省下了一部分装订费用。
双方约定四日后交货，最终核算的印刷费用为每册两毛五分，两百册合计五十元整。先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也就是十五元。
陈芳华来时也不敢多拿钱，兜里一共装了二十元，还好够付。
事情办的顺利，三人从印刷厂出来，看见马路对面有个面馆，陈芳华便提议吃完饭再坐车回去。
他们来的匆忙，下车后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直奔印刷厂，裴俊清和吴江川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此时，两人异口同声道：“都听你的。”
于是，三人直奔马路对面的面馆。面馆简陋，吃食也没几样，陈芳华犹豫了下，点了一碗臊子面，裴俊清也要了一碗跟她一样的。轮到吴江川，他只要了一碗素面。
素面比臊子面便宜三分钱。
陈芳华看了他一眼，转而跟服务员道：“不要素面，上三碗臊子面。麻烦做快点，我们吃完着急赶路。”
“芳华姐……”吴江川一听就急了，想说什么，却被陈芳华截住了话头：“这顿我请，本来就是我约你们俩出来的，事情办成了，也该犒劳你们。一碗臊子面，不成敬意。”
“这怎么行？本来就是我们大家的事，而且我也没出什么力……”吴江川还想推辞，裴俊清却已接话：“好啊，等以后真赚了钱，我们俩再回请你。”
裴俊清并非吃不起一碗臊子面，只是明白陈芳华是想照顾吴江川的感受，自然愿意配合。
见裴俊清也这么说，吴江川才不再坚持，红着脸低声道：“谢谢你，芳华姐。”
不一会儿，面上桌了。三人正要动筷，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哟，你们还没走呢？”
回头一看，竟是中午才分开的顾孟平和贝聿铭。
吴江川见到他们很是高兴，问道：“顾大哥，你们不是比我们早走吗？”
两人走进来，在旁边一桌坐下。顾孟平点了两碗臊子面，解释道：“在县城办了点儿事，想起中午没吃饭，这不，打算随便吃一口再赶路。”
“我们也是，回去还得四个多小时，不吃点顶不住。”吴江川说着，热情提议：“等会儿吃完，咱们一块坐车走吧？”
顾孟平没有立即答应，而是看向贝聿铭。对方略一沉吟，点头道：“可以。”
顾孟平这才笑道：“那就一起走。”
臊子面味道还可以，就是臊子少的可怜。前面有一桌人在吃素面，陈芳华瞥了两眼，一时没想明白那三毛钱到底贵在哪里，难道是多了点儿荤油味儿？
三人吃完，陈芳华付完钱，又略等了一会儿。等顾孟平两人吃完，才一起离开。
吴江川提议一块儿坐车，当然指的是公共汽车，可等出来后，看到顾孟平径直走向一辆军绿色的吉普时，直接惊的瞪大了眼珠子。
陈芳华也愣在了原地。据她所知，目前国内汽车私有化还只是个说法，他们两个学生，竟能单独开一辆车出来办事，这也太豪横了。
方才顾孟平大步往前走的时候，贝聿铭脚步稍慢，跟陈芳华三人走在一起，此时一看三人表情，便知道他们误会了。
他解释道：“这是学校的车，通平县离市区太远，我们来回不方便，才申请开车过来的。上车吧，我们顺路送你们一程。”
即便如此，也够气派的了！陈芳华这才明白方才吴江川提议同行时，两人为何会犹豫。她连忙婉拒：“我们坐公共汽车也挺方便的，”说着看向裴俊清和吴江川，“是吧？”
两人也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对对，我们坐公车就行。”
见他们态度坚决，贝聿铭也不再勉强，“那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就和顾孟平上了车。
印刷厂所在的这条马路是通平县的主干道，并不宽阔，街上连骑自行车的人都少见，更别说汽车。那辆扎眼的吉普绝尘而去，很快缩成一个小点，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三人依旧沿着来时的路走到公共汽车站，等车、坐车，到了市区，再各自分开转车。
陈芳华一路折腾，直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到东郊纺织城。下了车，往筒子楼走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了手电筒。打开后，强光一照，前面的路就被照的清清楚楚。
上了楼，快到家门口时，她把手电筒往腋下一夹，脱下双肩包，从里面取出钥匙后，又重新拿正手电筒，准备开门。
就在光束向前扫去的刹那，黑暗中猛地窜出一道身影。
陈芳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浑身一颤，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她听到那人问道：
“请问……您是方舟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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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开吉普也太豪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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