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开春,离不念便收到了永昌公主的拜帖。
离不念很清楚,谈霁应当已经帮她拒绝了无数次来自永昌公主的拜帖了。
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角。
她记得的,永昌公主曾经是被赐婚给新科状元的,可惜那位状元在新婚之夜暴毙。
而永昌公主,一直钟情于谈霁。
永昌公主如今如此执着于邀请她,她就算不去,这位公主一定也会找到机会见面。
阿瑶蹙着眉看她:“姑娘所以不想去,可以说身子尚弱,推了不去也可。”
离不念却微微一笑,若有所思:“这一次恐怕推不了。”
若是能推,便会如以往一般,谈霁会帮她推掉。
毕竟按照谈霁对这位公主提防忌惮的样子,势必是会避免她与这位公主见面的。
可惜,这一次,这封拜帖已经送到了自己手上,那就是就连谈霁都推不掉的了。
阿瑶忧心忡忡:“姑娘,你不知道,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永昌公主,心高气傲,择定夫婿时,定了状元尚公主。
可是,当永昌公主看见谈霁时,她又后悔了,满朝文武皆知晓公主大闹,让天家和未来的驸马状元郎颜面无存。
天家圣旨已定,怎能反悔,只由得她闹,将她关进了公主府,等着择日成婚。
驸马也何曾受过如此委屈,身世尊贵,文采斐然,自认无一处输给谈霁,却又不能对公主发泄愤怒,这天之骄子便将怒火尽数归于公子身上。
公子身单力薄,温和知礼,便一一承受了。
京中都尚有传言,探花郎之前一次失踪,是被驸马暗算的。
那一次就连阿瑶都以为,谈霁是真的不可能活着回来了。
然而谈霁却捡回来一条命,谈霁回府那一日,正是公主和驸马婚期。
那一夜,驸马暴毙而亡。
坊间传闻,是公主骄矜,自幼未曾遇到过不顺遂心意之事,本来因谈霁已死收心,接纳驸马,然而倏忽得知谈霁还活着,便将驸马杀了。
而公主也是个不知道避嫌的,驸马刚死,她便四处围追堵截谈霁的马车。
阿瑶甚至无意撞见,公主衣冠不整躺在大人房中,见大人进门时一脸清醒,错愕道:“你竟没醉?”
所幸大人死里逃生之后酒量好得不得了,千杯不醉,否则恐怕真的就被公主拆吃入腹了。
因而阿瑶下意识对着公主有几分难言的忌惮。
离不念抬眼见阿瑶愁眉苦脸,伸手轻轻掐一下她脸颊肉,笑意温柔:“你别担心,光天化日之下,她不会对我做什么的。”
话音刚落,离不念却讶然发现谈霁已经站在门前,拢一件碧色披风,匆匆走到自己面前。
离不念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冰冷的手已经抓住她的手,翻来覆去轻轻检查。
她抬眼能看见谈霁眼中显而易见的顾虑:“二哥哥,我没事。”
谈霁似乎是松口气,随后他神色凝重地将离不念手中的拜帖抽走,反复检查后放到一边。
他坐在离不念身侧,轻叹一声:“我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送到了你面前。”
“念念放心,我不会让她伤害你一分一毫。”
离不念莞尔一笑:“我知道的。”
“二哥哥,”她有些疑惑,“不是每日都要泡药泉吗,怎么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谈霁一双温柔的柳叶眸中闪过一丝不自然,但他淡淡笑了笑:“无妨,我忘了些东西,回来取了,稍后就去。”
离不念点点头,有些忧虑:“风寒这些天了都没有好,是不是应当换家医馆......”
她垂眸,忧心忡忡。
她忽的顿了顿:“二哥哥,你受伤了?”
谈霁顺着她目光望过去,看见自己右边衣袖处露出的手腕,隐隐有淡红色。
他神色一变,以左手衣袖护住自己右手:“无碍。我今日不小心撞到的。”
离不念还想仔细看看,却被他挡了个严严实实。
谈霁起身:“念念,我去药泉,晚饭不必等我,早些休息,等我休沐,带你去外头踏青。”
离不念一瞬便被转移了注意,眼睛亮如星子:“真的?我可以出去了?”
来了这么些天,她还没能出这个园子呢!
谈霁含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心:“还是和以前一样贪玩。”
离不念脸上的笑容藏也藏不住:“二哥哥你快去泡药泉吧。”
二人笑闹着,谈霁被她一路推出了房门。
谈霁微笑着看她,耳侧的红宝石坠子轻轻晃荡,让离不念深感安心。
她下意识嘱咐道:“你不要受伤了。”
谈霁讶然,以为她在说自己手腕上的“伤”,心中又是涩然,又是温软:“好,都听念念的。”
想起自己手腕上的东西,他收回了贪恋的目光,转身朝着院子外头的回廊走去。
身后,离不念皱着鼻子嗅了嗅,对身侧的阿瑶道:“阿瑶,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阿瑶也循着风闻了闻:“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的味道——”
谈霁的脚步一顿,左手紧紧握住自己右手手腕。
“或许是什么动物死在冬季,埋在了积雪里,现在雪化了,尸体发臭了吧。”阿瑶漫不经心道,“待会儿我让嬷嬷们来打扫打扫。尸体带病,有尸气,对姑娘身体不好。”
离不念应了一声“哦”,再次抬头,就只来得及看见转角处谈霁一闪而逝的衣角。
她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转眼看,桌上的拜帖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谈霁带走了。
她拢了拢肩头的披风,叹口气。
什么时候二哥哥才会知道,这是躲不了的呀。
这永昌公主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二人必定会在不远的将来会面。
“姑娘,你不怕永昌公主对您不利吗?”阿瑶忍了许久,总算禁不住问出口了。
堂前风吹过,宁静又安谧。
阿瑶许久没听见离不念的回答,抬眸看她,却见她看着庭中飘摇的竹叶发呆。
她本以为姑娘是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姑娘突然开口了:“怕啊。”
离不念想,她本就是胆小的。
可是,她总觉得自己不能困于这一隅庭院。
她想出去——
似乎,外面有什么东西,等待她去寻找。
“姑娘,您应当知道,永昌公主为何与您这样不对付吧?”阿瑶叹口气。
“您应当也知道公子对您的心意。”
离不念点点头,声音像是漂浮在云彩上:“我知道。”
谈霁是对她很好的,从小到大,一如既往。
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这是一个她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但是每当午夜梦回之时,她却总是梦到一个看不见容貌的人。
她在梦中一直追寻那个人的身影,每当要触碰到的时候,却总会惊醒。
她知道,那是一个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
她叹口气,对阿瑶道:“阿瑶,我总是做梦,梦到一个人。”
“什么人?”阿瑶心里咯噔一下。
该不会姑娘早就心有所属了吧?
离不念摇摇头,十分郁闷:“不知道。”
“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是谁。”
“只是梦而已,姑娘。”阿瑶松了口气。既然是梦里的,还是看不清容貌的人,那倒是极有可能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而已。
“姑娘体弱,多梦失眠也情有可原,等我嘱咐府医,给姑娘寻些安神方子,保姑娘睡得安安稳稳。”阿瑶拍拍胸口,“有我在,姑娘不用费心。”
离不念被她逗笑,又伸手摸摸她的头,十分怜惜:“嗯,我知道的,有你在,我很安心。”
不过阿瑶还是留了个心眼子:“姑娘梦中之人,若是面目模糊,姑娘怎么知道次次见的都是同一人呀?”
离不念蹙了蹙眉,随后道:“他总穿着一身红衣,血染的一样红,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耳侧——耳侧还有一枚红宝石耳坠......”
阿瑶越听越觉得邪乎:“那这是噩梦啊。”又是红衣服,又是血腥味的。
然而离不念却摇摇头:“不是......”
她并不因为那些梦境觉得恐惧,相反,那个人来她梦中,她睡得很安心。
“我见到他,心中很是欢喜。”离不念怔怔道。
阿瑶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姑娘怕不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
怎么见了这邪门东西,反而像是被蛊惑了一般。
然而,阿瑶转念一想:“不过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公子也有一样的红宝石耳坠子,所以姑娘才会觉得那人看起来让您心生欢喜?”
离不念顿了顿,有些惶惑。
是因为他和谈霁相像,才会如此吗?
“方才姑娘还没有答我呢。”阿瑶道,“姑娘是喜欢公子的吧。”
离不念皱了皱眉。
半晌,她答:“我不知道。”
阿瑶愣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答案。
离不念喃喃道:“我看二哥哥时,分明无倾慕之情,可好像,他又令我格外心安。”
阿瑶闻言,摆摆手:“姑娘,这世间不是每个人都轰轰烈烈,姑娘是喜欢公子的,但是姑娘和公子性子静,这爱慕啊,就如同细水长流。”
阿瑶比划着:“虽然不如他人生死相许,但也是脉脉流动的。”
“是这样吗?”离不念有些怅然,“细水长流......”
阿瑶点点头,十分肯定:“对啊,公子于你而言,是否与旁人不同?”
离不念轻轻歪过头,费力地思考:“是有所不同,可是.......”
“那不就对了。”阿瑶满意道,“你是喜欢公子的,只是你们认识太久了,你没有发觉而已。”
离不念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而且你见梦中邪祟之物都不怕,不就因为那邪祟也和公子一样,有一枚红宝石耳坠子吗?”
离不念皱眉:“似乎不是这样的——”
“我,好像是因为看见那枚红宝石耳坠子,才会在和二哥哥相处时,感觉到十分安心......”
阿瑶不可思议,被逗笑了:“姑娘啊姑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情,都是因为一个人喜欢一个东西,哪有因为一个东西,喜欢一个人的。”
离不念也觉得这是一笔糊涂账。
于是她只在心里默默思索,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喜欢谈霁?
不知何时,外头的风已经停下了,只剩下满院子的日光。
阿瑶见她还在犹豫不决,便道:“姑娘,回屋子休息吧。”
公子和姑娘还需多相处相处,姑娘便能看清自己的心了。
瑶瑶待在树上偷听已经快把树给啃烂了哈哈哈哈哈。
微生瑶:气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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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爱屋及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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