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纷扰烂漫，离不念放下车帘子，难免有些心生雀跃。
听着马车外树叶簌簌声，她情不自禁露出个笑。
谈霁手握书卷，淡淡皱着眉头，揉了揉额角，疲惫地看她一眼，眼中也点染笑意，车帘子上风影闪烁，她的脸颊透着微光，就着光影，像是一副近在咫尺的画卷。
他看着看着，却心生阴霾忧郁，不知缘由。
直到离不念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看着马车内燃着的香。
这香气馥郁，不像是谈霁以往的风格。
谈霁不动声色，将小香炉吹灭，又挂开了帘子，一阵清风扑面而来，立刻散去不少浓郁华丽的香气。
离不念闭上眼睛享受着风中草叶生机勃勃的香气，好奇问道：“二哥哥，你怎么突然换了香？”
谈霁怔了怔，望着她紧闭的长长眼睫，垂眸道：“你不喜欢的话，换回去就好。”
离不念睁开眼睛，立刻摆了摆手：“并非如此，就是觉得，以前的香气，很适合你。”
谈霁不喜欢她对自己的态度如此小心翼翼，敛着睫羽，轻轻笑了笑：“念念一向了解我的。”
二人半晌无话。
离不念隐隐察觉到他似乎因为这段谈话不太开心。但是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也望着窗外发呆。
然而，伴随着风吹散这浓郁的香气，离不念皱了皱眉，转过头来问他：“二哥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谈霁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压在自己掌下，莞尔：“并未。”
离不念便皱着鼻子嗅了嗅：“奇怪，分明是有的。”
“念念嗅到了什么味道呢？”谈霁问道。
“好像是什么东西腐烂了……”离不念歪了歪头，费尽心思思考一下，给出了答案。
车马轻轻颠簸，谈霁却放下了帘帐。
微微昏暗的马车内，离不念看不见他垂落发丝遮挡下的面容是如何的表情，只听见他温柔的声音：“依我看，兴许还是应当焚香，这样便没有……没有腥臭了。”
离不念点点头：“就是这香味是有些华丽。”
她感觉不出谈霁的情绪，于是小心找补：“不过也还是很香，很适合春季。”
谈霁却没有如同以往那般抚她的头，只是垂首继续道：“能有香气就好了。”
离不念笑了笑，但很快，一个念头迅速滑过她脑海——
他说他没有嗅到，那他是怎么知道，这是一种腥臭？
但她并没有多想。
这本就是踏青郊外，说不定有什么动物冬季死在郊外了，却未被发觉，直到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季节，它应当化作春泥了，便开始腐朽了吧。
自然伦常而已，不必大惊小怪的。
离不念不知道，谈霁却是知道的。
他知道，自己在腐烂。
身为早已经死去的尸体，他是理应伴随着温度腐烂的。
所以他最近更频繁地去“泡药泉”——去找连城见雪。
腐烂的肉，需要剔除，连城见雪会在那里补上新鲜的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肉，或许就是什么动物的肉，他并不在意。
冬季的时候，肉可以很久不腐坏，但是春天到了，他的肉身，**速度加快了不少。
伴随着**，他身上开始出现难闻的臭味，需要整日焚香，佩戴香囊才能勉强掩盖。
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因为会有苍蝇，会有鸟类围绕着自己盘旋，腐烂的肉，甚至有时会掉渣。但他又不能感觉到自己在**。因为他分明，还“活着”。
连城见雪每每都会说，只要找到了莲心，他便不会如此痛苦煎熬了。
他向连城见雪求莲心，那人却总是诡秘笑着，说到时候自会来到他面前的。
“谈公子，你只需要记住，身负莲心之人，遇险时，会有青莲相护。”连城见雪笑着用匕首剔除腐肉。
连城见雪蹙眉，心中越发焦躁——
莲心，莲心，这东西究竟在哪里？！
“二哥哥？”
“二哥哥？”
他睁开眼睛，眼前是是离不念担忧的眸子。
离不念见他终于给了反应，松口气：“二哥哥，阿瑶刚刚说，外头有一辆马车将咱们的马车拦住了。”
谈霁安抚她，一笑：“你在车上等我。”
离不念点点头，目送着谈霁起身，掀开车帘，谈霁正要下车，忽然想起什么一般回头看了一眼离不念，又对她匆匆一笑：“念念，不怕，我会护好你的。”
离不念也回了一笑。
她眼神情不自禁落在他耳侧摇摇晃晃的红宝石耳坠子上，甜甜一笑：“我信你的。”
谈霁放下车帘，马车内又归于一片昏昏沉沉。
这里树木遮天蔽日，如同华盖，光线不怎么好，让人坐着马车都昏昏欲睡。
现在车厢里只有离不念一人，她不禁有些无聊。
她目光落在那燃烧出袅袅香烟的香炉上。
以前谈霁总喜欢用清清淡淡的香，是凝神静气的，如同竹子一般的沁人心脾。
如今的香气太浓，扑鼻而来，只叫人昏昏欲睡。
谈霁下了车，拦路马车的主人不为所动，依旧横在路中央。
他已然猜出几分来者何人，便不再开口。
果不其然，对方很快就耐不住性子了。
金碧辉煌的马车帘子被一双穿金戴银的纤纤玉手急躁掀开，车帘后，露出一张娇艳生动的面庞。
谈霁平静地行礼：“公主殿下。”
永昌公主得意道：“谈霁，我说过，你躲不掉我的。”
“微臣只是想出门散散心，公主殿下若也想散心，微臣便换一条路走，以免有损公主清誉。”谈霁说罢，便示意阿瑶将马车掉头。
永昌公主声音寒了寒：“谈霁，你别不识好歹。”
谈霁俯身：“微臣实在不敢。”
永昌公主冷哼一声，方才还笑意盎然的眸子里，顿时闪烁着冷冰冰的怒意：“无论如何，你和你那个乡下来的未婚妻，今日是别想再拒绝本宫了。”
话音刚落，离不念身侧的车帘被一只手猛地掀开，她吓一跳，却看见来人明显正是永昌公主的侍女。
侍女生得五大三粗，显然是照着府兵那样训练出的，一张脸不苟言笑：“请下车与公主一聚。”
谈霁看着永昌公主的眸子也冷冰冰，看得永昌公主心中竟也开始不安。
她多少次纠缠，也未曾看见过谈霁这样的神情。
是因为那女子对他而言太过重要？
永昌公主心中也开始打鼓，但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要挑衅，越是不悦。
“你们俩今天谁也别想走。”她抬起涂着红丹蔻的手，脸上带着孩子气跋扈而恶毒的笑，“本宫请你们今日和本宫一起狩猎。”
离不念知道今日是躲不过了，正要起身下车，便听见谈霁冷而怒的声音：“念念，你不必下车。”
春猎，也亏这公主殿下想的出来。离不念在心底叹口气。
“你敢违抗本宫？”永昌公主冷笑一声，“本宫不会杀你，谈霁，但是马车里那个，她若是不下车来见我，本宫今日就能在这里将她杖毙。”
“杀朝廷命官不可，可杀这样一个寻常平民，对本宫来说，不过是一声令下的事情。”永昌公主掀开车帘，盯着谈霁的眼睛，“本宫的耐心不多了。”
二人正剑拔弩张，离不念却已经轻盈地跳下马车。
“民女参见公主殿下。”她俯身，不卑不亢。
永昌公主神色瞬息万变：“你还真敢下来。”
谈霁不动声色侧行一步，清瘦身影将离不念彻底庇护住：“微臣的未婚妻染了风寒，恐怕不适合参与春猎。”
永昌公主笑了：“她比你懂事，谈霁，你看，她是为了你的仕途，站出来的。你推拒我的心意，是因为不喜欢我，可你喜欢她，就不应当也推拒她的心意吧？”
“她都是为了你，才敢站在我面前的。”
谈霁神色不变：“公主殿下想春猎，微臣可以陪公主殿下春猎。”
永昌公主眸中阴郁和玩味一闪而过。
“不，”这从未拿不到自己想要之物的天之骄女道，“你们俩，都得陪我们一起玩啊。”
谈霁闻言，豁然抬首。
永昌公主总算在他眼中看出一些从未见过的浓烈情绪，于是满意道：“如你所想，今日不止是我，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了吧，谈，大，人？”
谈霁退后一步，将离不念的手指握在掌心。
永昌公主眸子落在二人手上，轻笑：“原来谈大人也是个情种啊。”
“放心吧，谈大人，本宫不会对你的小妻子做什么事情的。”
她下车，轻轻推开谈霁，走到离不念面前，勾起离不念的下颌：“穷乡僻壤里长出来的玩意儿罢了。”
谈霁不卑不亢道：“于我心中，她胜过万千。”
永昌公主怒极反笑，拂袖：“走吧，春猎。”
谈霁牵着离不念的手，离不念轻轻挣脱开。
他有些意外，转头却看见她如常脸色。
离不念只是道：“我牵着你的衣袖吧。”
谈霁只当她是羞涩，未曾牵过他人的手，于是点点头：“莫怕，有我在。”
离不念点点头，心里却想，二哥哥打小就是从文的，哪里有什么武功。
接下来的一切啊，还得看阿瑶了。
她目光移向阿瑶，有些欣慰。
幸好有她在。
这公主殿下，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还得小心才是。
离不念已经做好了不死也得脱层皮的觉悟。
只是她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更可怕。
我回来了，之后再也不立flag了。论文答辩搞完了。码字的设备问题也解决了。我努力更新，努力（不敢立fla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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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截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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