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欢班长那样的
徐清野的“课堂漫画事件”在孙老师的高压(没收本子 检讨)和全班同学的低调追捧(私底下疯狂传阅 催更)下,暂时告一段落。
他新得的那个速写本被周岳贴心地标注了“课堂禁用”的标签,老老实实躺在书包最底层。但少年躁动的心思,却像春日里疯长的野草,尤其是赵荷那句“画得挺好看的”和微红的脸颊,时不时就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这天下午是体育课,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大多聚集在单杠区,空气中弥漫着青春期雄性生物特有的、无声的竞争荷尔蒙。
班长罗旭严,一个身材挺拔、长相有些女孩气、有一双桃花眼的漂亮男生,正一丝不苟地做着标准的引体向上。他动作不快,手臂肌肉线条流畅,透着一股优等生特有的自律和克制。
而在旁边的单杠上,徐清野正憋着一股劲儿,试图用花里胡哨的动作来弥补数量的不足,目标是超过旁边正在计数的黎率宇。汗水顺着他略显凌乱的发梢滴落,脸上是努力装出来的轻松和不羁。
“十个!十一!徐清野加油!超过班长的十二个!”黎率宇在旁边咋咋呼呼。
徐清野咬着牙,脸憋得通红,手臂开始发抖,第十一个做得极其勉强。就在他准备放弃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点玩味在他身后响起:
“姿势不对,发力点错了,你这样硬拉,容易伤到斜方肌。”
徐清野手一松,差点从杠上掉下来。他稳住身形,回头一看。
数学课代表孙潇不知何时站在了单杠下。他个子很高,身形偏瘦,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双手随意插在兜里,碎发下是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看人时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审视感。他成绩拔尖,尤其数学天赋极高,解题思路常常让老师都惊叹,但性格却不像罗旭严那样循规蹈矩,甚至有点离群索居的冷感,对大部分人和事都显得兴趣缺缺。
“孙潇?”徐清野有点意外,他跟这位高冷的数学天才几乎没说过话。
孙潇没理会他的惊讶,目光扫过徐清野微微发抖的手臂和额头上的汗珠,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刚完成一组、正用毛巾擦汗的罗旭严,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他往前凑近一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蛊惑,却又冰冷得像在陈述一个定理:
“喂,徐清野,看在你漫画画得……还算有趣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
徐清野的心莫名一跳,直觉告诉他这“秘密”可能非同小可。他下意识地从单杠上跳下来,微微喘息着看向孙潇。
孙潇看向徐清野,那眼神像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对象,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好奇。
他用一种平淡无波,却又字字清晰的语调,抛出了那颗重磅炸弹:“赵荷啊,她其实……喜欢罗旭严那种类型的。班长那样的,懂吗?” 他顿了顿,欣赏着徐清野脸上瞬间僵住的表情,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她看班长的眼神,跟看你画漫画时的眼神,嗯……不太一样。”
轰——!
徐清野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刚才运动带来的热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扭头,视线像被磁石吸住一样投向篮球场边。
赵荷手里拿着水,似乎有些犹豫,目光确实停留在罗旭严的方向。而罗旭严正和体育委员说着什么,罗旭严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样子像极了聊斋志异里的狐狸精。
“喜欢……罗旭严?”徐清野声音干涩地喃喃重复。他想起赵荷对罗旭严说话时总是轻声细语,带着尊重;想起罗旭严作为班长组织活动时,赵荷总是最配合的那个;想起自己画漫画被抓包那天,赵荷虽然不好意思,但从未用那种带着点仰慕的眼神看过自己……
孙潇看着徐清野眼神失去焦距的样子,那双总是缺乏温度的眼睛里,终于清晰地浮现出一丝饶有兴味的愉悦光芒。
“信不信由你。”孙潇留下这句轻飘飘的话,仿佛只是随手丢下一颗石子,欣赏完它激起的涟漪,便不再看徐清野一眼,双手插兜,迈着长腿,悠闲地走向了阴凉的树荫下。
徐清野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咒。黎率宇在旁边喊他继续的声音变得遥远模糊,单杠区其他男生的喧闹也成了背景噪音。
“喜欢罗旭严那种类型的……”
“班长那样的……”
“看班长的眼神……跟你不一样……”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酸涩像潮水般淹没了他。原来自己那些笨拙的靠近、那些自以为是的“创作”……在赵荷眼里,只不过是取乐的小丑?
他失魂落魄地转身,甚至没看清路,一脚踢到了旁边的足球上,踉跄了一下。
“喂!徐清野!魂丢啦?”黎率宇扶了他一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赵荷拿着水朝罗旭严走了过去。“哦豁!”黎率宇瞬间了然,同情地拍了拍徐清野的肩膀,“兄弟,节哀。班长嘛……确实,是挺招人喜欢的哈?”
徐清野一声不吭,像打了败仗的士兵,朝着与篮球场相反的方向走去。他需要找个地方,一个人消化这颗被孙潇精准投喂的柠檬味炸弹。
树荫下,孙潇靠着一棵树,看着徐清野失魂落魄的背影消失在器材室方向,又看了看篮球场边,赵荷正把水递给罗旭严,他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体育课后的徐清野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他趴在课桌上,把脸埋进臂弯,脑子里循环播放着赵荷给罗旭严递水的画面和孙潇那句冰冷的“她喜欢班长那样的”。
速写本摊在桌肚里,上面多了几页潦草的涂鸦——一个哭唧唧的“徐小野”被Q版罗旭严用教鞭抽打,旁边“赵小荷”冷漠地抱着手臂。
“喂,死了?”金诚用圆规尖戳了戳徐清野的胳膊,难得没带攻击性。
徐清野闷闷的声音从臂弯里传出:“埋着呢,勿扰。”
金诚翻了个白眼,正要继续戳,教室前门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孙潇单手插兜站在门口,另一只手晃着一本精装素描本,声音不大却足够全班听见:“徐清野,出来一下。”
徐清野猛地抬头,眼神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全班瞬间安静,所有人的目光在孙潇和徐清野之间来回扫射——高冷数学天才主动找班级“祸害”?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干…干嘛?”徐清野警惕地没动。
孙潇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恶劣的弧度,晃了晃素描本:“讨论一下你的‘创作’。”他特意重读了最后两个字,眼神意有所指地扫过徐清野桌肚里露出的速写本一角。
徐清野瞬间汗毛倒竖!孙潇怎么知道自己画了新漫画?难道体育课上打击完自己还不够,还要公开处刑?!
在众人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注视下,徐清野硬着头皮走到门口。孙潇一把将他拽到走廊拐角,动作干脆得像拎一只不情愿的猫。
“看。”孙潇翻开素描本,里面居然是一系列画风精致到令人发指的素描——赫然是班里每个同学的画像。
徐清野目瞪口呆:“你也画画?!”
孙潇合上本子,冷漠的眼睛闪着冰冷又兴奋的光:“现在我们有共同爱好了。”他俯身在徐清野耳边,用恶魔低语般的声线说,“替我缠着罗旭严,或者我把你画的‘徐小野失恋记’贴到公告栏,选一个。”
徐清野倒吸一口凉气——这特么是选择题?这是**裸的恐吓!但当他偷瞄到素描本里罗旭严的脸,突然福至心灵:“等等…你该不会喜欢班长吧……”
孙潇表情冷漠:“…”
正当两人僵持时,教室后门“砰”地被撞开。金诚像颗炮弹一样冲过来,手里举着徐清野的速写本:“徐清野!你画的这是什么鬼东西?!小荷什么时候和班长有一腿了?!”
“什么?!”徐清野和孙潇同时出声。
金诚已经开启了暴走模式,手指快把本子戳穿:“还小荷对你冷笑?你脑补什么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把这些发班群?!”
“别!”徐清野扑上去抢,两人扭成一团。孙潇站在一旁,突然掏出手机对着厮打的两人“咔嚓”连拍数张。
混乱中,李金诚突然停下动作,掏出手机上看新收到的消息,眼睛渐渐瞪大:“卧槽!黎率宇刚发群里的…这什么玩意儿?!”
徐清野趁机抢过手机,只见班级群里黎率宇发了张孙潇拽徐清野胳膊的抓拍,配文“新的风暴已经出现”。
群聊已经炸锅:
“???贵圈真乱”
“孙潇那个眼神!我嗑到了!”
金诚的表情从暴怒逐渐变成诡异的兴奋。
徐清野看着自己莫名其妙被和孙潇凑成一对的合成照,以及评论区疯狂刷新的“哈哈哈”,绝望地抱住脑袋:“完了…全完了…”
孙潇却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突然凑近徐清野耳边:“喂,既然已经这样了…要不要玩把大的?”
“啊?”
孙潇露出一个堪称危险的笑容:“我们合作。我帮你追赵荷——”
“——条件呢?”徐清野警惕后退。
“你帮我……”孙潇的视线飘向教室里正在收作业的罗旭严,“监控他。”
徐清野瞳孔地震:“你果然对班长……!”
孙潇淡定地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他刚拍的金诚掐徐清野的照片:“十秒内答应,否则这张‘家暴现场’马上发赵荷。”
“我同意!立刻!马上!”
当两人勾肩搭背(实则孙潇拎着徐清野后颈)回到教室时,全班爆发出一阵起哄声。黎率宇戏精上身,佯装落泪:“清野哥哥!你不要我这个结发夫妻了么?”
徐清野被雷得外焦里嫩:“滚啊!谁跟你是结发夫妻!”
金诚在讲台上拿着黑板擦装作话筒直播:“观众朋友们!现在是《重生之我在初三当瓜王》现场版!徐清野疑似抛弃原配黎率宇,转投孙潇怀抱!让我们采访下当事人感想!”
赵荷坐在座位上,看着这场闹剧,哭笑不得。但想到班里最近越来越邪乎的流言,她还是决定做点什么。
“徐清野!你过来一下!”
全班瞬间寂静。
徐清野像被雷劈中,结结巴巴:“我?现在?”
孙潇在他背后轻轻一推,低声道:“机会。”
徐清野同手同脚地走到赵荷面前站定时,心跳快得像刚跑完一千米。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俩身上,李金诚甚至已经举起了手机准备录像,黎率宇在旁边用气音配音:“告——白——时——刻——”
赵荷深吸一口气,眼神认真地看着他:“你最近……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啊?”徐清野一愣。
“就是……那些漫画,还有你突然躲着我的样子。”赵荷的声音足够清晰,“我只是觉得,你明明那么聪明,画画也好,如果能把这份心思用在学习上……”
徐清野的表情一点点凝固。
她根本不喜欢他。
她只是觉得他有意思,并且“浪费天赋”。
孙潇靠在门框上,碎发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李金诚的录像手势僵在半空,眉毛高高挑起。
黎率宇的配音戛然而止:“……哦豁。”
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秒。
就在这时,罗旭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班级日志,一脸正直道:“赵荷同学,老师让我提醒你,下周的班会主持稿需要提前准备。”
赵荷的表情柔和下来:“嗯,我已经写好了,班长要现在看吗?”
罗旭严点点头,两人自然而然地走向讲台,完全没注意到徐清野僵在原地的身影。
孙潇轻笑一声,走到徐清野旁边,压低声音:“现在信了?”
徐清野没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
金诚看了看赵荷和罗旭严的背影,又看了看徐清野,突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徐清野,别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输给班长很丢脸吗?人家年级前五,学生会骨干,你呢?上课画漫画玩魔方,作业全靠抄周岳的,你拿什么比?”
徐清野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还没反应过来,金诚已经拽着他往座位上拖,嘴里还念叨着:“不行,我不能看着你就这么废了!从今天开始,你的作业我亲自监督!再敢抄周岳的,我就把你的魔方塞进孙潇的课桌里!”
孙潇挑眉:“关我什么事?”
李金诚瞪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孙潇耸耸肩,不置可否。
很快,上课铃就响了。
罗旭严看着前面徐清野那不情愿被金诚拉拉扯扯的背影,假装翻看赵荷的班会稿,实则压低声音问新同桌(自从上次调座后班级座位就开始了大洗牌)李新冉:“徐清野和孙潇最近到底在搞什么?”
李新冉转着笔,笑得意味深长:“班长,你终于对八卦感兴趣了?”
罗旭严皱眉:“孙老师让我盯着他们俩,说他们凑一起准没好事。”
李信冉拖长音调:“是吗?那你知道他喜欢——”
“李新冉。”罗旭严打断她,眼神突然认真起来,“孙潇最近是不是在画我?”
李新冉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你怎么知道?!”
罗旭严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展开——赫然是孙潇素描本撕下来的草稿页,粗糙随意的线条不难看出是罗旭严的轮廓。只是和日常优等克制的形象不同 ,画中的罗旭严神态高傲,精致漂亮的桃花眼里充满了野心和控制欲。
李新冉:“……这都能搞到?班长你情报网比我还强?”
罗旭严语气复杂:“孙潇扔到垃圾桶的,刚好被我捡到。”
李新冉憋笑憋得肩膀发抖:“所以……孙潇暗恋你实锤了?”
罗旭严严肃摇头:“不可能。他只是在挑衅我。”
“为什么?”
罗旭严眼神晦涩复杂:“这你就别管了。”
放学铃响,徐清野被金诚按在座位上补数学作业,孙潇靠在窗边等他。
赵荷收拾好书包,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徐清野桌前,轻声说:“徐清野,其实……如果你需要学习上的帮助,可以找我。”
徐清野笔尖一顿,抬头看她。
赵荷笑了笑,眼神干净又坦然:“你真的很聪明,别浪费了。”
说完,她走向后门,对罗旭严说:“班长,一起走吗?学生会那边是不是还有事?”
罗旭严点头,两人并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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