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公交,咸风卷着细碎雨点扑进车窗。时言把额头抵在玻璃上,看雨痕蜿蜒,像无数条找不到出口的小河。膝盖在座椅下悄悄发颤——画展大厅那级台阶,他踩空最后一格,整个人跪下去,骨头与大理石撞出闷响。血珠顺着裤管滴到地板,红得刺眼,他却只是爬起,拍拍尘土,对惊慌的工作人员笑:“没事,继续看。”
此刻,裤布料黏在伤口上,每一下轻扯都带出细密的疼。他却毫无所觉似的,目光落在远处翻涌的海面,像那里有某种更值得关注的暗号。公交刹在周屿家门前,他一跳下车,膝盖立刻传来钝痛,身形晃了晃,又稳稳站定。雨忽然大起来,伞却留在车上,他干脆把背包顶在头上,一步一步踩进雨幕。
周屿站在门廊,远远看见少年一瘸一拐地走来,心口猛地抽紧。他冲下台阶,手掌扣住时言肩膀,声音被雨砸得发哑:“腿怎么了?”
“摔了一下。”时言笑,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画展台阶,最后一级,没看清。”
周屿蹲下去,手指轻碰裤管,布料立刻洇出一片暗红。他抬头,雨珠顺着少年发梢往下滴,那张脸却平静得毫无波澜——仿佛流血的不是自己的膝盖。男人眉心拧紧,声音低下来:“疼不疼?”
“还好。”时言耸肩,甚至想绕过他往屋里走,“先进去,别淋雨。”
周屿没动,手臂穿过他膝弯,直接将人横抱起来。雨水立刻打湿两人肩头,却再无人理会。时言下意识搂住男人脖子,声音被雨砸得七零八落:“我可以走——”
“你可以疼。”周屿打断他,脚步稳而快,“我不准你无所谓。”
门被踹开,暖黄灯光倾泻而出,像给暴风雨里亮起最后一盏灯。周屿把时言放在沙发,转身去找医药箱,背影被灯光拉得很长,像要给少年撑起最后一片屋檐。碘伏、棉球、镊子、纱布,一样样摆开,他蹲下去,手指轻碰伤口边缘,声音低哑:“可能会疼,忍一下。”
碘伏碰上破皮,火辣辣地窜上来,时言却只是轻轻吸气,连眉都没皱。周屿抬眼,看他死死攥住沙发垫,指节泛白,心口像被海水反复浸泡的礁石,表面平静,内里暗涌。他低头,轻轻吹了吹伤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疼就说,别硬撑。”
时言忽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男人发梢的雨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你比我还疼。”
周屿手指一顿,抬眼,与少年目光相撞——那里,有雨水,有泪水,还有某种被遗忘的暗号,正在被悄悄点亮。他低头,轻轻吻了吻少年的手,声音低哑:“我疼,所以你不用再疼。”
灯光继续洒,裂缝在拥抱里被撕开,又被心跳重新焊牢——这一次,再无人说“我等你回来”,而是有人低声说:
“我疼,所以你不用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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