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炭笔悬在染血的羊皮卷上，一滴乌珠坠入「黑水故城」的残迹。窗外狂风卷着驯鹰台残余的蓝烟，在胡杨林间扯出呜咽的哨音。
“冰窟开在鹰台东百步碱滩下，”巴根喘息着捧来寒铁撬棍，“撬开石板时…有硫磺臭！”少年袖口结满冰碴，掌心血泡被冻成青紫。谢淼指尖拂过羊皮卷暗红绘线——鹰爪与蛇纹纠缠处，藏着一方青铜匣的凹痕，匣面镂刻的竟是盐道毒蛇的三角颅！
萧策安玄甲染着雪豹利爪的深痕，接过撬棍时冰渣簌簌坠地：“调十车碱膏来！”雪粒砸在眉弓结成白霜。白日那场碱粉爆燃后，驯鹰台炸出三丈深的焦坑，坑底冰层隐现黑城纹章。炭笔在坑沿一勾，便测出地下冰窟的走向恰与胡杨林龙爪焦痕重合。
——
地窟寒气砭骨。火把幽光照见洞壁冰层中冻结的靛蓝晶脉，诡艳如毒蛇之瞳。撬棍凿开最后一层浮冰的刹那，硫磺恶臭裹着白雾喷涌而出！
“闭气！”将军铁臂将谢淼卷到身后。浓雾散尽处，洞室中央赫然呈现青铜方匣——匣盖咬合的机关正是盘旋的毒蛇环，蛇口含珠处陷着深孔。谢淼忽将墨玉笔杆捅进孔窍！笔尾胡杨微雕卡住蛇信，笔尖渗入的碱膏竟令青黑铜锈簌簌剥落，露出匣面鎏金的三趾龙爪暗纹！
萧策安战靴碾碎冰面蓝晶：“开匣！”亲卫铁锹猛凿蛇环——金铁交鸣中，蛇口含珠孔喷射出牛毛细针！谢淼被扑倒在地，毒针擦鬓而过钉入冰壁，霎时靛霜蔓延如蛛网！
“珠孔需活物血祭…”谢淼攥紧袖中冰冷物体——冻僵的沙鼠被掷进蛇口！血溅珠孔的刹那，青铜蛇环
“咔哒”转动，匣盖弹开——
一卷硝制雪白的鹰腹皮静静铺陈。皮上炭画着繁复水道：黑城地宫暗流经鹰台冰窟，终汇入死海盐泽。而胡杨林焦痕正处水脉要冲！图末血字篆书：「朔望日蚀，冰融火现，黑水重开天门」。
“日蚀在五天后。”萧策安指腹擦过蛇环残留的血冰，“此匣…是新饵。”
洞外猝然蹄声如雷！斥候滚落马背嘶喊：“胡杨林西…突现流沙旋涡！”
——
流沙坑吞噬了整片枯死胡杨。旋涡中心塌陷处，裸露出半截烧焦的青铜日晷。晷影斜指之处，碱膏车围成的防线已被沙暴撕开豁口。
谢淼将墨玉炭笔倒插进流沙。细沙沿笔杆螺旋纹路陷落，瞬息在沙坑边缘形成清晰的旋臂图腾——竟与羊皮卷冰宫水道完全同源！巴根突然指着日晷底座尖叫：“蛇鳞纹！”
灼烫的朱砂从将军掌心淌下。血迹涂抹处，青铜鳞片“铮铮”翻转，露出内里蜂窝状的孔洞。谢淼将混着铁丹砂的碱膏填入孔窍，膏体遇血竟沸腾起蓝烟！
“退后！”萧策安劈手拽开他。砂坑骤然塌陷三丈！蒸腾的硫磺雾中，一道冰阶在幽蓝地火映照下浮现。阶下暗河奔腾，水中沉浮着无数密封的陶罐。
谢淼滑下冰阶时突觉踩到硬物。俯身摸起半片陶罐，罐内靛蓝膏体已凝结，罐底却黏着片未烧尽的羊皮——残破墨迹赫然是《镇淼风物志》的笔法！陶罐堆里还散落着炭笔勾勒的河工图，画风稚嫩如幼童习作。
“三年前黑水城屠戮…”老沃泰将火把凑近陶罐旁的骨骸，“匠人全被灭口…”焦黑指骨紧攥着半截炭笔。
寒气裹着血腥冲喉而上。谢淼忽将新炭笔插入河滩碱泥，焦墨急速洇开漩涡——水面陶罐流向，赫然是活水模拟的沙盘！将军朱砂标出死海盐泽位置时，河底蓝光陡盛。一尾磷光鱼撞上陶罐碎片的刹那，罐底羊皮残片遇磷火骤燃，显出烧卷字迹：「忌水！黑水磷火遇碱则爆！」
话音未落，谢淼脚底冰层“咔嚓”龟裂！靛蓝火舌从冰缝窜出，直扑他怀中的青铜匣！
玄色身影如巨鹰覆下。滚烫的胸膛撞得谢淼窒息，硫磺烟尘中只听到血肉滋啦的灼响。将军用脊背压灭冰火，腐肉焦臭弥漫冰窟。火光映亮他颈侧未愈的雪豹爪痕——此刻新伤叠旧创，生生被磷火烧穿肩甲！
“走…”嘶吼混着血沫，“冰道要塌了！”
冰棱如暴雨坠落。谢淼被铁臂箍着冲出地裂，怀中青铜匣烙铁般发烫。身后冰窟轰然闭合的巨响中，他摸到匣底新显的凸痕：磷火烧熔青铜处，凹印出日晷指向朔月之夜的刻度。
——
将军府烛火彻夜未熄。药气缠绕血气，萧策安肩背裹成雪白茧团，仍握紧案头羊皮残卷。
“黑水磷火需盐晶抑爆…”谢淼以笔为刃，在磷火河图上勾出运盐车轨道。墨玉笔杆裹着将军肩伤渗血的葛布，笔尖蘸着他颈侧抹下的靛蓝鳞粉。巴根突然撞开门：“盐队遭劫！胡杨林有鬼火引沙暴！”
飓风卷着蓝磷火星撞向轩窗。谢淼劈手打翻烛台！焰苗触到鳞粉瞬间爆成火球！墨玉笔杆胡杨微雕骤现裂痕——
“笔杆嵌着盐晶石！”谢淼在爆燃的火光中嘶喊。碎裂的胡杨木纹间，淡金盐粒正簌簌落入靛蓝火焰，瞬息压灭毒火！满室蓝烟散尽，案头仅余笔杆残片与半融的青铜匣盖。焦黑匣底，磷火烧出最后一句血谶：
“朔月夜，地火吞炭。”
将军染血的手掌覆住他颤抖的指节，肩伤脓血从绷带渗出，在羊皮卷水道图上漫成狰狞的黑龙。
“五日后朔月…”谢淼喉间腥甜翻涌，“黑水城要引地火焚尽盐道！”
将军眼底冰海骤凝：“那就让地火…烧穿他们的毒瓮。”
药烟氤氲里，墨玉残笔突然被按进滚烫药碗。笔杆残余盐晶在褐汤中化开金斑。将军捏住他下颌灌下汤药：
“护好你的笔。”
“这次换我守你的墨。”
残烛爆出星火，映亮案角堆积的河工图卷。稚拙的笔迹在血污下隐隐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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