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磷火焚尽的第七日,东暖阁弥漫的血气忽而凝滞。萧策安批注盐道图的指尖骤然青紫,尚未结痂的肩甲伤处传来针尖攒刺般的细密痛感。墨玉笔架上那支裂痕斑驳的炭笔无风自动,“啪嗒”滚落案头。
“将军?”谢淼攫住他痉挛的手腕,却触到皮下诡异的搏动——靛蓝毒痕之下竟有活物在血脉中游窜!府医银针急刺肩窝,针尖挑起寸许竟带出半截冰晶般的蚁足!
“冻土墨蚁…以毒脉为巢!”府医骇然后退,药匣翻倒一地。窗纸被急雨般的敲击声覆盖——檐下冰棱坠地碎成蓝雾,雾中钻出万千针尖大小的透亮冰蚁,正沿着门缝血痕汹涌而入!
萧策安喉间翻滚的毒血堵住厉喝,战靴猛踹翻火盆。炭火裹着靛蓝蚁尸爆燃,焦臭中谢淼忽觉锁骨刺痛——冰蚁已噬穿单衣,毒颚刺入昨日为护盐道受的擦伤!墨玉炭笔遽然滚烫,裂痕深处渗出粘稠绿液,蚁群竟调转方向扑向笔杆!
嗞嗞声里,蚁尸在笔杆裂缝处堆积如靛蓝苔藓。巴根撞门疾呼:“盐泽河道全冻死了!”
——
冰封的盐泽河道已成幽冥鬼域。河面覆着三寸诡蓝冰甲,冰层下冻着倾覆的碱膏车残骸。戍军硫磺粉撒下瞬间,冰层裂缝中骤然腾起磷火!靛蓝焰浪卷着冰蚁直扑军士口鼻,呛咳出的血沫遇风凝成冰珠。
谢淼手中墨玉炭笔裂痕突绽绿芒——笔杆内蛰伏的冰蚁感知蓝焰异动,猛地啃穿他虎口皮肉钻出!
“火油桶!”萧策安战吼劈开浓雾。毒伤牵制下身形微滞,冰蚁竟随他吐纳钻入口腔!玄甲重拳砸裂冰面,硫磺桶滚入冰窟——烈火冲天而起!
冰层塌陷的巨响中,谢淼踏着浮冰纵身跃下。墨玉笔尖扎进冰河淤泥,寒水漫至胸口时触到满手黏腻——河底积着尺厚腐坏碱膏,霉斑裹着冻僵墨蚁结成毒泥。冰上忽传来裂帛之音,萧策安肩甲被硫焰灼穿,毒血涌出刹那,整条冰河的墨蚁如得军令般汇成靛色狂流,直噬将军暴露的筋骨!
血光冲天。萧策安如断翅玄鹰跌落冰窟,身躯砸入腐膏堆中。冰蚁群疯聚成丈宽毒龙,龙口獠牙直指他心口旧创。
“盐在此——”谢淼嘶喊如啼血。他抓满污膏奋力掷向龙首,霉烂的碱块堵住龙喉刹那,将军胸襟忽被巨力撕开——冰龙咬住藏于内袋的盐晶锦囊!靛蓝与霜白悍然相撞,整条毒龙在盐晶侵蚀下沸腾爆裂!
冰雾散尽。萧策安静卧污膏间,心口覆着片奇景:毒血冻结成脉状水晶,晶体深处冰蚁残躯裹着盐粒,折射出星点碎光。谢淼染血的指抚过水晶脉,墨玉笔杆内蚁尸突然震颤。
这毒,在以毒铸盾。
——
墨玉炭笔在烛下渗出油绿蚁浆。谢淼蘸浆绘制的经脉图不住颤动——蚁浆在纸上蜿蜒如活蛇,直扑将军胸口靛蓝毒脉。天机阁金环女子骤现门廊,指尖金盘映出诡象:谢淼心脏被墨绿毒根盘绕,与萧策安体内毒脉如双生藤蔓死死绞缠!
“朔月地火是唯一熔炉。”金环指向驯鹰台废墟硫磺火井,“但要引毒入鼎——需药人以身作薪!”
火井熔浆映亮谢淼眼底决绝。他挥炭割断联结双腕的墨索,裂笔直刺心口——墨绿毒血如泉喷溅,尽数浇进金环药鼎!
“不可!”萧策安毒躯暴起,却被墨索紧缚。烈火缠上谢淼刹那,剧痛中忽浮现雪夜初嫁时景象:栖霞院炭盆边,将军扔来半块冻硬的馍,自己蜷在榻角涂画取暖...墨线无意识勾出个玄甲背影。当时不知,那影已烙进骨血。
金盘倒映井底奇景:靛蓝与墨绿毒液在熔浆中撕扯,竟凝成冰晶毒蚁与墨蚁互相啃噬!一只吞噬蓝霜的墨蚁突然钻出火海,直刺谢淼手腕脉门——毒颚咬穿处,两股毒血轰然交融!他痛嚎着捞起滚烫墨玉残笔,沾着熔炉毒液在胸前刻下血咒,正是萧策安冰河所留八字:
骨为燧血引薪
地火骤熄。谢淼栽进硫磺灰堆,心口靛蓝冰晶中似有金脉流转。金环女子翻过他手腕,被毒蚁刺穿的伤口赫然结着冰血琥珀:半只靛蚺霜蚁与墨绿冰蚁同归于尽,尾针缠绕成结。
“双毒相嵌,反成锁甲。”她削开冰琥珀,“从此你心每跳一回,便替他承一分毒噬。”
萧策安挣裂墨索将人箍进怀中。枯焦掌骨抚过谢淼胸前冰晶字痕——裂帛声里,将军肩伤毒脉被生生撕下半幅,重重按上谢淼心口:
“以此为契。毒焚千载,我血肉随你同燃。”
草甸春阳晒暖羊毛毡时,谢淼在鸟鸣中醒来。金丝缠绕的墨玉新笔横卧枕边,笔杆裂痕间嵌着两枚毒蚁残骸熔炼的金珠,一靛蓝一墨绿,如阴阳双鱼首尾相衔。
盐道已通。巴根纵马驰过草坡,碱膏车新旗猎猎作响。萧策安肩披单衣立在晨光里,递来节削好的胡杨木,断口处凝着松脂清光。谢淼以金丝炭笔点染松脂,在将军肩胛毒疤绘出双蚁盘绕的图腾。
墨色蚁触缠上靛蓝毒鳞,在疤痕尽头绽出一枝桃花。
“此毒是枷,”谢淼将染桃色的笔尖按上萧策安心口,“亦是桥。”
长风掀起碱膏旗,旗面墨字辉映朝阳:
万里盐霜皆化酒与君共饮太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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