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宜将楚九渊送到门口,在楚九渊即将踏上马车之际,他突然回头对顾玥宜说: “我下次休沐日是在下个月初十,我那天早上过来接你。”
顾玥宜没想到他竟然还惦记着这个事情,连忙摆摆手道:“楚世子如今可是御前的大红人,我岂敢拿这点小事劳烦楚世子呢?”
“不麻烦,况且我都亲口答应老夫人了,自然不能言而无信。”楚九渊神情正直,仿佛其中没有夹杂任何他的私心。
顾玥宜拿他没有办法,丢下一句“随便你”,就气呼呼地掉头离开了。
顾玥宜与楚九渊的互动全程都落在婢女如茵的眼里,不等回到明月阁,如茵就忍不住开口道:“奴婢记得姑娘您小时候和楚世子关系还挺要好的,如今怎么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吵起来?”
顾玥宜小的时候身子骨弱,父母不让她像普通孩子那样外出,楚九渊每次过来时都会给她捎一些新奇玩意,和她说最近外头发生了什么新鲜事情,比如元宵灯会时去逛花灯、猜灯谜,乞巧节会去拜祭织女等等。
楚九渊这厮自幼就心思深沉,他发现顾玥宜喜欢吃甜食,便将糖葫芦藏在华贵的墨色锦袍下,趁着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出来引诱她。
少年举着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包裹着又大又圆的山楂,看上去红艳艳的,十分好看。
顾玥宜哪里禁受得住这种诱惑,忍不住就想伸手去构。可惜她手短脚短的,就算是把胳膊伸到最长也构不到楚九渊手里的东西。
她尝试几次无果,不禁彻底泄气了,一屁股坐在绣墩上,整张小脸皱巴巴的,委屈极了。
楚九渊在这种时候总是格外铁石心肠,他非但没有去哄顾玥宜,反而面不改色地教导她:“喊哥哥,喊一声哥哥就给你。”
顾玥宜向来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叫声哥哥又不会少一块肉,于是她接受良好地说了一句:“哥哥,我想要糖葫芦。”
她说完还俏皮地歪歪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然而,楚九渊那张脸上依旧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不忘压低音量叮嘱她:“以后哥哥每次都会给你带好吃好玩的,所以你要记得喊人,知道么?”
顾玥宜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从那次之后,楚九渊每回造访的时候,顾玥宜迈着两条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过去迎接他,这副亲热的劲儿就连顾玥宜嫡亲的兄长都有些忌妒。
某次,镇国公夫人带着楚九渊过来串门,所有人齐聚在花厅吃茶聊天,就见顾玥宜蹬蹬蹬跑到楚九渊身边,抱着他的裤腿就不肯撒手了,张口直喊哥哥。
镇国公府这一代只有楚九渊这一根独苗,且楚九渊少年老成,几乎没有像普通孩童那般天真烂漫的时候,以至于镇国公夫人一直没有养育孩子的实感。
这会儿一见到娇憨可掬的小姑娘,母爱顿时被激发出来。她实在是喜欢顾玥宜喜欢得紧,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我瞧着玥姐儿似乎很黏阿渊,正好咱们两家祖上交情深厚,平时来往也密切,倒也不是不能考虑订个娃娃亲。”
庆宁侯是老来得女,平时宝贝这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闻言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打哈哈道:“阿渊将来是要承袭爵位的,婚姻大事自是得慎重。犬女顽劣,恐担当不起国公府当家主母的位置,我也不指望她嫁高门,就想她能嫁个如意郎君,愿意疼她宠她,不叫她受委屈的。”
庆宁侯这话表面上是在褒扬对方,但在座的都是聪明人,又怎么会听不出来他真实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说:我家姑娘不愁嫁,也不打算攀你家这个高枝。
镇国公夫人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可即便她能够理解庆宁侯疼爱女儿的心思,被当面驳了面子,也难免觉得脸上无光。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滞,顾玥宜左看看,右看看,完全不知道大人之间在打什么机锋,她只觉得站得有些腿酸,索性张开双臂对楚九渊说: “哥哥,抱。”
顾文煜见自家这个不省心的妹妹,到现在还将胳膊肘往外拐,不禁跨步向前,提起顾玥宜的后衣领,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人往回拎。
顾玥宜不知道兄长为何突然发作,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疑惑地看向他。
顾文煜感受到妹妹的目光,低声训斥道:“小没良心的,看清楚到底谁是你哥,我平时回府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亲热,嗯?”
顾玥宜曾经和楚九渊拉过勾,他私下里给她送的那些小玩意是他们两个人的秘密,顾玥宜年纪虽小,可自认还算讲义气,自然不可能出卖对方。
于是她理直气壮地道:“兄长,你幼不幼稚?我们两个天天见面,早就相看两厌了,可是我和阿渊哥哥好几天才能见一次面,我自然对他更亲厚啦。”
顾文煜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吃里扒外的小东西,真是白疼你了。”
顾文煜与楚九渊年龄相仿,又都是世家子弟,交际圈重叠高,彼此也还算熟识。
眼下顾文煜忍不住用一种略带质疑的语气问他:“楚九渊,你究竟给我妹妹灌了什么**汤,她竟然这么向着你?”
楚九渊被他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不仅没有愤怒,反倒低低地垂下头,嗓音闷闷地说:“文煜,你也知道我是家中的独生子,没有兄弟姐妹,更不曾体会过手足之情的滋味。”
“我承认,我确实非常羡慕你能够有玥姐儿这么可爱的妹妹,但我绝对没有跟你抢妹妹的想法。你们才是真正的血脉至亲,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我只是控制不住想对玥姐儿好……”
楚九渊这人性情冷硬,从来不懂示弱二字为何物,此时难得用上一次以退为进的招式,效果倒是出奇的好。
不单单是顾文煜觉得他刚才说的那番话过分了,就连庆宁侯也认为自己多半是魔怔了,两个孩子都还是不通情爱的年纪,又何必跟他斤斤计较,后来也没再干涉小辈们来往。
顾玥宜认真回想起来,她和楚九渊平时的争执以玩闹成分居多,如果非要说他们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针锋相对,应该是在那次事件之后。
顾玥宜十岁那年,京中的贵女圈子突然流行起调香的活动,她跟虞知茜两个人便琢磨着自己制作香囊。
顾玥宜每天泡在各种香料材里,一连钻研数天,不知失败过多少遍,把整间屋子都弄得气味杂陈,最终好不容易调制出令她满意的香气。
顾玥宜迫不及待地将香囊放到虞知茜的鼻子下面,询问她的意见:“怎么样?是不是还挺好闻的?”
虞知茜轻轻嗅了一口,那香气初闻时有些淡,但余韵却相当悠长,让人忍不住联想到凛冬的雪松,夹杂着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虞知茜琢磨了片刻,才给出自己的评价:“好闻是好闻,可是总觉得这个气味不太适合你,你是要送给你父兄的吗?”
顾玥宜也不隐瞒她,实话实说道:“当然不适合我啦,因为我是专门为阿渊哥哥调制的。他的生辰快到了,我也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不如送这个亲手制作的香囊有意义。”
虞知茜偏头思索了下,这香气似雪松,又似寒风中的青竹,的确很适合气质清冷的楚世子,于是附和道:“你如此用心,他肯定会很高兴的!”
楚九渊刚收到这枚香囊的时候,确实是肉眼可见的高兴,哪怕他嘴上不说,但嘴角的弧度却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
楚九渊那段时间天天将这枚香囊配戴在身上,就连太子都注意到了这一点,在宫宴上当着一众王公贵族的面上问起:“你这香囊的气味倒是挺别致的,不知是在哪间香料铺子买的?”
楚九渊没有打算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回答道:“不是外头的香料铺子买的,这是庆宁侯府顾姑娘送的。”
太子听了这话,顿时露出了然的笑容:“我就说咱们楚大公子不像是会在意这种身外之物的人,怎么突然重视起一个小小的香囊?原来是你那个小青梅送的,这就怪不得了。”
楚九渊起先一直以为这香囊是自己独有的东西,直到某天他与人擦肩而过时,闻到对方身上带有与自己相同的气味,他猛地回过头,才发现那人正是顾玥宜的表哥,也就是江南窦氏的公子,窦钧。
楚九渊当即就黑了脸。
事后他去向顾玥宜求证,顾玥宜听见他的问题,无辜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当时多做了几个,也不是我特地送给他的,是他碰巧撞见觉得好闻,自个儿拿去的。 ”
楚九渊默默地听完她的解释,没有多说一个字,他只是当着顾玥宜的面,把挂在腰间的香囊摘下来,放在眼前端详。
那香囊的做工实在称不上精细,针脚甚至有些粗糙,可却是不善女红的小姑娘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楚九渊一直很珍惜。
然而,此刻他却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香囊扔进火盆子,任由它被熊熊燃烧的烈火烧了个干净,连一丝残渣都没有留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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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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