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礼视线寸寸往下落,浓墨似的瞳孔清楚地倒映出她的模样
他的眼底流露出笑意,缓缓抬起手,把她放得离自己极近,伸出手,轻轻戳了戳她的后背。
“红叶。”
“真不理我了?”
他轻叹一声,把她转向自己。
宗红叶轻哼一声,不拿脸对着他。
“你不理我,那我会很伤心。”
宗礼把脸往一侧斜过去,只露出三分之二的脸庞,眉头微蹙起,眼眸忧郁地注视着她,颇有几分西子捧心之态。
“我们从没分开过这么久。你见了我,也不看我一眼吗?”他的声音隐忍,视线一直从没从她身上移开过,像是被施展了寻踪术,她挪一下他的视线也连忙跟上。
听着他在意的话语,宗红叶直起的肩膀不由地放松,撇了他一眼,下巴微微上扬,低声责难:“谁让你见了我的第一面就是质问我,你最讨厌。”
她都还没先发制人,但也不晚。
宗红叶听到一声微不可见的叹气声,与其同时响起的是她的声音。
“你说我不来见你。你怎么不来找我?”
她曾暗暗期待过一睁眼便能看见他的场景,期待过的同时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很小,宗长朔这个独断专行的大恶人为了能如愿一定会彻底清除她的痕迹。
“宗礼。不许叹气。”宗红叶做出捂嘴的动作,他弯起唇角,眼里流露出笑意。
“好。我不叹气。”
宗礼的笑意未收,他的叹气不过是对幸福来得太突然的感慨。今日遇到的一切像是在做梦、依旧像是他为自己编造的幻境。
恍恍惚惚、犹如蜜毒。
宗红叶叉腰微笑,她又坐到宗礼的手腕,慢慢地,便离他更近了些,捧着脸不解地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的?这可是神器。”
她手里放着缩小版的锁魂钟,表情苦闷。
看那三人的反应便知这锁魂钟可能真的是神器,既如此厉害,怎么宗礼一个眼神,便知她在其中。
居然被宗礼这么轻易地发现,还真让人气馁。
宗礼微微一笑,冲她眨了眨眼,提醒道:“你忘了?之前碧冼峰上的小法术,你靠近我时我可以感知到你。”
宗红叶立即想起他说的什么,他曾变相地禁了她的足,她早已把这事忘了个干净。
就算刚想起来也不妨碍她翻很多年的旧账。
“哦……哼,我可真是把这事忘了。”她阴阳怪气道,“反正那时是我错了。你没有错。”
“别离开。”宗礼立刻紧张起来,他连忙开口挽留,“我这样做只是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苦。”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无论过了多少年都无法承受。”
宗红叶垂下眼,缓缓咬紧唇,其实她也不想说出伤害他的话,话到嘴边又不受控制地说出。
明明她也很喜欢他,却总是说出一些心口不一的话。
宗礼与她相处多年,熟悉她的每一个微表情,她在懊悔方才说过的话,同时也在为他担心,为他心痛。
“红叶,自你失踪,我一直在找你,可我找不到你。师父说你死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你已经死去。但我不信,也不愿信,你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他的声音笃定敞亮,“也不会这么轻易地离开我。”
他说的每个字中都流露出压抑的情感。
“果然,我等到了你。”
“骗人。”
宗红叶重新坐回他的手心里,她来时听说宗礼为了她的死深入魔界,好一阵担心。
“你以为我真的已经死去。”她别开脸,轻声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些什么。”
她的话带着怒意,下一瞬音量忽然变大:“我死了就死了,一个死人怎么值得你做这么危险的事。”
没人知道她在听到这些消息时有多担心,他这个傻瓜。
她的身体瞬间恢复原状,扑在宗礼怀中:“下次不许这样,你再厉害也不可能是整个魔道的对手。”
宗礼一愣,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消失,沉默许久,目光才有波动。
他紧紧抱住她,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
“我知道,我知道。”她的担心让他异常开心,就算有危险又如何,死了也甘愿。
“不,你不知道。”宗红叶靠在他的颈侧,神色惆怅道,那位不知是合体期还是炼虚期的修罗门老祖直到现在还没出来,定还是在暗地里谋划。
宗礼察觉到她语气中略显焦灼的关系,缓缓解释:“师父和我说你被修罗门的吕英杀死,我心中怀疑,多番询问之下师父依旧是之前的回答。我找不到你,修真界里没有你的踪迹,只有师父知道你的音讯。”
“既然他说你被修罗门的修士所杀,那我便为你复仇,一动手,便意识到我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打破正魔两道的平衡,他不会允许我这么做。”
“若持续下去,两厢权衡之下,他说不定愿意说出你在哪里。”
宗红叶已经听得面容呆滞,她简直不敢相信宗礼口中的话,他一向最守宗门规矩礼节,怎么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事……威逼他最尊敬的长辈?
她侧过头,捏住他的脸,低声嘟囔:“不是假的?不是。”
宗礼握住她作乱的手:“什么是假的?”
宗红叶乖乖回答:“你啊,这完全不像是你会做出来的事。”
其实她已经信了十成十,方才那些修士的反应已经证明在这三年宗礼在外人面前变了许多,温柔的性格变得有些冷酷。
她摸上他的脸,宗礼低头看着她,莞尔一笑:“怎么了?”
宗红叶也微笑:“没什么,我只是好久没碰到你。”她摸着有了丝丝沧桑意的脸,声音不知何时带了些哑意,“很想很想你。”
宗礼低声回应:“我也很想你。”
他的声音惆怅,失而复得的复杂心情已经将惆怅遮掩去七七八八。
“这三年我常常会想,如果你再不出现,我就与师父打上一场,逼他就范。”他突然自嘲地笑出声,“是不是很大逆不道?当时这个想法冒出时,我自己也觉得震惊,震惊之余我又不排斥。”
宗红叶察觉到他的情绪不对,捧住他的脸:“这不是你的错,是宗长朔的错。如果不是他先心怀不轨,你也不会有这种想法出现。”
宗礼一怔,视线落在她的眼睛里,他问出最想问的话:“红叶,这三年去哪里了?我找不到你的痕迹,一丁点儿也没有。”
宗红叶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交汇,他的眼底浮现出痛苦神色,似乎又沉浸于思念她的情绪中。
她快速盖住这双忧郁的眼眸,隔着看不见的视线回答:“我被宗长朔送到了凡人界,你知道的,两界隔开,它们之间有一道牢固的屏障,你找不到我,我也无法联络你。他想让我在凡人界老死。”
宗礼一言不发地听她说话,最后的结果真是这样,他想他大概也活不成,死在找她的路上。
也许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原本就有过去凡人界找她的打算。
他缓缓抚上她的脸颊:“对不起,红叶,我应该去凡人界找你,我没想到师父会这么心狠。”
她有了他不在的三年时光,说实话,他很想抹去这没有他的三年。
宗红叶想说没关系,她来找他也是一样,但宗礼没给她说这话的机会。
“红叶,我不知该怎么和你说,或许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希望找到你。”
宗礼把她抱在怀里,开始声色落寞地诉说他曾经的心境,嗓音温柔优美,低沉的音调像是在朗读情诗。
“我每天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只要见到与你所用相似之处便会联想到你,我在想这条是不是可以找到你的线索,次次无功而返。有关你失踪的每条线索、每个痕迹带给给我的都是绝望。”
“我只好让自己麻木,在这麻木里日复一日地催眠自己,等待你回来。”
宗红叶不禁低声喃喃:“宗礼。”
她的心已被触动,世上没有人比总理更爱她、更在乎他。
“红叶,在凡人界的三年有什么特别的事?你又稳重了些。”宗礼很在意没有他陪伴的三年,不停地找机会询问她的三年是如何度过,“在凡人界是不是很辛苦?”
这样问时他心底已经有了答案。
没有他,她总会不舒坦。
宗红叶把修真界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宗礼,这么一复盘,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坐起身,与他正对面、正对视线。
“你还骗了我一次,你说宗长朔不是我父亲。”她倒没有生气的神情,反而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宗礼无奈一笑,坦然承认:“师父是位很好的长辈,却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他只是一个和你有血缘关系的存在,再无其他。”
“我们才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人。”他说得很理直气壮,伸出手,与宗红叶十指相扣。
宗红叶缓了缓,旋即干脆地快速点头,她似乎被宗礼直白的话惹得有些害羞,说话的声音不禁放低:“这我知道。我的话是在说,我们扯平了。”
“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
她说这句话时很没底气,目光却时不时地落在宗礼的脸庞上,很容易便被他抓住目光。
宗礼紧紧追着她的目光,在她的瞳孔里看到他存在,犹如从心底看到,他忽然道:“红叶,既然你已元婴。那我们也应该结契。”
宗红叶扬起微笑下意识地想答应,这不是宗礼第一次提结契的事,从前都被她一一给搪塞过去,这一次她明明很想答应却又不能答应。
她不是纯粹的人修,若有一天身份暴露,会连累到宗礼。
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想到这,宗红叶变得沉默,伸出的手也顿在那里,直至被宗礼拉入手中。
手心的触感莫名滚烫,宗红叶恍然,还真是滑稽……你愿意时我不愿意,你愿意时我又不能愿意。
世事一场大梦,他们皆是梦中人,身不由己。
她不能这么自私。
宗红叶抬眸看他,想说不行,在看到宗礼的神情时,话像鱼刺卡在嗓子里,吐不出,咽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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