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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传授锁息

沈彻在药浴里昏沉之际,澄翼阁的檐角正掠过一道黑影。

没有瓦片碎响,没有风动铃惊——那影子像夜色本身被撕下一缕,贴着墙根滑到后窗,指节轻叩,节奏三长一短。

石砚的暗号。

沈彻猛地睁眼,水波一颤。他披衣而起,窗扉无声启开一条缝,灌进廊下灯笼的薄光。石砚蹲在外沿,掌心托着一枚被血污浸透的软革——像是从某件内甲上生生撕下来的。

“少爷,”石砚声音压得极低,却压不住颤,“你看这纹样。”

灯笼光斜照,软革上扭曲的藤蔓与眼睛,在血污里像活过来一般,正冷冷回视沈彻。

——暗瞳。

白日演武场被胥摔得七荤八素的骨头,此刻一齐发疼。沈彻用布巾裹身,探手接过软革,指尖尚残留药浴的温度,却被那纹样冰得发麻。

“哪来的?”

“暗卫在废排水口外三十里找到的。”石砚喘了口气,“尸体被兽群啃得只剩半边,这革片却被人缝在里衣最贴身处,像故意留的。”

“故意”二字,让沈彻耳膜嗡然。他忽然意识到:暗瞳不是失手漏出线索,而是在故意相请——或者说,在试探他是否敢接。

“还有。”石砚从怀里摸出一张折得极细的薄绢,展开仅两指宽,上面用朱砂描了一枚小小的星轨,与《星络残卷》第一幅循环图,竟有七分相似。

沈彻的呼吸停了一瞬。

“尸体心口被挖空,这东西就塞在骨缝里。”石砚声音更低,“像是……送给您的见面礼。”

夜风贴背而过,吹得湿发布满寒栗。沈彻抬眼,看见石砚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水珠沿颊滚落,像汗像血,像被谁提前抹上的战纹。

“继续查。”他听见自己声音沙哑,却带着奇异的兴奋,“查星轨,查革片来源,查——”

话音未落,院墙外忽起一声极轻的铜哨,短促尖锐,像夜枭折颈。石砚脸色骤变:“暗卫换岗警号!我得走。”

黑影一闪,窗扉阖拢。沈彻独对烛火,指腹摩挲软革,血污被药香一蒸,竟透出诡异的甜腥。那股熟悉的精神牵引,自革片深处丝丝缕缕渗出,钻进他掌心,与《星络残卷》的循环图遥遥共振。

他忽然明白:再躲下去,只会被暗瞳牵着鼻子走。想反客为主,就得先让对手看清——他沈彻,敢在胥的地盘上,亮出自己的獠牙。

沈彻披了件玄青短袍,衣带松散,黑发半湿,赤足蹬进软底靴,就向演武场走去。夜露浸得靴面发冷,他却觉得血液在烧——白日里被胥摔出来的淤青还在作痛,可疼痛此刻成了最好的药引,把骨子里的狠劲全勾出来。

演武场遥遥在望,火把未燃,唯有一线月色劈开黑暗,落在场中央那道背脊如刀的身影上。

胥竟真的在等他。

白日训练已毕,夜里却来——这是胥的“加餐”,也是他的考场。

沈彻舔掉唇角药浴的苦味,抬步踏入沙场。沙粒被夜露浸湿,踩上去悄无声息,却每一颗都像淬了冰。

“迟了。”胥没有回头,声音散在风里。

“属下沐浴耽搁。”沈彻在距他三步外停住,故意让里衣领口半敞,锁骨处被热水蒸出的淡粉尚未褪尽,“大人莫怪。”

胥转身,目光逐渐往上掠,掠过衣襟缝隙里若隐若现的胸膛,最后停在耳后——那里有一块白日训练留下的擦伤,红得刺目,像雪里点朱砂。

“怕吗?”胥问得突兀,却与昨夜那句“你怕吗”重叠。

沈彻笑了一下,眼底却冷:“怕。”他抬指,轻轻点在自己心口,“但更怕止步于此。”

胥喉结微动,似被那指尖点中的是自己。下一瞬,他袖袍一震,掌中已多了一条乌金软鞭——鞭身小指粗细,布满逆向细鳞,月光下像一条沉睡的蟒。

“今夜,不摔你。”胥手腕轻抖,鞭梢在沙地划出一道深沟,“教你‘锁息’。”

锁息——沈彻在书房卷宗里见过:高阶雌虫将精神力凝成细丝,锁敌气息,一击毙命。胥却说要教给他,一只个卑微的雄侍。

“握住。”胥将鞭柄抛来。

沈彻抬手接住,掌心却被倒鳞刮得生疼。血珠刚冒头,胥的精神力已至——冰冷、锋利、带着战场血锈味,像千万根细针沿他臂骨逆流而上,直逼心脉。

“锁我的息。”胥一步逼近,两人之间仅剩一拳距离,“锁得住,活;锁不住——”

他指尖点在沈彻喉结,轻轻下滑,停在锁骨凹陷,“回后院。”

沈彻呼吸骤停。对方的精神力太霸道,像雪崩压顶,他却必须在这雪崩里找到一条缝,把“锁息”的扣环卡进去。

“是。”他闭上眼,任由胥的气息灌满胸腔,却在洪流最深处,捕捉那一丝最微弱的搏动——胥的心跳。

咚、咚、咚。

缓慢、有力、带着睥睨天下的节奏。

沈彻忽然想起《星络残卷》第二幅图:星轨绕行,逆转生死。他试探着让精神力放弃对抗,顺着那心跳节奏,一圈圈缠绕——像藤蔓缠眼,像软革上扭曲的纹样。

胥眸光微动,似意外他竟真能找到缝隙。下一瞬,沈彻猛地睁眼,指尖施力,乌金鞭倒鳞根根立起,鞭梢如毒蛇吐信,直点胥左胸!

鞭未至,精神力先至——细若游丝,却精准地缠住胥心口那一缕气息,狠狠一收!

啪!

一声脆响,鞭梢在胥指间停住。两股精神力相撞,沙地以两人为中心炸开一圈涟漪,细沙如雨。

沈彻虎口迸裂,血沿鞭柄滴落,却笑了:“锁住了。”

胥低首,看他掌心血痕,眸色深得像要吸走月光。良久,他松开鞭梢,指尖沾了沈彻的血,随意抹在自己唇角——一点猩红,衬得那抹笑妖异至极。

“不错。”声音沙哑,像刀刮过砂石,“再锁一次。”

第二次锁息,比第一次更狠。

胥直接释放了半成精神力,沙粒被压得簌簌作响,像被无形巨手碾磨。沈彻胸口如遭重锤,耳膜嗡鸣,他却干脆弃鞭,赤手空拳迎上——

拳到半途,化掌为刃,直插胥肋下空门;精神力却反其道而行,柔若春水,贴着胥腰侧滑过,绕到背后,猛地缠紧!

胥喉间发出一声极低的“嗯”,像猛兽被挠到逆鳞。他探臂,一把攥住沈彻后颈,将人整个提起来,足尖离地。

“胆子不小。”胥的声音贴在他耳后,呼吸灼热,“敢用柔劲骗我?”

沈彻被勒得眼前发黑,却笑得肆意:“大人教的——锁息,不拘手段。”

话音未落,他忽地抬膝,撞向胥腹下空门。胥眸色一沉,提着他后颈的手骤然松力,另一手却顺势下滑,扣住他膝弯,往上一掀——

沈彻天旋地转,背脊重重落地,沙粒灌进衣领。未及喘息,胥已单膝压下,膝盖顶在他腿根,手掌覆在他喉结,只需轻轻一收,就能折断那截脆弱骨头。

可胥却停住了。

他俯视沈彻,目光掠过汗湿的额发、泛红的眼尾、因喘息而微张的唇——那唇角还沾着方才溅上的血,像雪里怒放的红梅。

“锁住了?”胥低声问,掌心却顺着喉结下滑,停在锁骨凹陷,指腹沾血,缓缓摩挲。

沈彻被压得动弹不得,却清晰感觉到对方精神力正顺着那一点血,反向侵入——不是压迫,而是探索,像猛兽在嗅闻同类的味道。

他心口剧烈起伏,精神海却因刚才两次强行锁息,泛起细密的疼。可疼痛之外,却有一股陌生的、近乎贪婪的渴望,从骨髓深处爬出来——

想更近一步;想撕开胥的胸膛,看看那颗为他而跳的心;想把自己烙上去,让“锁息”不再是技巧,而是契约。

胥忽然俯身,唇贴着他耳廓,声音低得只剩气音:“第三次,给你个奖励——”

“锁得住,本座许你一个吻。”

沈彻瞳孔骤缩,血液瞬间炸成漫天星火。

第三次锁息,沈彻放弃了所有花哨。

他抬手,指尖抵住胥胸口,顺着那道被鞭梢划破的衣料裂缝,缓缓插进去——指甲刮过皮肤,留下一道细白线;精神力却凝成一点,比针尖更利,直刺胥心口最微弱的那缕气息。

胥没动,任他探索,任他侵犯,仿佛一座敞开城门的王都,等他长驱直入。

一息、两息、三息——

沈彻指尖忽然触到一道极细微的、与《星络残卷》同频的波动!他心头一震,精神力本能地缠上去,狠狠一收!

啪——

无声碎响,在两人胸腔里同时炸开。

胥的呼吸第一次乱了节奏。

沈彻趁机抬头,唇擦过胥下颌,停在对方唇角——那里还沾着他的血。他轻声道:

“我锁住了。”

下一瞬,天旋地转。

胥扣住他后颈,反客为主,唇狠狠压下来——不是浅尝辄止的“奖励”,是掠夺,是确认,是把“锁息”反扣在沈彻身上,让他再无法逃。

血腥味在唇齿间炸开,沙粒被碾得粉碎。沈彻被吻得喘不过气,却伸手死死攥住胥衣襟,指节发白——

他在胥的气息里,尝到铁锈、尝到薄荷、尝到白日演武场未散的尘——更尝到一种近乎野蛮的、被认可的狂喜。

良久,胥松开他,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锁得住,就守得住。”胥的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沈彻,从今日起,你的命——”

“——是我的。”

沈彻深深的看着胥的眼睛,但笑不语。

夜已深,演武场火把方点起,将两道影子拉得极长。

胥负手而立,看沈彻弯腰拾起乌金鞭,血沿指缝滴落,却再没喊一声疼。

“明日寅时,继续。”

“是。”沈彻转身,赤足踏过沙地,背影被火光镀上一层薄金,像一柄刚出鞘的短刃,锋芒未敛,却已染血。

胥抬手,唇角一点猩红被指腹抹去,却抹不掉眼底那簇新燃的火。

——锁息已授,星火已坠。

接下来,该教“青鸟”如何——

杀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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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传授锁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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