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竹拎着宋羽涅到美人阁找江上月的时候被告知:
“大掌柜正在会客,您现在要进去吗?”侍女恭敬地问道。
白鹿竹眼珠一转,笑眯眯地说:“不了不了,我在楼下等会儿就好。”
她拉着宋羽涅在厅堂里转悠,目光很快被角落里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吸引。只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账房正埋头算账,手指在算盘上翻飞如蝶。
白鹿竹闲来无事,顺手拿起一旁闲置的算盘,学着老账房的样子拨弄起来。谁知这一拨可不得了,老账房误以为这位新来的阁主要亲自查账,连忙将厚厚的账本铺到她面前。
“这......”白鹿竹正要推辞,转念一想,反正江姐姐会客不知要多久,闲着也是闲着,算算账打发时间也不错。在云县行医时,她可是亲自打理所有账目,对算盘再熟悉不过了。
她刚翻开账本没算几页,就听见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江上月正陪着一位客人从楼上下来。那客人衣着看似朴素,但腰间佩戴的龙纹玉佩和举手投足间的气度,都昭示着他非同一般的身份。
白鹿竹本想着等江上月送完客再上前搭话,谁知那客人目光一扫,竟直直地落在她身上,转头对江上月低声确认了什么,便径直朝她走来。
“听江阁主,不对,现在该叫江掌柜了,江掌柜说美人阁换了位年轻的阁主,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来人语气平淡,可字里行间都透着若有似无的讽刺,仿佛在暗指白鹿竹年纪轻轻就鸠占鹊巢。
白鹿竹向来秉持一个原则:一旦觉得不舒服,那就说明对方确实不怀好意。
她眉头一皱,正要反唇相讥,江上月却一个侧身挡在她面前,隔绝了来客探究的视线。
“太子殿下,草民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在下从来不是美人阁的阁主,只是暂代阁主之职罢了。若您不信,草民只能请阁主拿出在下的身契以证清白了。”
太子?白鹿竹在江上月身后偷偷探头。这就是将来要继承皇位的人?比上次在大佛寺见到的那个世子可气派多了。
她忍不住好奇悄悄地打量着贵人。
太子眉眼间与瑞王世子确有几分相似,但瑞王世子眉宇间是逍遥肆意的闲散,而太子却自带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
江上月虽在言语上不落下风,身子却始终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不敢直视太子的眼睛。。
“是本宫失言,江掌柜莫怪。”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躲在江上月身后装天真的白鹿竹,“本宫只是担心,你我二人的约定会因为某些事或人产生变动。本宫还有政务要处理,先行告辞,改日再找白阁主叙旧。”
“恭送太子殿下。”直到太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江上月才轻轻松了口气。
“江姐姐。”白鹿竹笑眯眯地凑上前,“你好像瞒了我不少事儿呀。”
江上月那口气又卡在了喉咙里。
“我们上去谈吧......”她试探着说。
白鹿竹声音清脆:“好呀好呀,就去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包间吧。”
江上月闻言,脸色顿时变得精彩纷呈。她当初在暗室里偷偷观察白鹿竹的事,可从来没告诉过对方。
两人还没走到包间,就闻到空气中飘着与那日一模一样的熏香。
推开门,桌上已经摆好了沏好的茶,连摆放的位置都与那天分毫不差。
江上月看着这熟悉的布置,眼前一黑。
“江姐姐,快进来呀。”白鹿竹热情地招呼她。
宋羽涅淡定地抿了口茶,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看得江上月牙根直痒。
白鹿竹柔声道:“江姐姐,我知道你的难处,毕竟我们才刚相认没几天......”
听到前半句,江上月刚要松口气,后半句就让她警铃大作。她急忙握住白鹿竹的手:“鹿竹,姐姐不是有意瞒你......”
“我知道,”白鹿竹反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是这些年发生的事太多,你一时半会儿说不完,想着以后慢慢告诉我。”
江上月确实是这样打算的。这些年来,她为了经营美人阁,手上难免沾了些不光彩的事。她怕白鹿竹知道后会疏远她,本想等把琐事都处理干净后,再清清白白地跟白鹿竹细说往事。谁曾想太子当面点破,直接引起了白鹿竹的警觉。
“这些我都明白......”白鹿竹熟练地装出可怜巴巴的模样,“可我还是有些难过。原本以为来到这儿、见到这么好的江姐姐,我就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了。可现在才发现,江姐姐心里还藏着事,不愿让我分担……到底是我们姐妹分别太久,生分了。”
她语气凄楚,眼神泫然欲泣,连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江上月顿时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刚找回来的妹妹本就敏感怀疑,自己还事事相瞒;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一心想要把人拐走的宋羽涅,长此以往,这孩子真要跟她离心了。
她心疼地把白鹿竹揽入怀中:“是姐姐不好。这个家本就是你的,姐姐不该自作主张地瞒着你。你想知道什么,姐姐都告诉你。”
“真的吗?”白鹿竹眼眶里还含着泪花。
“当然。”
“那先从沈家人说起吧。”怕江上月不清楚是哪个沈家,白鹿竹贴心地补充道,“就是正七品翰林院修编沈玉豪家。”
江上月:“......”
她宁愿先说说太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若是论起江上月最不想让白鹿竹知道的事,沈家绝对排在第一位。
“沈家......”江上月眼神飘忽,“就是些破落亲戚......”
白鹿竹点头:“嗯,名义上的大伯家。我今天看到他家的管家在玉器行里打秋风了。”
江上月皱眉:“他们又去了?”
她沉吟片刻,叹气道:“罢了,现在告诉你也好,省得他们日后从别处知道你的存在,到你面前搬弄是非。”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父亲当年离京时,已经和沈家分家、断绝关系了。可后来你父亲生意做大,和你母亲一起回京后,他们买通官府,毁了当年的分家文书。”
“你母亲救治皇上有功,你父亲也被提拔为皇商,沈家人自此就更赖着不走了。”
“后来,有人谣传你母亲手里有苗疆藏宝图,引来了追杀,你母亲没办法,只能把所有产业交给我,自己逃出了京城。”
“沈家人曾借着亲缘关系,多次来美人阁闹事,口口声声说你母亲和父亲已经不在了,财产就该全归他们。我虽是你母亲所救,但本身没在官府报备收养关系,按律法来说就是外人,在你们全家生死不明的情况下,我根本无权处理这些财产。”
“我用了些手段,让他们不敢再上门索要地契和铺面,可他们依旧会仗着'你父亲亲戚'的名号,到咱们的铺子里赊账。”
“小鬼难缠,为了不让他们时不时跳出来闹事,只要他们赊得不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些年来,双方维持着微妙的平衡:沈家不向江上月索要盈利和铺面地契,江上月也对他们时不时赊账倒卖的行为视而不见。
听江上月这么说,白鹿竹突然灵光一闪:有些人因为江上月一直打理美人阁,就算她在外反复说自己只是大掌柜、不承认是阁主,多数人还是把她当成美人阁实际的掌权人。
那会不会也有人因为沈家每次都能从铺子里免费拿东西,就以为铺子的东家其实是沈家人?
谎话说一千遍,总会有人当真。就像那位趾高气昂的马总管,不就以为沈家是玉器行的东家吗。
民不与官斗,沈玉豪虽是个七品芝麻官,可他岳丈是吏部正五品官员,手里握着实权。当年的江上月,说白了就是个手握巨额财富的孤女,她能保住白悦予留下的财产,还将其发扬光大,期间必定吃了不少苦。
“江姐姐,你受累了。”白鹿竹轻声说。
江上月摇头:“别这么说。没有你母亲,就没有现在的我,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而且这些年,他们从各个铺子赊走的东西,我全都记下来了。原本想着,要是有一天你娘能回来,我就去名正言顺地要回来;现在你娘没回来,你回来也一样。”
白鹿竹沉吟道:“这得从长计议。”
听宋羽涅和江上月的说法,沈家人根本不是讲道理的人,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不会被他们反过来赖上。
江上月赞同:“确实要从长计议。沈家这些年靠倒卖赊来的东西赚的钱,大多都送进了吏部。”
白鹿竹:“吏部?”
一直默默喝茶的宋羽涅,这时抬了下头。
江上月道:“吏部是瑞王的钱袋子,这些钱八成成了瑞王的私产——想要要回来,确实得慢慢谋划。”
白鹿竹:“......”
江上月惭愧地看着白鹿竹:“当年......为了守住家产,我......向皇后投诚了。”
瑞王、皇后、太子......白鹿竹恍然觉得,自己好像被卷入了一场不得了的斗争里。
宋羽涅一针见血:“美人阁参与了党争?”
江上月没有说话。
白鹿竹看向她,江上月才很轻地“嗯”了一声:“如果鹿竹不愿意,美人阁可以退出。”
白鹿竹不是天真的不谙世事,党争这种事,岂是说参加就参加、说退出就退出的?
这下,是真的得从长计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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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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