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功即将直播枪决的消息在新闻上整整挂了好几天。
“操！怎么会这么离谱？”立德狠狠地敲着桌子，力气很大，电脑上的“今日要闻”抖了抖，“钱少给他们了吗？怎么一个肯站出来说话的都没有？！”
“您别生气……这件事毕竟影响这么大……”牦牛助理换了身制服，继续来到这边的大楼里当他的助理。
“滚滚滚，听你说话就来气。”立德可没有立功那样的慢脾气，他大手一挥，牦牛助理立马灰溜溜地退了出去，在门口等候差遣。
指名道姓骂了一会，屋里就只剩下老四还站在那儿了。
立德骂的累了，靠在办公椅上，转回椅背，看着摩天大楼外的景色。
天高地远，似乎一切都尚有转圜的余地。
可惜只有看起来是这样子。
立德打开手机，眯着眼看着上面的最新评论。
概括一下，无论哪条网友评论，几乎都能严丝合缝地装进“大快人心”这四个字里面。
越看越心烦，立德心里很不痛快。
老四适时地凑了上来：“大哥，您喝水，消消火。”
“呦，你跟着谁，就张口和谁叫大哥啊。”立德笑笑，还是接过来喝了两口。
“怎么会。”老四歉疚地笑笑，“您是功哥的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是我擅作主张，和您套近乎这样叫着，您大人有大量，没和我计较，已经很抬举我了。”
“车轱辘话。”立德放下水杯，“不过我听说过你，老二总说你很好，办事很麻利，不留后路。”
老四立马见杆就爬：“大哥，您太抬举我了，其实我平日工作也不忙，您如果需要，愿为大哥效犬马之劳。”
“好说好说，我最爱做事干净的人才了，你懂吧。”立德指了指前面的小沙发，“你也坐。”
“好、好。”老四故作诚惶诚恐状，坐了下来。
立德轻轻叩了叩桌板：“依你看，这个事情要怎么解决？”
“要我说，只有两个解决方案。”老四微微垂下头，“一是救人，二是止损。”
“怎么说？”立德往杯子里倒上茶叶，注上七分满的热水。
“大哥，别脏了您的手。”老四接过杯子，连连欠身。
他把杯子放好，小声地说：“您看有没有施刑相关的熟人，别管什么代价，救人要紧。”
“可是不是已经公告了吗？整个行刑过程都要直播。这样连替罪羊都找不到，众目睽睽，出一点差错都不行，太难办了。”立德满脸为难，“我问过了，没有人肯冒这个险。”
老四用指尖轻触着茶杯：“目前只有一个办法，花钱让别人顶罪。”
立德思虑良久，缓缓地问：“你看看老k那边还能不能使点钱操作一下。”
“好的大哥，我一会就去和他商量。”老四皱了皱眉，“不过呢，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立德端坐在办公椅上，等着老四凑身过来。
“恐怕用钱也……那毕竟是直播，而且全国人民都看着呢。而且人死灯灭，真身立马就会暴露出来。”老四的语气尽量委婉，“总不能，真的找头狮子来代替吧？”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立德的眼神一动，“那依你说，应该怎么办呢？”
“这……我说不好。”老四往后退了几步，满脸惊恐。
“你说。”立德笑吟吟地走到他旁边，“我知道你一直忠心耿耿，都是为我们家族考虑的，对吧？”
“那自然。”老四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张了张口，“假如不得已，要考虑最坏的打算的话，一定要想方设法，别让二哥开口。”
立德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似乎很愿意听下去。
老四浅吸了一口气：“人死如灯灭，死之前，可能会心理失衡，对不正确的人说出很多不该说的事情，您说对吗？”
“有道理。”立德笑出声来，“懂你的意思，果然，老二看中的人，真的是冷血人才。”
“您站在这个位置，只是出于家族的利益考虑，相信二哥换到您的位置上，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的。”老四又卑又亢地点着头，“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招太险，咱们就不能够再把握了。”
“有理。”立德把自己的玉手串递给他：“拿着这个，你去办吧，下午不用去找老k了。”
“是。”老四拿上玉手串，走出了门。
不到两个小时，老四又回到了办公室：“大哥，办妥了。”
“怎么讲的。”立德直勾勾盯着他。
老四慢慢地说：“塞个纸条告诉二哥，刑场有人接应，让他在行刑前尽量少说话，给自己留条后路。”
“真是残忍。”立德笑得很大声，“你明知道不会。”
老四轻轻勾着嘴角：“您觉得残忍吗？我以为这叫做希望。”
“好了，这件事也告一段落了，总算解决了一桩心头大事。”立德松了口气。
“恭喜大哥。”老四见立德一脸有话想说的表情，就在原位坐了下来。
“肯定是那老东西暗中操作了，不然怎么会这么难办啊！”立德轮指敲着桌面，“所有路都堵死，真是恶毒。”
老四附和道：“就是，大哥，狮子一族可是神龙族面前的红人儿啊，怎么会沦落到枪决这种地步？”
立德狠狠地看着电脑上的新闻页：“陆剑锋那个老东西，利用舆论倒逼，弄死我弟弟，这仇，我和他不共戴天！”
阳光有些刺眼，他们却浑然不觉。
“快点，夫人。”陆剑锋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和郑医生约好的，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别急啊。”佩欣拎着高级水果礼盒，走了出来，“这不是想着拿上这个嘛。”
陆剑锋伸手接过来，掂了掂重量：“够他们研究所一起吃吗？是不是还有很多实习的学生娃娃？”
“放心，这是双层，肯定够的。”佩欣看了看镜子，一切得体，“行了，咱们出发吧。”
他们要去见的人叫郑镜升，是佩欣工作医院同科室的主任医师，技术骨干，多年前本来要提副科长，可是那一关头，她的小孩因为搞女同被举报，送到了女生戒同所，已经很多年了。
她从女儿被带走的那天起，一直致力于研究同性恋的成因和相关的知识。
在她之前，这个世界从没有同性恋的相关研究。
郑镜升作为首位投身性社会学科研的学科带头人，多年来慢慢暗中发展出了这个小研究所，休息日没有女儿陪伴，她就都呆在里面。
节假日会有志愿者来，偶尔会办一场小规模的公益讲座，主要的内容就是关于同性恋身份认同、父母的心态，一些经验的分享与交流。
彩虹研究所很小，在一栋民房里，外面看起来很破旧，什么特别之处都没有。
轻轻敲敲门，郑医生很快便来给他们夫妻开门：“你们来了。”
“是啊，没什么可带来的，这些水果……”佩欣很客气地递上了水果礼盒，才套上鞋套。
“其实不带也没关系，破费了。”郑医生指了指客厅，“随便坐，稍等几个家长到了，就开始了。”
“好的好的。”他们夫妻二人坐在了比较靠后的位置上，听到郑医生哗啦哗啦地用流水洗水果。
旁边的家长和佩欣小心翼翼地搭话：“你们家是儿子还是女儿？”
“儿子。”她回答得同样小心。
那边的家长很热情，和他们一直讲话：“我们家也是，不过我已经想开了，只要他健康快乐就好，和男孩谈恋爱，不过就是多了个儿子，也不会有什么，人生还是要他自己去过啊……”
“是这样的。”佩欣不住的点头，陷入沉思。
“你们孩子多大了？”那家长又问。
“二十，刚满二十。”陆剑锋听了很久，也加入了他们的讨论。
旁边家长点点头：“这样啊，那还很年轻的，在上学吗？”
“在戒同所。”佩欣叹了口气。
“啊……想办法使点钱，把孩子弄出来吧，那里面不是人呆的地方，我跟你们说……”那家长说到一半，敲门声响起，人数齐了，讲座立即开始。
大概三个小时的讲座，台下多数都是些家长。
郑医生讲解了性少数群体的基础知识、生理卫生、艾滋病的防护、以及作为家人朋友，要以怎么样的心态去看待他们。
她反复强调：“同性恋不是病，只要保证好健康，是不会妨害到他人的，社会还是应该多一些包容和理解。”
回家路上，前半程是漫长的沉默。
经过了这一上午的交流会，他们夫妻二人才破除了脑海中根深蒂固的社会常见观点，逐渐开始理解儿子，不是病，不是不正常，不应该被关起来，更没有伤天害理。
红灯停，车里安安静静。
佩欣缓缓地开口：“那个男孩儿，看着像老施家的孩子。”
“我有印象，去年下半年送进去的。”陆剑锋回忆了下，“他们之前不认识吧？”
佩欣的语气格外委婉：“应该是在里面认识的，他们的关系看起来……”
陆剑锋看着前面的斑马线、红绿灯，许久才点了点头：“应该是，闻着味道都一样。”
“老公，你怎么想？”佩欣拨弄着手指，看起来有点不安。
“说实话，过去我会阻止，现在，不会了。”陆剑锋看着绿灯亮起，启动了车子，“男孩子女孩子又有什么关系，相互陪伴、知心，才最重要。而且，那个男孩子很好，之之也很喜欢他，这就够了。”
“今天坐在旁边那个家长说的很对。”佩欣点点头，“其实咱们才最应该想开点，孩子觉得幸福比什么都重要，面子啊那些都不算什么。”
“就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居然花了一年多才想通。”陆剑锋叹了口气，“儿子在里面受了一年的罪。”
“不晚……听说狮子家老二要枪决了？”佩欣掏出手机，“我前天还看到这事儿上热搜头条了。”
“好像是吧，哪天来着？”陆剑锋没有看社交网络的习惯。
佩欣认真查询得到信息，一脸震惊：“今天。”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时间定在中午，已经结束了。”
“今天？”陆剑锋同样一脸震惊，“咱俩过的稀里糊涂，算了，算了。”
“我是想说，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时候……”佩欣压低了音量，“你那些老同事，趁乱活动一下，把孩子弄出来？”
“我也在想这个事。”陆剑锋挠挠下巴：“有戏，不过起码得安排一阵子，年后刚复工，哪个单位都很乱，瞎忙。”
佩欣脸上现出了喜悦的神情：“有戏就行，也看看那个小猞猁吧，想办法一起带出来。”
“肯定啊，要不之之没两天就保准偷跑回去。”陆剑锋笑笑，“这孩子，特别重感情的，从小就是，给他买的小鸡仔死了，哭了一个月。”
“不止一个月，前一个月天天哭，后面偶尔还哭。”佩欣笑着舒出口气，“不过你还真了解孩子。”
“那肯定，咱们亲儿子。”陆剑锋忍不住地感慨，“基因真是很强大，孩子像你也像我，咱们一家都一样的，神奇啊。”
佩欣笑着拍拍他：“行行行，陆博士，别研究你那生物基因了，回去就赶紧联系人，打电话，知道吧。”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陆剑锋把车稳稳停在车库，下车为妻子开门。
“夫人，您请下车。”传闻中的陆将军，此时看起来像个司机。
“小陆啊，交代你的事情，好好办，办好了，奖金少不了你的。”佩欣故作姿态这样说完，和陆剑锋相视哈哈大笑，挎着手臂上了电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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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彩虹研究所（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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