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其实没有那么坏。”施望野笑笑，看着陆任之在厨房收拾食材的样子。
“你真那个，只有自己能说他。”姜冉抿嘴笑笑，基本上能懂他们俩之间那种有点暧昧的关系了。
姜然洗了洗手，走出来，看着他俩：“你俩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猜猜晚上吃什么菜。”姜冉眨眨眼睛，“你快去帮忙吧，别管我们。”
“行吧。”姜然过去帮陆任之洗菜切菜，从两个人的架势就能看出来，这顿饭会很丰盛。
施望野走过去看看厨房里面，问：“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用不着，厨房都没地儿下脚了，你又没什么用，出去呆着吧。”陆任之把他推了出去，还拉上了厨房门。
“哦，懂了。”姜然停下手中择菜的动作，超小声地说。
“懂什么了你。”陆任之拎着洗菜盆放在他面前，“放这里面。”
“好。”姜然听话地把择好的菜放在盆里，就不说话了。
陆任之蹲在旁边接着问：“你还没说呢，刚才说懂什么了。”
“没什么。”姜然的表情，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表情。
陆任之满脸问号地拎着洗菜盆走了。
施望野笑着坐回了小沙发：“咱俩作伴吧，我刚被陆任之说了，又说我没用。”
“你俩……算了我不说了。”姜冉欲言又止。
但他是个憋不住话的。
过了一小会，他又说：“小陆这个人很好的，心好，善良，也会照顾人。”
“嗯嗯，就是嘴太欠了。”施望野拧开一瓶汽水喝，看了看姜冉，问他，“你喝哪个，我帮你开。”
“果汁茶。”姜冉接过饮料瓶的时候，胳膊有点颤抖。
施望野又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的伤处，纱布没有再渗血，看来愈合的速度算是比较快，不过应该还是很痛的吧。
他看姜冉的情绪很平静，便小心翼翼地问：“你这伤是……怎么回事？”
施望野发现姜冉的表情有些凝重，立马补上一句：“不方便说也没事。”
“其实是因为……”姜冉几次开了个头，但还是没办法讲下去。
他也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感觉自己一生都是□□故事。
最后还是没能够说出来：“嗯……有点不好说，算了，还是不说了。”
施望野垂着眼皮：“行，需要帮助的话，我和小陆都会尽力而为的。”
“好。”姜冉点点头。
陆任之打开厨房门，然后端出了一大盆水草杂烩汤，摆在茶几上：“来，你俩要是饿了就先喝点，锅里还有……”
看着大小和脸盆没半点区别的汤盆，施望野：“不用，刚吃完早饭没过多久。”
“天黑了。”陆任之指着窗户。
“明显是大阴天，这才九点多。”施望野晃晃他，“你是不是没睡好，能不能清醒一下？”
“啊……”陆任之又走进厨房，还是飘飘忽忽的。
“得，估计没听进去一点儿。”施望野看着慢吞吞喝着海草汤的姜冉，“怎么样？好喝吗？”
“和家里做的一样。”姜冉眼泪汪汪的，继续喝着。
施望野点点头：“这样啊……你别难过。”
“……嗯？”姜冉满眼疑惑，“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就是有点感动。”
“你还挺……”施望野眼神复杂，“家里的饭还能感动上。”
“你尝尝。”姜冉把另外一只勺子递给他。
施望野喝了一口：“原来是我狭隘了，世界上只有我爸我妈他俩做菜不好吃。”
“啊？”姜冉笑了起来，“懂了懂了，所以你爸妈都做些什么？”
“水煮一切，再撒点盐。”施望野又喝了n 1口，“这就我们家的饮食哲学，以前我以为全世界都这样的，所以才会有那么多餐馆。”
姜冉放下勺子，回忆着：“你家真简单啊，我们家就不一样……”
施望野格外用心地听着姜冉讲着他家里的事情，心里分了一窍，迅速推算着他们兄弟俩和父母在一起住时的年龄。
“也很多年没回去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姜冉说的差不多，又低着头喝汤，“爸爸做菜是很好吃的。”
“那个，我听小陆说过……”施望野有点不知道要怎么把“孤儿”两个字说出口，可是他还是有疑惑。
“那个狮子教我们说的。”姜冉大致知道他想问什么，“不然他在外面的名声，就会有不好的传言。”
“所以你们，是被他从老家带过来的？”施望野问。
姜然点点头：“嗯，当时我六岁，哥哥七岁。”
“啊？他把你们带过来做什么？”施望野彻底没法理解那只狮子的脑回路。
“学习礼仪，各种礼仪，走路的礼仪，吃饭的礼仪，帮人换衣服穿鞋的礼仪，剩下就没了。”姜冉说，“他有个房子给我们住，最开始好几年也没怎么来过，一般就是有什么公益活动，把我们带过去当摆件。”
“想用你们表达善心，营造公共形象吗？”施望野还是想不太明白，“那其实没有必要让你们背井离乡，这城市附近就有很多贫苦的小孩子，鱼类也有。”
“不是，其实他这个人很懂物尽其用的。”姜冉自觉失言，立马站起来，“我去下卫生间。”
“右手边。”施望野看着姜冉的背影，却犯起了嘀咕。
“物尽其用”？听起来怪怪的，这个词怎么用到这里了。
他正想的出神，姜然从厨房出来，坐在了他身边：“小冉呢？一会就能吃饭了。”
“卫生间。”施望野看着姜然的脸，微微皱起了眉。
姜然被他盯得发懵：“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只是想点事儿……”施望野摇摇头，走进了厨房。
陆任之没回头就能感觉到施望野的气息：“呦，还以为你彻底把我忘了。”
“哪能。”施望野淡淡一笑，剥起了细葱外面的那层薄皮，“午饭晚饭还得指望你。”
陆任之回头看看，施望野看起来既不算高兴，也不算心烦，像是有心事。
“你怎么了？”他用手肘碰了碰施望野，“突然这么深沉？”
“深沉个球，我跟姜冉聊了几句，在想他们两个的事。”施望野小声地问，“你说，所长为什么要把他们一直带在身边？”
“这个简单，争取些水族的选票。”陆任之继续在灶台边忙活着，“大家都知道，小善行大回报，无本买卖。”
“万一不只是这样呢？”施望野看着陆任之，眼神里尽是担心。
厨房的门打开，姜然走了回来，看到施望野：“对着镜子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
“你们忙吧。”施望野见不方便继续说下去，就转身离开了厨房。
陆任之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好像有听说过一些传闻，不过……唉，他有点想不下去。
“我都弄好了，就等你锅上的菜出锅。”姜然把料汁配菜什么的都整整齐齐摆在案台上，站在一边发呆。
“嗯。”陆任之拎起了铲子，继续炒菜。
“好了，去叫大家一起吃饭吧。”他心有旁骛，把什锦小炒菜盛到盘子中。
茶几上的风格明显就是以客人为主，一桌子清清绿绿的，没什么太荤腥的东西。
“你们会喝酒吗？”施望野拎着一个浅蓝色的酒瓶放在桌边。
姜冉眼睛一亮：“这是小鱼村的特产，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家在小鱼村？”
施望野拿了几个酒杯放在桌上：“啊，其实是不知道的，之前刚好看到，上面的标志也是小金鱼，就买了点，总觉得哪一天，咱们可以坐在一起吃饭。”
“才三度，当水喝吧。”陆任之看了看，给每个人都倒上了一杯。
姜冉慢慢地抿着熟悉的四叶草气泡酒，清新的草叶味道，让他想起了家乡村口的那个小池塘。
夏天的夜晚，水汽氤氲，抬头，得见晚星。
自从来到这边的城市里，已经很久没有抬起过头了，星星还在不在头顶，他不清楚。
看看哥哥也是差不多相同的表情。
“吃菜。”陆任之给他们一一夹上，然后自己才动筷。
姜冉吃着吃着，吃不下去了，放下碗筷，静静地坐着。
“怎么了？伤口疼吗？”施望野有点担心，也放下筷子。
“不是，已经不疼了。”姜冉流泪了，声音带着哭腔。
陆任之抽了两张纸，放在姜冉的怀里。
姜冉低声说：“其实……我们一直在，用一种见不得光的方式，报答’大人’。”
“什么？”施望野被他这突然的一句搞懵了。
“有的时候，他会叫我们去……大家一起……”姜冉继续小声解释，头快要低到地上去。
施望野瞬间明白了，钱、权、性，只能是这其中的最后一个字。
金鱼兄弟磕磕绊绊，隐喻法说出来的真相。
去掉所有的遮掩，显露出：性剥削。
这三个字，饱含苦痛。
他们太爱面子，太有自尊心了。
陆任之紧皱着眉头，看来传言非虚。
“一直这样吗？”他问他们两个。
姜然攥着弟弟的手：“不是，从成人礼过后才逐渐开始的。”
“……他还真…”施望野起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叫他人渣都太便宜那狮子。
得知了他们的遭遇，两个人沉默了，这种痛苦他们都难以想象，不过却是实在在发生在面前两个真实的人身上的。
这段饭剩下的时间都是静静的，吃完饭，姜然扶起弟弟：“我们就先走了，感谢你们的招待。”
陆任之帮他们打开房门：“先回去休息吧，好好养伤。”
看着姜冉胸口上大块的绷带，还有姜然胳膊上的愈伤敷料，施望野叹了口气，说：“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帮助你们的，我保证。”
姜然看着他，满脸的悲哀：“没事，我们已经不报有什么希望了。”
姜冉也是类似的神情：“其实能够有机会说出来，就已经知足，他们的权势太大了……我们的力量是不能够打倒它们的。”
他们和他俩道了别就走，施望野和陆任之在门口站了很久。
气氛十分沉郁。
看起来确实是难解的死局。
不知道呆站了多久。
陆任之看向施望野：“你有想法吗？”
“暂时还没有。”施望野按着指节，“不过，肯定会有的。”
陆任之关上门，拉着他坐在沙发上：“我只担心他们两个的心理状态还能不能撑下去。”
他把c641讲给他的那些情况也讲给施望野听。
施望野听完再次皱起了眉头：“这么多年，真是难以想象，他们得过的多煎熬啊。”
“嗯，初中的时候，他们的状态明显不一样。”陆任之回忆起，“我们还一起参加社团，一起踢球。”
“那时候还没被那头狮子当成玩具，也算是无忧无虑吧。”施望野搓搓手，“不过所长还真是狡猾，算准了他们成年的时候才下手。”
“对，他不愿意让自己陷入一点风险里。”陆任之点点头：“他的狡猾不止这些而已，咱们必须要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
施望野挣扎着想了很久：“要不在网上发几条帖子？”
陆任之立马否定：“不行，那样他们两个很容易被扒身份。”
“说的也是……”施望野又想了半天，“那……把那个水族馆曝光？”
“水族馆简单，我都能做应急公关。”陆任之按了按太阳穴，“就在微博上发几张那狮子工作的照片。”
他稍微组织了下语言，接着机械地说：“配文加上：所长操劳所内事务，压力过大，利用所中空地自费建造，用途仅为饲养观赏鱼，请不要过度解读、恶意揣测，无意占用公共资源。”
施望野也被他带的有点偏头痛，脑中混混沌沌。
他长叹口气：“既要保护好他们，又让那头狮子得到应有的惩罚，想要有个办法太难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公关压下去，那样姜然姜冉他们还是会陷入危险吧。”
陆任之垂下手臂靠在沙发靠背上：“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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