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奴为婢总比饿死在外头强。”
这是送晚凝进钟府的李婶说的。
是比饿死强,可是也没比饿死好多少。晚凝的房间在钟府的柴房里,光线很昏暗,如果她因为光线忘记起床的时间,她可是要遭殃的。
钟老爷是个很刻薄的男人,钟夫人看着善良一些,但是对下人们也难免苛刻。
日日垂着头伺候完钟夫人后,晚凝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回自己的柴房,迷迷糊糊间总想起那段月亮村的时光。
大杂院总是很干净,阿月总是会笑着叫她起床,带她去后院玩。
两人总挤在一张床上帮娘亲整理针线,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温暖又如何?
那已经是回不去的过去。
晚凝死死咬着嘴唇,抬头看着这柴房昏暗的光线,闻着这潮湿的空气。
不行,她绝对要从钟府逃出去。她绝不能一直待在钟府任人摆布。
可是她该怎么逃?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
晚凝烦躁地翻了个身,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要是她逃出去被钟府的人抓了,她肯定活也活不成的。
第二天一早,她便按时起床去伺候钟府的二小姐钟溪。
钟溪是庶出的,最不得宠。这些日子钟老爷正想用绣球招亲的法子把她嫁出去,美曰其名给她找一个终身的依靠。
晚凝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在脑海里设计逃跑计划,结果一不小心扯断了钟溪的一根头发。
钟溪简直快烦死了,“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小心?”
她本来就因为绣球招亲的事心烦,眼下被扯断一根头发,她就更烦了。
晚凝知错,赶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小姐息怒,我方才是想到了破解绣球招亲的法子,一时分神才弄疼了您……”
有些丫头特别会察言观色,能说会道,就像晚凝。
钟溪一下子缓和了下来,“什么办法?”
既然钟溪不情愿做这个新娘,那晚凝就替代她。
本来钟夫人不同意,奈何钟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钟夫人和钟老爷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晚凝也按照计划,在钟夫人和钟老爷面前说得极为诚恳:“夫人,老爷,小姐贵为金枝玉叶,怎么可以在外面抛头露面呢?奴婢甘愿代替小姐,请夫人成全!”
钟溪这么一闹,再加上晚凝说得这么诚恳,钟府的人也就应下了。
管她嫁出去的人是谁,能拿到聘礼就行了。
晚凝低着头,眼眸闪过一丝狡黠。
一切正在她的掌握之中。
钟府有时也会需要晚凝外出,外出的时候,她早就在桃花客栈见到了曦月。
虽然多年未见,但是她知道那就是她的阿月。身高高了许多,模样没怎么变,尤其是那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更是从未变过。
可是自己并不是自由身,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按照她观察的规律,曦月每月固定的时间都会去城东买新出的女儿红。
而且,她一定会经过绣球招亲的地点羡仙楼。
但是这个计划并不是万无一失的,她也想过,万一失手怎么办?
所以这个计划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她低下头,指尖轻轻抚着一枚鱼形玉佩。如果计划失败,那她只好失去这个玉佩换取自己的自由身了。
这枚玉佩是曦月的娘亲给的,据说是祖传的,很有来头。玉佩共有一对,一枚在曦月那里,一枚在自己这里。
很快到了招亲那天。
羡仙楼前人山人海,人人都想来看一下这个新娘子长什么样。
晚凝拿着绣球站在上面,呼吸有些不稳。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如果失败了,她只能用这枚鱼形玉佩来收场了。
管家咳了咳,看着下面的人喊道:“抛绣球招亲咯——”
在管家喊出的那一刻,有个熟悉的人影提着两坛女儿红出现了。
果然是曦月!
她梳着最简单的单麻花辫,脸上不施粉黛,倒像是初绽的桂花,素净,但是清秀。
晚凝深吸一口气,用尽所有的力气和技巧,瞄准提着女儿红穿梭在人群中的曦月砸了下去。
“咚!”
底下的人纷纷议论,“怎么偏偏砸中了一个姑娘!”
真砸中她了。
曦月被砸得有些发懵,抬头朝晚凝这边看,是看陌生人的眼神。
她一定认不出自己了。
晚凝捏了自己一把,一双杏眼含着将落不落的泪珠,看着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曦月虽心生怜惜,可是她对女人并无情意。她说:“失礼了,我对女人并无倾慕之意,还望各位再抛一次绣球吧。”
这可不是那么容易赖得掉的。
管家立即上前,“这位姑娘既然被绣球砸中了,说明和我们家姑娘是天定良缘,按规矩该给我们五百两聘礼。”
曦月没有被唬住,张嘴就是荒唐。
管家只会火上浇油,还不如自己亲自上场。
这么想着,晚凝提着裙子,款步而下。她本就长了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曦月的时候,恰好落下一滴眼泪。
看到她的眼泪的时候,曦月蹙眉了。
——她动摇了。
“姑娘若不愿意娶我,奴家也只好被发卖出钟府了。”晚凝用帕子轻轻抹了抹眼泪,“前日听闻夫人老爷说要把我发卖到长安去……”
这一句话一出,曦月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晚凝太了解她了。
她热情,爽快,为人仗义,遇到不平的事一定会出手相助的。
晚凝抹泪的时候,手腕露在了外面,那条淡红的烫伤伤疤清晰地暴露在了曦月的视线里。
曦月果然心软了。
“你说五百两?”她摸了摸自己的腰间,摸到了佩戴在腰间的玉佩。“钟姑娘,你且等我一下。”
晚凝的心跳得很厉害,但是面上不能表现出来。
她知道那枚玉佩对曦月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娘祖传的玉佩,也是留给她最重要的东西。
她竟然为了自己,愿意失去这枚玉佩吗?
就是这么荒唐又孤注一掷的绣球招亲,让晚凝再次回到了曦月的身边。
晚凝成功摆脱了钟府,也摆脱了过去所有用来思念她的日子。
跟着曦月回桃花客栈的路上,晚凝发现曦月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她了。
她垂眸。
没关系,她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让曦月再次记起她。
她也会替她赎回那枚玉佩的。那枚玉佩可是她娘留给她们的最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一直放在当铺呢?
晚凝穿着一身凤冠霞帔,曦月反倒不好意思看她了,别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她别过头去,也因此错过了晚凝狡黠而又势在必得的笑容。
——除了我,你的身边还能是谁?只能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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