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一楼,余夜霜猛地抬腿就要往路飞光小腿上踹。
路飞光反应极快,膝盖一屈挡住攻势,这才注意到怀中人白皙的脖颈已泛起薄红。
他稍稍松开箍在对方腰际的手臂,却仍牢牢扣着那只纤细的手腕。
“现在跟我去吃饭。再说一个‘不’字,我立马就把你扛到食堂。”路飞光堵住余夜霜想开口说的话,声音低沉而笃定,神色平静得仿佛在讨论等会吃什么。
余夜霜不可思议地瞪着对方。突然就想起老家那头倔强的老黄牛。
不同的是,老黄牛吃苦耐劳,偶尔犯倔都惹人怜爱,而眼前这位——指定是有点毛病。
这个认知让余夜霜硬生生压下了踹第二脚的冲动——不能跟有病的人较真。
*
餐厅里,路飞光始终没松手。
余夜霜暗中较劲想挣脱,反而被握得更紧。
取餐时,他怕路飞光单手端不稳两份饭菜,好心想帮忙却听见一声冷硬的“不用”。
余夜霜只好停止挣/扎,生怕一个不小心,真糟蹋了粮食。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
等两人走到教室门口,踏入班门的前一刻,路飞光才终于松开余夜霜的手腕。
余夜霜深吸一口气,走进班时,面上已不见半分波澜。
*
张重重的视线自余夜霜踏入教室那一刻起就开启了偷偷跟随。
看着余夜霜落座、执笔、翻书,在瞥见对方白皙的手腕上那圈淡红指痕时猛地僵住。
“你的手……”张重重脱口而出,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急切,脑中闪过无数猜测——是被欺负了?还是什么?
余夜霜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你很喜欢偷看吗?”
张重重瞳孔紧缩,猛地抬头,而余夜霜正专注地写着什么,仿佛方才那句戳穿的话语不是出自他口。
他慌乱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般黏在余夜霜那截手腕上,余夜霜每动一下,他的视线就无意识的飘过去,与若隐若现的淡红痕迹隔空交织。
“噔-噔-”班主任的敲桌声惊醒了张重重,他举起课本,脸一阵发白耳根却发着烫。
当他再一次忍不住偷瞄时,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含冰的眼眸。
余夜霜唇/瓣轻启,无声的话语将张重重的心脏猛捶一下——“别再偷看了。”
血液被寒意侵蚀般倒流,张重重如坠冰窟。
*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高玲宣布了摸底考试的安排。
“考场及座位按入学成绩分。”她抖了抖手中的座位表,“周五早上7:30开始,周六下午结束。”
余夜霜被分在本班一号座位。
路飞光看到自己被安排在16班——位置在距离A班最远的一楼,不满地咂了下舌,腹诽他哥转学怎么没把他在A市的成绩转过来。
其实这跟路飞光他哥没关系。
不管路飞光之前成绩怎么样,转学生来华林的第一场考试都只会排在最后,惯例而已。
*
周五上午
考试结束的铃声刚响,路飞光立马逆着人流往楼上冲。
与此同时,李愁已经来到余夜霜桌前:“一起吃饭?”
余夜霜抬眼——即便拒绝,对方长着腿也会跟来,就像今天早上死缠着他一起来考场一样。
于是,三人在楼梯口狭路相逢。
路飞光和李愁两道视线在空中交汇,火花四溅。
余夜霜浑然不觉,仍沉浸在最后那道物理题的演算中。
“想吃什么?”路飞光在餐厅门口问道。
“各吃各的。”余夜霜径直走向一楼的家常菜窗口。
排队时,他被身后若有似无的靠近逼得不断向前挪。
这种越界的距离感让余夜霜浑身不适,直到忍无可忍,他转头用冷冷的眼神警告身后的人。
路飞光挑眉后退,双手举作投降状,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余夜霜端着盛满米饭的小盘子落座,左右两侧同时被两个大盘子占据。
他盯着两边的餐盘,震惊于他们餐盘的尺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
怎么感觉自己这个小盘子像是那两大盘子拉出来的呢。
路飞光强忍笑意,目光停留在那因为咀嚼而一颤一颤的毛茸茸脑袋上。
心尖像被软羽轻轻搔过——怎么有人吃饭都能这么可爱的。
余夜霜早抛开对盘子大小的探究,细细嚼着米饭,品味着大米恰到好处的清甜。
当把半碗白饭与青菜完美拌到一起时,他眯起眼睛,一整天的好心情就此奠定。
*
周六下午16:20
考试结束。
学生们欢呼着涌回教室,班主任正挨个发放上收的手机。
余夜霜取回他的小蓝,刚转身,就被路飞光拦住了去路。
“明天中午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路飞光单刀直入。
余夜霜侧身:“不好意思,没时间。”
路飞光早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抽走余夜霜的手机:“那留个电话总行吧?”
这一周,路飞光早已习惯被拒绝,退而求其次也是一种策略。
余夜霜心中默数了五秒后,伸出手示意归还。
路飞光目的达成,心情愉悦,刚伸手要交出手机,却突然发现余夜霜的神情少了往日的疏离。
鬼使神差地,他双手合拢,将余夜霜的指尖包裹在掌心。
空气凝固。
余夜霜的手被路飞光捧着,十指相触处传来灼热的温度。
两人无声对视,耳边只剩下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在胸腔回荡。
*
路飞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望进这双眼睛。
余夜霜惯常低垂的眼帘下,独一无二的淡金色瞳孔像晚秋的枫叶——不是那种浓烈的红,是日照减少后,叶绿素逐渐分解时,还要努力摇曳出最后一丝秋味的金色;是褪去鲜红后依然倔强地让人想沉溺其中的一片金海。
路飞光在那闪烁的金色中看到了自己独占的倒影,莫名的满足感让他心跳加速。
余夜霜是故意放任路飞光的视线和行为,因为他也在审视对方。
他试图找出一丝对方戏弄他或伪装友善的痕迹,但失败了,所以只能率先移开了视线。
“我打给你,会接吗?”路飞光拇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交握的掌心。
“有空的话。”余夜霜答得模棱两可。掌心传来的温度让他控制不住用力甩开。
终于摆脱路飞光后,余夜霜回到宿舍。
当他将衣服扔进公共洗衣机时,口袋里的小蓝发出震动。
拿出手机,屏幕上“路飞光”三个字让他沉默在原地——这通电话打来的速度比他预想中还快。
*
路飞光拉开车门的瞬间,空调的凉气顺着脚底攀上他的四肢。
当看清驾驶座上的人时,随即发出调侃:“哟,我随口跟林叔提了句让你来接,没想到真能劳驾路总亲自当司机。”
“小少爷发话,我哪敢怠慢。”路时方骨节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价值不菲的腕表泛着低调的冷光。嗓音像红酒般醇厚,带着成熟男性特有的从容:“学校还适应吗?”
“学校没什么特别,”路飞光点开手机,眼底跃动着兴奋的光,“不过,人倒是很有趣。”他的尾音不自觉地上扬。
路时方在后视镜里关注着弟弟的神情,好奇地挑眉:“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
对于他哥的质疑,路飞光装没听见,心里想:反正迟早会是。
他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拇指悬在拨号键上方犹豫了三秒,最终抵不过胸腔里躁动的冲动。
电话接通的等待音每响一声,路飞光的指节就收紧一分。
当那道清冷的声音终于透过听筒传来时,路飞光才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立马咳了两声:“喂?余夜霜?”
电话那端,余夜霜正漫不经心地靠在楼梯间的墙上。声控灯再次熄灭,将他修长的身影切割成明暗交错的剪影。
“有事?”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说完耐心地等着对方回答。
路飞光喉结滚动,他向来擅长掌控对话节奏,此刻脑子却一片空白。
直到感觉余夜霜耐心即将耗尽,他才努力压下心中那层微妙的颤/栗,急忙说:“你那边信号好像不太好。再多说几句看看。”
余夜霜的指尖在挂断键上顿了顿。
他对这种无意义的闲聊没有经验,又应付了几句没营养的话。当他确认路飞光没什么正事后,才如释重负地挂掉了电话。
*
这周除了李愁,宿舍其他几人都留校了。
余夜霜刚晾好洗净的衣物,拓念来敲门进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他摇摇头拒绝了,因为今天晚上的任务有点多。
周一的演讲稿、英语模拟题、预习下周课程……华林的教学节奏他尚不清楚,所以必须提前再过一遍。
九点半的宿舍静得能听见手表指针竞走的“簇簇”声,直到手机的再次震动打破沉寂。
余夜霜收好错题本,看到来电显示“路飞光”,他毫不犹豫地挂断,转身走进浴室。
十点
余夜霜洗完澡出来时,宿舍另外两个人都已经回来。
看来留校生十点的门禁,是真的。
他擦着湿发,手机又震动两下。
两条不同时间发来的未读短信,最近一条是三分钟前,内容都是一样的:【现在有空了吗?】
余夜霜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把毛巾罩在头发上,回复:【没有】
电话立刻打了进来。
余夜霜又等了十秒才按下接听。
“撒谎的技术有待提高哦,这位同学。”路飞光的声音带着一股愉悦。
余夜霜瞥了眼还在学习的两位室友,压低声音:“有事?”
“做个实验。”路飞光故意卖关子。
“哦,什么实验。”余夜霜随口回应,并不是真的好奇。
“验证手机性能对声音传导的影响。”路飞光的语气正经,“结果证明,再好的设备也还原不了你声音的质感。”
“很明显,你的样本量不足,实验设计存在严重缺陷。”余夜霜站在客观的角度,回答他的看法。
电话那头传来闷笑,像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
“好吧,我承认,”路飞光放缓了语调,声音低得近乎温柔,“我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渊。
余夜霜握着手机,两端之间只剩沉默。
路飞光丝毫不介意,进一步追击:“不过你的建议很专业,不如……你给我个扩大样本量的机会?”
“我要休息了。”余夜霜抓着毛巾,生硬地转移话题。
路飞光低沉的笑声,搔着他的耳膜,余夜霜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不自觉握紧手机。
路飞光敏锐地察觉到余夜霜沉默中包含的情绪,立刻收敛起笑意,语调温和到近乎蛊惑:“那……我就只用现在这部打给你,可以吗?”
像准备捕杀猎物时,用糖霜制成的炮弹网,既像甜蜜邀请又充满危险。
电话被利落地挂断。
路飞光看着黑下去的屏幕,非但不恼,反而一直挂着回味的笑。
*
下午送他回别墅后,路时方就出去应酬了。毕竟挂着高新区新任领导的身份,有无数推不掉的饭局。
路飞光本打算克制自己不再打扰余夜霜,可越是压抑,那股躁动就越是明显。
中途,他A市那几个发小的电话和信息,都统统被他无视。
直到现在打完这通电话,胸腔里那股烦闷总算是消散很多。
连带着此刻打进来的这通电话,路飞光也大发慈悲的接了起来。
“喂?你终于活了?”对面没什么好气,“那么多电话和信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回?真不是东西。”
路飞光站在落地窗前,心情好,懒得回骂:“你们不也开学了吗?还那么闲?有事说事。”
“这不是担心你水土不服吗?本来还想着跟哲儿体验一趟红眼航班过来慰问你,看来是用不着了。”对面故意夸张的叹气。
“免了。我怕你们只会被叔叔阿姨打成红眼。”路飞光嗤笑一声,对于说话人满嘴跑火车的习惯显然是见怪不怪。
“那有啥,往哲儿的私人飞机上一坐,我爸妈保准追不上。”对面没心没肺的计划着。
“那你也挺不是东西的。我现在对这边也不熟,你们过来我也没地儿招待你们。”这是实话,路飞光可没兴趣带着俩男的探索城市夜景。
“那你假期的时候回来吗?”对面还想继续聊。
“早着呢,再说吧,没事儿挂了啊。”路飞光只想继续去回味刚刚挂掉的那通电话。
“诶,你一个人待家也没事儿,火急火燎挂电话干嘛呢?”对面忍不住好奇问,然后旁边悠悠传来一个不一样的声音,慢条斯理又有点阴阳怪气:“阿秋,赶紧挂了吧,路少有了新玩伴,哪还需要我们呢。”
路飞光哼一声:“我看你们是太闲了。”
“得嘞少爷,我们这就挂。”秋闵笑着拉长声调,“有事儿您随时吩咐。”
挂断电话后,路飞光下楼走到一楼的阿姨房。
张姨是他母亲大人特意从A市派着跟来的,从路飞光五岁起就负责照料他的起居。
“张姨?你睡了吗?”路飞光轻叩房门。
门立刻打开,穿着藏青色家居服的妇人站在门口:“没呢小光,怎么了,是不是饿了?我给你做宵夜去。”
“不是。”路飞光难得显出几分局促,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手机边缘,“家里……备好大米了吗?”
果然,张姨惊奇地打量着他,随后笑着说:“夫人早安排妥当了,都是吃惯用惯的,就怕你不适应。”
路飞光清了清嗓子说:“明天下午做几道清淡的时蔬,米饭蒸得好些。”顿了顿又补充:“两人份。”
*
星期日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走廊上,余夜霜抱着手机箱从办公室出来,一抬头就撞见了等在楼梯边的路飞光。
对方手里提着个精致的保温袋,看到他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凑上来,跟在他身侧:“总算等到你了。”
余夜霜放慢脚步:“什么事?”
“带了东西给你。”路飞光微微倾身,吊人胃口似得说,“保证你喜欢。”
余夜霜回班收齐手机,又到高玲办公室锁好。
路飞光一直在办公室外等着,余夜霜想好的拒绝还没说出口,对方突然靠近,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廓,说出的话让他一愣:“是米饭哦。”
等回过神来,余夜霜已经被拉着手腕,按着坐到实验楼旁的凉亭里了。
面前的保温盒一一掀开,晶莹的米饭还冒着热气,几道时蔬看起来嫩的像刚从地里摘下的。
路飞光拆开筷子塞进余夜霜手里:“趁热吃。”
余夜霜对着饭菜微微发愣,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而后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看向路飞光。
这是干嘛?
路飞光等半天不见余夜霜动手,直接夹起一筷米饭递到他唇边:“啊——”
身体比思维更快作出反应。
余夜霜下意识张嘴,等饱满的米粒在舌尖化开甜香,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腮帮子微微鼓起,像只发懵的兔子。
“怎么样?”路飞光撑着下巴,关注着余夜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见余夜霜一边咀嚼,一边呆呆点头,内心十分满足。
整顿饭都在路飞光的掌控中进行。
余夜霜每次想放下筷子,就会有新的菜被夹到碗里。
低头喝汤时,他趁路飞光不注意,才悄悄把虾仁菠菜汤里的菠菜挑到一边。
回教室路上,路飞光在脑子里复盘余夜霜每道菜动筷的次数。
一想到余夜霜看似在一本正经喝汤,其实心里在讨厌菠菜,他就忍不住想笑出声。
怎么能那么可爱。
*
“去吃饭了?”关禾茉递来一盒饼干,略显八卦的问题让余夜霜一时语塞,他轻轻点头,还是诚实回答:“是的。”
而且,很好吃。余夜霜在心里默默加上评价。
关禾茉眼里的八卦之火都要溢出来了,但还是矜持的把狂热的心收了回去。
旁边听到对话的张重重,笔尖狠狠划过纸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转眼被戳了个稀巴烂。
*
高玲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她推门而入时,教室里的窃窃私语立刻消失。
成绩单被投影到多媒体屏幕上时,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去看。
“摸底成绩已经同步到班级系统。可以下去慢慢看。”她用教棍在桌面上轻敲两下,清脆的声响让所有的注意力瞬间归位,“现在说几个重点。”
高玲的唇角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整体来说,没给A班丢脸。”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但能从她闪过笑意的眼中,看出她的满意。
“年级前10我们占6席,前50占26。”她的指尖顺着成绩单下滑,在某个位置轻轻一点,“最后一名是第108。”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数字,“中下游的同学要特别注意,各科老师会重点跟进你们的弱项。期待第一次月考能看到你们的进步。”
关于班委的安排,维持了原班人马。
“有任何异议的今天之内找我。”高玲顿了顿,“课代表由任课老师指定,有意向的可以跟老师自荐。”
“余夜霜。”高玲突然点名。
“你担任我的数学课代表,有意见吗?”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没有意见。”余夜霜的声音平静如水,周遭各种各样的视线纷纷在他身上,最后又带着感叹散去。
受哥招数太多了,此时还没真正发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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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米饭和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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