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休沐，江庆宏正好从乐郡赶来送春菜，江夫人差人来叫江素书和秦宴徴回去吃饭。
饭毕，叔伯父子五人在前厅谈事情，说到要换银的事情时，江庆宏皱着眉疑惑，
“我也不知道是我多想了，还是确有猫腻。”
“怎么了？”江春寅问大侄儿。
“自从换银的消息传开，听说我们郡里有几个官老爷就开始嫁女，无论嫡庶，那嫁妆一个比一个丰厚，看的人直咂舌。”江庆宏夸张的比划了一下，
“就近的那个我还去看过，真不是骗人。”
“哼！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贪墨受贿的事实。”江春寅作为户部的领头人，最烦别人匿税不交，他气愤道，
“这些人还是要抓起来严惩才行！”
江玉笺回想近期的传闻，点头道，
“是该在朝上议议这事，听说布告下去后，各郡的风声都很紧，连垔都里的商人都赶往外地讨便宜去了。”
江素书头都不抬的插嘴，
“我觉得到不用这个时候打压他们，银钱大小都得换的，不管他们嫁女还是买仆，到时候都会流转到银官手里过一遭，该交的份儿都得交上来。”
江春寅看向正在给秦宴徴喂药的小儿子，很好奇他怎么会主动参与这样的话题，以前无论他与大儿子和夫人商量什么，小儿子都是一言不发，百事不管的。
他在心底表扬了一番，看来跟着秦宴徴，倒是让小儿子聪明大胆了许多，于是他问，
“宴徵你觉得呢？”
“爹真是为难我了，这个法子表面是为了阻断商户匿税，实际上防的却是官员囤银，他们现在估计都想把我活吞了，我少不得要为自己求个保命符。”
秦宴徴喝掉最后一勺药，说了一句玩笑话，又正经道，
“既然布告已下，陛下承诺给大?商户一次机会，那就执行到底吧，反正他们这样做的最终结果，也是导致国库更加充裕，总不能逼的他们把金银都当做废铁，拿去铸成佛像供在家里，朝廷得不着半点的好吧。”
“这……”江春寅捻了把胡须，
“可这放任贪污**，岂不是乱套了？”
江素书觉得他爹多少有点轴，
“哎呀，爹！法不责众，那么多贪官污吏，你一下抓的过来吗？紧要的是让他们这次把钱吐出来！”
“厌葕说的对！”秦宴徵毫不吝啬的夸赞。
江春寅咳了一下打断他们两个眉来眼去。
江素书识相的端起茶碗敬给他爹，他爹鼓瞪着眼接过茶抿了一口，不再说话。
江庆宏不善官场，但想的比较多，他愁道，
“可是宴徵，万一他们与平民交易，那该如何是好？”
“选择与商人联姻的都是聪明人，知道折财保利。”秦宴徴解释，
“人性不可控，谁能保证穷苦一辈子的人，在拿到成堆的银钱后不想据为己有？他们大多都明白和平民做交易有风险，不怕死的毕竟是少数。”
的确，和平民做交易确实没有任何好处，搭不上人脉和资源不说，万一遇上刁民，血本无归事小，倘若为了争那些银钱最后撕破脸，被告发匿税，仕途可要全完。
相反，商人重信，为了生意也不会和官起冲突，适合交易。
“那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啊。”江玉笺现在也算皇家人，自当为皇甫家维护利益。
秦宴徴笑笑，“也并不是放任，这也是一种诱蛇出洞的办法，只有外官在这上面露了把柄，朝廷才能确认他们是否廉正，秋后才好与他们算账。”
江庆宏倒吸一口气，幸好他二叔为官清廉，不然就秦宴徴这么个活阎王，十个弟弟估计都遭不住赔的。
“那这就要看当地的监察够不够称职了。”江玉笺恨不能亲自上阵的锤了一下椅子扶手。
秦宴徴不慌不忙，“布告才将将下发，这些都不用着急，待朝廷将税赋收回，一切慢慢来。”
“嗯，此事先放放，待真有人在朝上提起，再看内阁如何统一口径。”江春寅指了指小儿子，
“倒是你们两个，现下那边宅子里人那么多，将来还得养孩子，若是住不下，就早些跟陛下说说，原来的秦府虽已官卖，但迟早还是要赐别的的给宴徵，他有了府邸宴薇也用不着跟孩子分开。”
江素书点点头，“再过段时间吧，离惜嫘生孩子还有几个月呢。”
按照他娘亲的意思，是秦宴薇生下孩子之后若是舍不得，就让她留下，等孩子大一点了她再回去寻亲事。
可这孩子打小要跟他建立感情，就必须要跟他住在一起，他那宅子太小，回江府又怕委屈了秦宴徴，人家毕竟没有入赘江家。
且秦宴徴的父母还窝在那个鱼龙混杂的金蟾巷底，他们是得换个大点的宅子把人接出来，但这一切都得等他给秦宴徴的腿处理好了再说。
想一想还是有些难过的，同在一个垔都城里，他和大哥却都不待在爹娘身边，江素书内疚道，
“这偌大的江府到时候就剩下爹娘了，你们会不会很孤单。”
江春寅浇灭了小儿子的煽情，
“谁说我们孤单了？你们又没有离多远，随叫随到的，想那么多作甚？”
江素书就是个矛盾的源头，只要他在家，江夫人就有操不完的心，还时常因为他和江春寅拌嘴，江春寅其实巴不得他不住家里。
江素书：“噢……”
他爹这态度可真叫人失望，亏他刚刚还难过，觉得自己不孝呢。
“好了，快带宴徵回房休息去吧，你大伯母和三婶娘做的春衣都给你放在房里了，去试试。”江庆宏瞧出他不太高兴，连忙打圆场。
也没什么要聊的了，几人先后离开前厅。
江玉笺在观景楼下找到正在喂鱼的皇甫文嫃和秦宴薇。
他走近了喊，“公主，我们回吧。”
“好！”听见他的招呼声，皇甫文嫃高兴的将手里装鱼食的小盅递给秦宴薇，
“惜嫘，我得回去了。”
“嗯。”秦宴薇接过小盅，起身送他们，顺便问江玉笺，
“驸马，厌葕和我哥哥也回去了吗？”
江玉笺抬手掺着皇甫文嫃走下台阶，回她道，
“没有，他们在厌葕房里休息，你找他们的话，先差个人去通知一声。”
他倒不是怕秦宴薇会打扰到他们休息，而是怕那两个人又在房里做些没羞的事情，叫她撞见了难为情。
秦宴薇明了道：“那我待会儿再过去。”
……
冬青苑，江素书试完了春衣，并不准备留在这张回忆不怎么好的床上休息，下人来帮秦宴薇传话时，他们正准备回去。
听闻秦宴薇要跟着一起去，江素书担心的看向秦宴徴，看来家里住进两个太监的事，她怕是已经知道了。
两个大活人总归藏不住，秦宴徴安慰道，
“无事，我去跟她说。”
偏院里，秦宴薇和江夫人、嬷嬷三人围坐在廊下，给未出生的孩子准备小鞋子、小衣裳。
“这个是叫割绒吗？我看上次嬷嬷也做了一双，用得着准备这么多吗？”秦宴薇拿着一副虎头鞋面儿研究着。
“嗐，刚出生的小孩儿一天一个样，衣裳鞋子还没穿几回就上不了身了，大大小小的都得多备些。”江夫人解开手里的一卷布料，
“你娘送来的料子可真好，适合给小孩子穿。”
秦宴薇伸手摸了摸，“嗯，这应该都是江夏的料子，那里的人不善养蚕，白叠倒是种的不错，铺子里常有人来选了做给小孩和老人穿。”
“姑娘对这个倒是挺了解，一摸便知。”嬷嬷笑着夸她。
江夫人也夸到，“她外祖家做布匹生意，从小耳濡目染，这一年又跟她娘经营成衣铺子，比我们这些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要强多了。”
“伯母太高看了，若不是家道中落，我也没机会学这些。”秦宴薇谦虚的笑笑。
江夫人噤声唏嘘，这一年多以来，因为前太子的死，垔都里好些官员都跟着受累，秦家败落，东宫僚属散的一个不剩，蒯家最终也没得着好，太叔岦死了，就连他们江家都差点赔了个儿子……
“苦着你了惜嫘，以后会好的。”江夫人心疼道。
秦宴薇摇摇头，“我没事的伯母，你们能接受这个孩子，惜嫘万分感激。”
“这说的什么话，是我该感谢你肯放心把孩子交给厌葕，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里才能找到合适的给厌葕过继。”江夫人指指院外，
“正说他呢，人就来了。”
轮椅轱辘滚动的声音停止在院门口，江素书和下人一起将秦宴徴抬进门槛，
“娘亲！”
“嗯。”江夫人笑着看他俩，“你不是贪睡的要命嘛，怎么没睡午觉去？”
“才没有！”江素书被他娘说的挺不好意思，低着头把秦宴徴推到秋千架旁边，喊了一声秦宴薇，
“惜嫘快过来。”
“我也以为你们要晚些时候才会来叫我呢。”秦宴薇放下手里的东西，到秋千这边坐下。
“是准备回去休息，就是来问问你，你是想去看高蟒吗？他正病着，你要去的话再过几天吧。”秦宴徴低声告诉妹妹。
秦宴薇回头看看廊下，江夫人和嬷嬷在聊着手中小衣裳的花样，她也同样放低声音，
“是不是不方便？他病的很严重吗？请大夫看了没有？”
秦宴徴道，“年纪大了，总会这样那样，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嗯，那我就等几天再去。”秦宴薇并不清楚高蟒是从东宫出来的，多问了一句，
“他是什么时候回垔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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