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池踏入寝宫时，蓝泽正背对着门口，在衣柜前沉默地整理着什么。
“蓝泽？你回来了？”
景池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整个人扑在蓝泽背上。突如其来的重量让蓝泽踉跄了一下，缓缓转过身来。
“蓝泽......”
看清蓝泽面容的瞬间，景池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那张总是对他温柔浅笑的脸此刻阴沉得可怕，眼底翻涌着景池从未见过的寒意。
“发生什么事了？”
景池不自觉地收回搭在蓝泽肩上的手，迟疑地后退了半步。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滚。”
魅魔紧蹙眉头，目光始终避开景池，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我说过，不必劳烦圣子大人驱赶，我自己会走。”
“你要走？”景池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慌乱。
“是。”蓝泽攥着衣物的指节发白，“难道要等着被你这位圣子大人处置吗？”
“你听到了？”景池这才恍然大悟，急切地上前一步，“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怎么舍得处置你？我只是想让你暂时下山避......”
“下山？！”蓝泽猛地抬头，猩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他死死攥着手中单薄的衣物。这段时间在雪国，他本就没添置多少东西。此刻收拾行装，不过是想给自己一个留下的理由，想听景池亲口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误会。
可结果……
“够了！”
蓝泽笑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自嘲，又像是解脱。他背对着景池，肩膀微微颤抖，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这里……确实没什么值得留念的。”
话音缓缓落下，他抬手一挥，原本攥在手中的衣物散落在地。蓝泽漫不经心地戴上黑色兜帽，遮住半张脸，大步朝门外走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景池慌了，踉跄着冲上前，双臂一展，死死挡在门前。
“蓝泽！你听我说完——”
“滚开。”
蓝泽的声音冷得像冬天里的寒冰，手上力道却极重，一把推开景池。
“蓝……”
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余光瞥见景池震惊而苍白的脸，心脏骤然一缩，像是被烈火灼烧，痛得他几乎窒息。
“别再来找我。”
他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去。
——
雪国的深夜向来寂静，百姓往往早已准备入睡，唯有寒风卷着细雪呼啸而过。然而，就在蓝泽即将踏出圣殿时，一阵喧闹声从外骤然响起。
有人？
他脚步一顿，眉头微皱。有些懊恼没从暗道离开。
以他的身手，本可以轻易避开守卫，甚至直接杀出去——可偏偏，意外横生。
就在他准备折返的刹那，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拦在了他面前。
银发如雪，长及脚踝，血红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那张脸……竟与景池有八分相似。
“你是谁？”少女开口，嗓音清冷。
蓝泽嗤笑一声，单手掐腰，懒洋洋地歪了歪头。
“这话该我问你吧？”他唇角微扬，眼底却毫无笑意，“雪国的圣女大人……这次，我总该没认错人？”
少女，也就是小海眯起眼睛，红眸如刃。
“你猜对了。”她轻轻抚过袖口，“那现在，换我猜了。”
“你不仅是魔族，还是……景池的情人。”
“情人？”蓝泽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低低笑出了声，“圣女大人，您可真是高看我了。怎么，这是要棒打鸳鸯？”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冷了下来，“不过现在——不必了。”
“我和景池……不，和你们的圣子大人，已经毫无关系。”
“蓝泽……”
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后方传来。景池不知何时追了出来，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却勉强扯出一丝笑。
“是啊，姐姐。”他轻声说，目光却死死盯着蓝泽的背影，“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放他走吧。”
“当真？”
小海唇角微扬，眼底闪过一丝讥诮。她轻轻抬手，银发在夜风中如雪般浮动，语气轻柔至极。
“看来，景池还是把姐姐的话听进去了。”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蓝泽，红眸微眯，笑意渐深。
“既然你和景池毫无瓜葛——”她指尖一抬，声音骤然冷厉，“那我也不必留情了。”
“来人！”
一声令下，殿外骤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铠甲碰撞，战士涌入了进来。
“魔族来犯，即刻缉拿！”
“什么？！”景池瞳孔骤缩，猛地转向小海，声音几乎撕裂：“姐姐！你不是答应放他走吗？！”
小海冷笑一声，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我何时答应过你？”
话音未落，殿门轰然洞开！
夜神官率领一众神官踏入，身后是黑压压的雪国精锐，顷刻间将蓝泽团团围住。刀光剑影，杀气凛然。
蓝泽嗤笑一声，指尖轻抚剑柄，猩红的眸子斜睨向景池，语调慵懒却冰冷——
“真狠啊……这是要置我于死地？”
“不是的！蓝泽，我——”
景池刚要冲上前，却被小海一把扣住手腕。他挣扎着，声音近乎哀求：“姐姐！蓝泽从未伤过人，何必赶尽杀绝？！”
小海红眸幽深，指尖缓缓收紧。
“你怎么知道……他没杀过人？”她凑近景池耳畔，轻声道，“今日，姐姐就让你亲眼看看——”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
“动手！”
此刻，刀剑齐鸣。
蓝泽眸色一沉，长剑出鞘，寒光乍现！他身形如鬼魅，剑锋所过之处，血花飞溅。然而敌众我寡，更何况——
他余光扫过景池苍白的脸，手中剑势微滞。
他不能杀人……至少，不能当着景池的面。
噗嗤！
一柄长枪骤然贯穿他的右臂！
“蓝泽！！”
鲜血顺着蓝泽的手臂滴落，他却只是低笑一声，抬眼看向小海。
“怎么？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怕我不成？”
小海笑意更深，指尖轻轻一摆。
“继续。”
景池拼命挣扎，却被一道清冷的声音打断——
“圣子大人。”
白离不知何时立于阶下，神色淡漠地摇了摇头，随即站到小海身侧，姿态恭敬。
这一刻，景池终于明白了。
“你们……”景池的声音哽在嗓子里，难以置信地看着口口声声称他为圣子的人。
原来，他不过是个临时的替代品。
另一边，蓝泽的喘息渐重。
接连的伤势激发了魔气，他眼底血色翻涌，手中长剑嗡鸣。
唰！
一剑穿心！
一名神官瞪大双眼，缓缓倒地。鲜血喷溅在蓝泽苍白的脸上，衬得他如罗刹临世。
“很好！”小海终于满意，红眸兴奋得发亮，“这才像样！”
然而下一秒——
轰！！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然击中蓝泽胸口，将他狠狠击飞出去！
“怎么回事？！”
景池的手指猛地按住自己的额头——契约印记在发烫。
他瞬间意识到这恐怕是他和蓝泽初次见面时立下的契约作祟。
他不能在雪国子民面前动手。
小海眯起眼睛，红眸中闪过一丝讶异。
“他竟然愿意签这种契约？”她轻笑一声，指尖抚过唇角，“看来……比我想象的还要情深义重啊。”
“蓝泽，别担心。”
无人察觉间，景池突然后退一步，指尖凝聚灵力，毫不犹豫在掌心划开一道血痕！
殷红的血珠顺着苍白的手腕滚落，他抬手，染血的手掌重重按在额间契约印记上，
“大人！不要！”白离厉声喝止，却已来不及。
银光骤然大盛！
景池额间的契约纹路浮现，与此同时，蓝泽眉心也亮起相同的印记。下一秒，两道银纹同时碎裂，化作星芒消散在空气中。
契约，解除了。
蓝泽只怔了一瞬。
随即，滔天魔气从他体内爆发！漆黑的雾气如活物般缠绕周身，所过之处，地面凝结冰霜。
景池本以为，解除契约后，蓝泽会趁机离开。
可他错了。
“啊啊啊——！”
惨叫声骤然炸响！
蓝泽的身影如杀神般掠过人群，所过之处血花迸溅。断肢残骸飞散，猩红的液体泼洒在雪白的殿墙上，触目惊心。
“救命！”
“圣子大人——！”
哀嚎声中，系统的提示音在景池脑海中响起：
【警告！目标黑化值50%——】
“哈哈哈哈哈！”
小海的笑声尖锐刺耳。她兴奋裂开双唇，惊喜道：
“看看！这就是修炼魔功的下场！”她红眸发亮，“连理智都控制不住，和野兽有什么区别？”
话音未落，她猛地纵身跃起。
“碍事的东西，滚开！”
小海一把掀飞挡路的神官，直扑蓝泽而去。
两人交锋的瞬间，气浪炸开。
景池死死盯着战局，忽然浑身一冷。
这一幕……似曾相识。
对了！
眼前二人和先前蓝泽与父亲的战斗……一模一样！
战局中，蓝泽的脸色也变了。
“原来是你。”他声音沙哑。
小海——不，此刻她的声音已然变成了圣金王低沉的冷笑：
“终于发现了？”
“你倒是狠心。”蓝泽扫了一眼四周，“连亲生女儿的身体都舍得用。”
“与你何干？”
景池呼吸一滞，猛然环顾四周。
果然！
那些士兵的皮肤上，隐约浮现出木偶般的接缝纹路！
难怪能这么快调集军队，这些人……全是父亲的人偶。
“砰——！”
一声闷响，蓝泽被重重击退！
就在他踉跄后退的刹那，原本静止的人偶士兵突然暴起，如潮水般向他扑去！
“蓝泽！”
景池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在千钧一发之际扑到蓝泽身上！
“你！”
蓝泽的话被堵在喉咙里。
“噗嗤！”
数柄利刃，同时刺入景池后背！
“停手！”
圣金王的怒吼震彻大殿。
人偶们瞬间僵住。
景池咳出一口血，颤抖着撑起身子，却仍死死护在蓝泽身前。
“放他走……姐姐。”
圣金王操纵着小海的身体，面容扭曲：“你疯了？！他是魔族！是你灵力受损的元凶！”
“不是他……”景池摇头，鲜血顺着下巴滴落，“是我……天资愚钝……”
“景池。”
蓝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听不见。
景池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借着宽大袖袍的遮掩，一点点向殿门挪动。
当月光洒落在蓝泽肩头时，景池突然发力，将他狠狠推向门外！
“走！”
灵力迸发，蓝泽被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推出数丈远。
他踉跄着站稳，抬头时，瞳孔骤缩——
景池站在殿门口，身后是黑压压的人偶大军。
下一秒，一条漆黑的傀儡丝破空而来，如毒蛇般缠住景池全身，将他猛地拽回殿内！
“轰——！”
殿门，重重闭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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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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