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肆走上前。
而女孩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缓缓又垂下头,一动不动的,像是被贴了禁止符一般。
她出生就在神渊,没有怎么见过孩童,更没有见过这样的孩童——她古怪的犹如一座雕像,只有特定条件会给出一些反应。
岁肆面上依旧不显,指尖凝出一道木藤,从女孩的腰带出取出一颗珠子。
这珠子没有任何灵力痕迹,的的确确是一颗普通的珠子。
也有不普通的,这颗半透明的珠子入手有些冰凉,内部还有一个近乎浑然天成的“七”字。
这个字不像是人为刻出来的,反而像是天然形成的纹路。
岁肆眯起眼睛对着光打量了一会,啧了一声后递给女孩。
从她拿出珠子时女孩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当她递过来时,女孩猝不及防地低下头,以一种修仙者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将这颗珠子吞了下去。
“等等——”岁肆话只说了半句,就看见女孩痛苦地弯起腰身,冷汗一瞬间布满了整张脸。
她死死地晕了过去。
……
痛苦、难受、被烧灼的感受全都在一阵白光后一扫而空。女孩抬起眼睛,看见了一阵遍布视野的白雾,第一个蔓延的感受是冷。
她没穿鞋子,接触地面站起时不自觉瑟缩了下,才本能地开始打量这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环境。
这里除了雾还是雾,白茫茫一片,视线无法穿透大雾看出什么。
下一瞬,一道比雾气还要遥远的声音缓缓响起,“比预计的时间要迟。”
“凤七。”
这道声音如一阵风似轻微,也如凛冽的寒风,冰冷刺骨。像是一瞬间将人拉入了冬季。
女孩听见这个名字后才有了反应,黑白分明的眼睛像小兽一样转动起来,像是空荡荡的躯壳里终于被造物者塞入了一种叫灵魂的东西。
她才抬起头,就听见那道声音说,“别动。”
仿佛贴着耳侧响起,带来些奇异的痒,古怪的冰凉感又不自觉让她打了个颤。
几乎是下一瞬,白雾就卷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拎起来。随着风声,女孩看见下面的雾气快速后移,她被送到了石洞中间的石台上,刚被放下去,她就感受到冰冷透入皮肤,呼出的气体也带上了浓厚的白霜。
这里的雾不多,她身体发着抖,黑白分明的眼睛却下意识去看寒玉台上的人。
她银发白衣,坐在雾中。
视线穿过了重重雾气,白霜一样落在女孩身上,漠然、冰凉,像是神明在注视凡人。
女孩被冻得哆嗦,没穿鞋的脚也青了一片,她慢慢复述女人刚才念的名字,“凤……凤七?”
她对这里没有印象,对女人也没什么印象,对这个名字却似乎十分熟悉。
“有意思……”陌霜缓缓开口,冰凉的声线像是兜头落下的雨雾,“你不记得我?”
女孩点了点头,却没有表示出多少警惕,仿佛潜意识里也觉得这个女人熟悉。
雾中女人似乎又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起身,白衣繁复的下摆有金色纹路一闪而过,瀑布般的银发垂在腰间,神秘又危险。
她说,“凤七是你的名字,我取的。”
说这话时,女人眉目微垂,凉薄之下似乎流淌了几分不易察觉的不爽。语调也轻凉,寒风似得贴着骨头缝隙滑过。
女孩下意识抬起头,因为很久不曾开口,语调十分僵涩,“我的……名字?”
陌霜“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抬起修长的指骨,骨节在雾气中显得苍白病气,消瘦之余,又带有强大的力量感,似乎可以轻描淡写的捏碎别人的喉骨。
被她叫做凤七的女孩本还在偷偷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发现自己又被一道雾拎了起来,她下意识用来挣扎起来,像一只被人抓上了岸的鱼。
在她挣扎的时候,一道雾又贴住了她的额头。
女孩的记忆很短,算得上陌霜看过的最短的记忆。只有漂浮不定的黑暗,和断断续续的痛苦。
“果然如此。”陌霜缓缓眯起眼,“有人对你的记忆动过手脚。”
女孩对此却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垂着眼睛往下看,被雾气拎起来的视角和被铁链锁着的时候很像,叫她本能地感觉不安全。
雾气仿佛能看透人想法似得,操纵着缓缓放下了她。
平稳落了地后,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
女孩听见她又开口,分明是寒风一样冰冷的声音,却不紧不慢地响起,带着些轻微沙哑的尾音,叫人想要一直听下去。
女人用修长的指骨拨开女孩杂草一般的头发,她的指尖也冰冷,落在皮肤上像是雨雪,既痒、又凉。而她的视线也像是寒霜一样落下,微薄的呼吸也落下些许,语调辨不出情绪,“——我应该收你做我的徒子。”
凤七这下又反应不过来地“啊……”了一声,视线却抬起来,下意识去看女人停留在自己额头上的手。
陌霜收回手,冰冷的感受便消融了。这个角度,女孩的视线只能看见她的腕骨处有一圈金色的禁制。
只看了一眼,脑海中就响起一道磅礴、苍凉,循环往复的声音,叫她本就混沌的意识变成一团乱麻,灵魂像是要被撕开一样刺痛,她像被雷劈中一样,一下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蜷缩了起来。
陌霜毫无温度的指尖轻抵住她的额头,大道之音逐渐变得轻微,刺痛也缓慢消失,“这不是你现在能看的东西。”
女孩只颤抖了一下,才在刺痛消弭后重新抬起头看她——这次避开了女人的手腕。
“……是什么?”
说过几句话后,女孩像是从意识的角落里捡回了这个技能,卡壳的感觉不明显了许多。但词汇量还是很少,所以语句并不完整。
“一个诅咒而已。”陌霜轻飘飘地答,似乎没有将这个诅咒放在心上,“你只要不去看,不会有事的。”
女孩便没有继续问了,只是自顾自地从一米多高的寒玉台上爬下去,她还不太会走这么高的台阶,只能朝着台阶用脚去试探,磕磕绊绊地碰到了地面。
她的身体还是发着抖,不过不是因为疼痛,只是因为失温。
女人也缓步走下来,问她,“冷?”
女孩哆嗦着点了点头。温度便升了一些,虽然算不上温暖,但没有方才那么冷了。
温度回上来后,失温的身体没有跟上温度,反而颤抖的更加厉害,女孩看着她,吐出的气终于不是带着白霜,变成了颤颤巍巍的热气。
“张嘴。”陌霜操纵着一缕雾气,声音冰冷,“我不打算直接帮你恢复记忆,但一些关键的东西我会重新教你。”
女孩停顿了一会,顺从地张开了嘴。
一缕飘渺的白雾就钻了进去,一秒后,女孩捂住腹部,恶心地吐了出来。
她没吃过什么东西,将她关起来的修士只会每隔一周给她吃一颗辟谷丹,所以也吐不出什么,只吐出了几口黄水,到吐无可吐的时候才吐出了被她吞吃下去的七霜珠。
女孩枯黄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些,有气无力地靠着石壁坐着。
她来到这的只是神魂,吐出的七霜珠自然也不是真实的七霜珠,陌霜只在她神魂里留了一缕雾气,保证她出去后能将珠子吐出来。
飘渺的白雾吹过,地上的脏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方才的地方只留下一颗一尘不染的珠子。
一缕白雾卷起七霜珠,陌霜说,“把手伸出来。”
女孩缓了一会,酸水反上来的感觉减缓了一些后,才慢吞吞地将手伸出来。
一颗冰凉的玉珠子落在了她的手上。
陌霜的手也随之落在她的手腕上,只一秒便收回了。她语调淡然,“你的筋脉也被人做了手脚。”
准确的说,是筋脉被断了,断得彻彻底底,若没有造化,恐怕这一生都不可能踏上仙途。
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只是眨了眨,并没有做出更多的反应。
她不懂,陌霜也没有给她解释,只是垂着眉目淡淡问,“被关着的滋味怎么样?”
女孩皱起眉,黑白分明的瞳孔像兽类一样缩了缩,“——不喜欢。”
“想逃吗?”
“……”
女孩许久才点了点头。
陌霜毫无情感地说,“很好。闭上眼睛。”
凤七闭上眼睛,额头又被冰冷的指尖按住了,冰冷似乎从这一点蔓延全身。
紧接着,有截然相反的温热东西没入皮肤,像是夏日潮热的凤,带来的却是春风拂面的感受,舒缓得叫人昏昏欲睡。
“摒除杂念,凝神。”
这道寒冷的声音叫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闭着眼,却看见一片混沌的黑暗里浮现出细小的白光,有的呈现出椭圆形,有的呈现出圆形,上下不齐的漂浮在周围。
她似乎能感受到每一个光点的重量。
“缓缓吸气。”陌霜道。
女孩感受到冰冷的指尖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她便顺从地吸了一口气。
重力不齐的白色光点聚拢在一起,如同涓涓细流一般连成白色的丝线,涌入她的身体。
温暖、和煦,如阳光一般遍布每一寸经络,她感觉自己浮于空中,又在意识之外感知到寒玉台的冰冷。
若有旁人在场,估计会惊叹于她引气入体的速度。陌霜却只是提醒她,“别分神。”
那一丝丝细线被不断牵扯,游走在筋脉之间,水流一般的灵力带走了肉身的泥垢,温暖之余,却带来难以忽视刺痛——甚至她隐隐感觉到灵力在她体内溃散。
可这些本该一下子散完的灵力被陌霜牵引着走完了一圈。女人收回手,灵力也没有停留。
“灵力运行途中断了十四次,筋脉的断痕却只有两处……”陌霜端详了她片刻,淡淡说,“有趣。”
女孩刚想睁开眼睛,女人冰冷的手就覆了上来,“等一等。”
她操纵着一缕雾气,将女孩方才引入身体的灵气定在了神识处。
额头的地方有些涨,也有些烫,女孩下意识伸手摸了摸。
因为引气入体的流程没有走完,她没有正式成为一个修士,丹田也空空荡荡,只能借助这样的方法暂时使用一些灵力。
没有再生能力的灵气犹如无源之水,用完就是用完,想要再次使用,只能再重复一次这样繁琐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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