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子当然听说过审神者。
在神道教中,审神者需要劝解附体失控时的神明,可眼前这两位刀剑付丧神口中的审神者似乎并不是这个意思。
她不懂他们口中的审神者究竟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那契约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后果,但她记得知道他们确实帮助了她。
夜子轻轻抿唇,抬头望向他们。
“虽然我还不太明白这究竟代表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却带着坚定的诚意,“但你们帮助了我,我也想为你们做点什么。”
“我听说过审神者,”她抿着唇,语气有些迟疑。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眼神中闪着微光,“但你们口中的审神者,似乎并不只是这样,对吗?”
烛台切光忠与药研藤四郎相视片刻。
药研的睫毛微垂,神色比平日更为庄重。他沉吟良久,方才低声道:“大将所理解的,只是现世对审神者的定义。而我们所说的——”
烛台切光忠接过话,声音低沉,“是能唤醒器物的心灵,率领化为人形的刀剑付丧神和历史修正主义者战斗的人。”
“历史修正主义者就是鬼……不对——”她轻轻摇了摇头,眉心皱起,努力把碎片拼凑成完整的图像,“就是你们之前提到的时间溯行军吗?”
“没错。你之前所遇到的那些鬼,便是时间溯行军。”烛台切光忠微微侧头,补充道:“时间溯行军是历史修正主义者派出的军队。他们试图扭曲历史,以实现自己的目的。”
一幕幕惨烈的景象再次在脑海中闪过,血流成河的街道、倒塌的屋舍、那些哭喊着的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扭曲历史……”她喃喃道,“可我的国家不过是个小国,对比起其他庞大的国家,我们连在舆图上都微不足道。”
她抬起头,眼神有些发涩,却依旧执着地追问:“那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国家?”
“按理来说,他们只会出现在我们所来自的日本……改变历史上的重大节点。至于为何越界至此——”药研藤四郎微微蹙眉,垂下的睫毛在光下投出淡淡的影子,“我们也不清楚。”
“我在消灭溯行军时,察觉到他们的行动并非无序。”烛台切光忠轻轻叹了口气,补充道:“他们似乎是有组织的。”他顿了顿,语气愈发沉稳,“而且具备智慧。”
“这与我们以往遇到的溯行军完全不同。”
这些足以证明他们来到这里绝对是有目的的,而不是像他们这些刀剑因为被遗弃或主动流浪才被卷入这里。
“会是怀剑引起的吗?”夜子沉思,眉头微微皱起,“它……也是时间溯行军?”她指尖无意识地蜷紧,掌心几乎捏出印痕。
若真是如此,那她岂不是亲手向害了自己国家的敌人许愿?光是这个念头,就令她心底泛起一阵寒意。
“应当不是。”烛台切光忠摇了摇头,神情凝重,语气带着一丝迟疑,“起初我们也以为是这样没错。”
药研藤四郎接过话,神情一如既往地冷静,“但目前看来,它比溯行军强大得多。”
“一般的溯行军并不具备那种能力,它们只能遵循命令,通过战争去改变历史,比如杀死重要人物、阻止关键事件的发生。”他抬起视线,目光直直地看着夜子,“它们无法回应愿望,也没有意识能与人沟通。”
烛台切光忠微微蹙眉,像是在从记忆中搜寻着某个被尘封的线索。他沉吟片刻,忽然低声道出一个名字,“难道是检非违使?”
那名字在夜子耳中显得格外陌生。
“检非违使?”她轻声重复了一遍,“是和审神者一样的称呼吗?”语气中带着试探,她清楚这个词不可能只是古代官职那么简单。
药研藤四郎点头,“检非违使原本是平安时代的官职,但在我们的世界里,它们早已不再是人。”
夜子屏息倾听着。
“它们与我们同为守护历史之人,却在不同阵营。”烛台切光忠神情忌惮。
“既然都在守护历史……”夜子皱眉,语气中带着些许困惑,“那为什么还要彼此敌对?”
药研藤四郎的神色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冷峻,“他们为了守护历史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对人类下杀手,是极为危险的存在。”
她垂眸沉思。
回忆起与怀剑的对话,她觉得它对历史似乎毫不敬畏。无论怀剑是什么,他与这些守护历史的存在都不是同一类。
烛台切光忠注意到了她神情的变化,微微俯身,声音温柔,“主人是在担心吗?”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带着笑意,语气却极为认真,“别担心,你不用出阵。我们会带着胜利回来。”
她怔了怔,心里忽然有点说不清的失落。她知道那句话是出于保护与安慰,可听在耳里却让她有种被隔在门外的感觉。
自己只是被守护的对象,无法同行,无法出力,只能目送他们一个个披甲出阵,而她留在这安稳的屋舍里,祈祷他们平安归来。
就像那场昏迷前的逃亡一样明明拼尽力气,却依旧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低下头,望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白皙纤细,指尖圆润,没有一丝茧痕。如此纤弱柔软的手根本无法紧握刀柄。
如果一直这样,只能被保护着活下去……
她心里泛起一阵迷茫。那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不想再任人宰割、不想再拖累任何人……
可现实又是那样残酷,她清楚自己不通武艺,也不懂战斗。就算想帮他们,也只会成为负担。在战场上若是他们还要照顾她,只会让他们分心,给他们添麻烦。
夜子轻轻吸了口气,把那一瞬的失落压下,抬起头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那就拜托你们了。”
“我会努力的,不能再只是那个被守护的公主,不能再什么都做不了。”她心想,“那么接下来就要努力锻炼身体。”
幸好,她小时候爱爬树,也常常在庭院里追着弟弟玩闹。
想到那时的自己,夜子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这或许就是她现在唯一的优势吧。相较于其他贵族女子,她的身体底子还算不错。而她的弟弟武艺不错,身手灵活又爱笑。要是能向他请教,也许——
思绪在这一刻猛地停住。
空气似乎凝固了,她的脑海里闪过那场混乱的夜色。火光、喊杀、鲜血溅到她的脸上。她的弟弟,那个总是护着她笑的人,为了掩护她逃离,毅然转身冲向敌阵。
可现在——
她怔怔地环顾四周。这里是她熟悉的房间,窗外传来虫鸣,木地板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战火的焦味。一切都那么安静、干净,仿佛那场噩梦从未发生过。
“……不对。”她低声呢喃。
她还记得昏迷前怀剑说过的话。那是不是它已经帮自己实现了愿望?难道她的愿望就是让一切回到过去,回到战争还未爆发的时刻?
那么,现在的弟弟也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像火星一样在心底骤然燃起,烧去了她心头的阴霾。
夜子猛地站起身,几乎迫不及待地想去确认,想亲眼看看那些她失去的人是否真的还在。
父亲、弟弟、未婚夫,还有一直以来一直照顾着她的乳母和侍女。
光是想到这些画面,夜子的眼中便有了柔光。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转过身看向在场的刀剑们,“我昏迷的时候,你们一直在这里吗?”她轻声问道,期待的声音藏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是的,”烛台切光忠微微点头,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我们一直守在这里。”
她略微松了口气,又问:“那你们……有看到其他人吗?”
“大将的弟弟来过。”药研藤四郎上前一步,“就是那位将我和兄弟们献给大将的大人。”
“他来过了?”夜子轻轻笑着,“也对,他总是最关心我了。”
她想象着弟弟来过的模样,可不知为何那种熟悉的画面越清晰,胸口的酸楚就越深。
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问,“那他说了什么吗?
药研回想,“他离开前说还会再来看你的。”而后他忽然微微偏过头,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
他唇角一抿,对她露出一个淡淡的笑。“看来那位大人好像回来了。”
“我和烛台切殿会先回本体,”药研沉稳地说道,“大将不用担心,他们只会看到刀剑而已。”
他走上前,将短刀递到她手里。金属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夜子下意识地握紧,而烛台切光忠的本体更是早就在她手边安静地放着。
“好。”她点头笑道。
下一刻,两人的人影在空气中渐渐褪色,没入刀中。于是,房间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她一个人和那渐渐靠近的脚步声。
“咯吱——”门被推开的一瞬,青年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松了一口气的轻快与真挚的喜色。他快步走进来,眼底满是欣喜,“你总算醒了,夜子。”
烛火摇曳,照亮了他微微汗湿的鬓角,也照亮了他那张年轻俊朗的面容。
夜子却僵在原地,像是被突如其来的寒意攫住。
“……你是谁?”
夜子:这不是我的欧豆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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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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