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還沉浸在創意激盪的熱潮之中,一道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個穿著深藍色工作背心、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走進會議室。他頭髮稍亂,脖子上掛著工作證,手上提著無線對講機,進門便開口:「場景已經搭建完畢,可以開始拍攝了嗎?」
莫瑞塔·蔻吉若,伊希卡瓦電影廠副執行長,講話總是乾脆直接。
伊希卡瓦·阿蘇卡點點頭:「我們準備好了,走吧。」
諸葛梁也站起身,轉身將剛才討論用的筆記放進包裡,隨手抓起一瓶礦泉水:「可以開始了。」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會議室,沿著側邊的廠內通道,走向設於攝影棚西側的拍攝場地。
那是為了今天拍攝特別搭建出來的內景房間,一間簡約風格的臥室,淺灰牆面、柔光燈飾、暖色系床鋪與靠墊,還有牆上安裝著一組小型冷氣空調系統,整體布置模仿現代年輕單身女性的住所。
此時卡瓦諾·梅古米與弗吉塔·米奇科兩位女演員仍待在另一個棚區,閱讀之後場次的劇本,這場戲則只有諸葛梁與阿蘇卡參演。
蔻吉若確認現場燈光與攝影就緒,便拿起對講機說:「一號鏡位預備,二號預備。三號跟著主角,移動對應機位。所有人靜音——IASH-010第一場戲,準備開始!」
燈光略微調暗,攝影機開啟。
「開始!」蔻吉若喊道。
鏡頭中,諸葛梁扮演的「莫若庫祖·蔻梅」進門時,手中提著工具箱,臉上掛著職業性的微笑。他環顧了一下室內,走向冷氣機的位置。
「您好,我是來檢查空調故障的。」蔻梅語氣平和。
阿蘇卡一邊從床邊起身,一邊上下打量著蔻梅,聲音裡藏不住挑逗的味道:「噢,來得可真快啊……這麼年輕的維修員,我還是第一次見。」
蔻梅走到牆邊打開空調外蓋,開始以假裝專業的動作檢查內部結構,一邊說:「最近天氣變化大,冷氣負擔重,很容易出現微電路異常。不過這台看起來還不錯……」
阿蘇卡從他身後靠近,語調變得柔軟:「真的沒問題嗎?我昨晚覺得好熱,熱到睡不著……」
蔻梅低頭看著工具表,一臉冷靜地說:「我剛剛看了電壓、電流跟壓縮器溫度,全都在正常值範圍內。」
阿蘇卡繼續靠近,語氣越發露骨:「那可以幫我檢查一下……我自己嗎?我覺得不只是空調有問題……」
蔻梅稍微轉身,眉頭一皺:「呃……我不是醫生,女士。」
「那你可以當一下臨時的嘛……不然我晚上會更熱……」她伸出手,幾乎就要觸碰他。
蔻梅後退半步,語氣堅定:「不好意思,我只負責維修電器,不處理人體系統。」
「難得遇到個這麼有手藝的,還不肯幫我降降溫……」阿蘇卡笑得像貓一樣,一邊撫著自己的頸部一邊靠近。
「妳真的需要的是一杯冰水,不是我。」蔻梅回答,依舊不為所動。
「那你不覺得我有點……故障了嗎?」她語氣已經幾乎**,「是不是該檢查一下……我裡面的電路?」
「很抱歉,女士,我沒有備用零件。」蔻梅站起來準備離開。
「你確定?我可是……高電壓等級哦。」阿蘇卡眼神銳利,一步不讓。
攝影機角度一轉,接下來便是動作戲部分,那真是:
潛艇幽潛入深黑,往來礁隙試神威。
迴旋探測未知處,尋覓航路幾番回。
鐵甲森森隱寒光,龍鱗寂寂映光輝。
千年石壁開一線,僅容巨物險中隨。
一聲令下艙門啟,魚雷破水猛力追。
億萬狂鯊張巨口,一擊驚天盡摧毀。
拍攝進行二十多分鐘後,隨著蔻吉若一聲提示:「鏡頭對著臉部——準備收尾——阿蘇卡,表情停住——」鏡頭緊貼阿蘇卡的臉龐,她微仰著頭,嘴角微微上揚,呈現出一種滿足而虛脫的神情。
「保持——五、四、三、二、一……停!」
蔻吉若收起對講機,點頭確認:「第一場戲結束,休息十分鐘,準備第二場!」
劇組人員紛紛放下器材,拉開遮光布,現場燈光轉為柔和。
阿蘇卡坐回椅子上,一邊拿起水瓶喝了幾口,一邊轉向諸葛梁:「知道嗎?梁先生這次演得比IASH-006還要冷靜。那一次可是整個人跳進洗衣機裡!」
諸葛梁笑了,半開玩笑地說:「我那時候是個洗衣機技師,現在又變成空調維修員……我覺得IASH-015會不會讓我修冰箱?」
「喂,這真的有可能欸!」阿蘇卡笑得前仰後合,「還不如直接開一間家電公司!」
諸葛梁攤手裝無奈:「『蔻梅家電快修』,日夜不打烊。特別服務,先修心再修機。」
阿蘇卡一邊笑一邊搖頭:「梁先生真的該去繼續寫劇本,而不是當演員。」
諸葛梁聳聳肩,口氣平淡中帶點自嘲:「設計主架構對我來說還好,尤其我擅長的題材……像軍事啦、生存啦、危機處理那些,對我來說不算難。但我真的不擅長寫細節,尤其是人物的感情描寫……那種內心戲,總是寫得很硬邦邦的。」
阿蘇卡抿嘴笑了:「所以電影《暴雨行動隊》設計劇本的時候,戰鬥場面和困境生存都寫得精彩極了,每一段都像戰術演練手冊一樣精確。」
諸葛梁哈哈一笑:「結果我把皇帝的投降詔書寫得像總統在法院面前認罪,皇帝的退位宣言寫得像總統在權力交接儀式上的告別演說,最後還是妳修改的更像皇帝。」
阿蘇卡點點頭,帶著包容與理解地笑說:「伊希卡瓦可以理解啦,畢竟梁先生是本土國民,不是移民嘛,我們這個國家是聯邦共和制,從來沒出現過皇帝。」
諸葛梁也笑了,眼神中閃過一絲無奈:「是啊,我成長過程接觸到的文本中,最有威權感的大概就是總統發表戰時聲明吧。讓我來寫古代君王的措辭……那真是難如登天。」
阿蘇卡問道:「那『塔瑪摩諾瑪艾』呢?梁先生不是說那個題材也很有趣?」
諸葛梁苦笑:「我當然覺得有趣啊,但妳要我來寫的話,我可能會寫成一整場內戰故事,她變成一個妖怪特種部隊的指揮官,潛入敵國搞顛覆行動。不小心就會寫成一個妖怪的冷戰諜報片。」
阿蘇卡笑出聲:「……想想看其實也蠻有趣的欸!」她轉頭要說什麼,卻見蔻吉若朝這邊走來,手裡拿著對講機。
蔻吉若站定,低聲說:「梁先生,準備開始第二場戲了。請去換場,對手演員在那邊等了。」
阿蘇卡拍拍身上的裙擺,起身離開:「伊希卡瓦去準備第四場,這場沒戲。加油哦,別把空調修到變成戰鬥機啦!」
諸葛梁笑著對她點了一下頭:「哈伊!伊希卡瓦霞邱!」(是!伊希卡瓦執行長!)
說完,他朝另一個拍攝棚移動,那裡的臥室場景與剛才的不同,燈光偏暗、家具布置更為簡潔,牆上掛著幾幅具抽象風格的畫作,營造出一種緊張、冷調又壓迫的空間感。
梅古米已經坐在床沿,一手拿劇本,一手撫著裙擺邊緣。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有演員進入角色前特有的安靜與專注。見諸葛梁走來,她起身,不發一語地點了個頭。
蔻吉若在對講機中發出指令:「IASH-010,第二場戲預備——靜音——三、二、一,開始!」
畫面開始。
「您好,我是空調維修人員,接到通報說這裡的空調出現故障。」蔻梅一進門,語氣就中規中矩,完全一副職業技師的模樣。
梅古米雙手抱胸,站在房間正中央,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蔻梅,像是在盤算什麼:「你晚了七分鐘。」
「真的很抱歉,上一個案子那邊有些問題拖延了,不過我會儘快幫您檢查。」蔻梅放下工具箱,開始查看空調。
梅古米不說話,只是站在他身後,注視著他的背影,像獵人觀察獵物。
過了一會兒,蔻梅回頭,神情平靜:「經過檢查,空調目前運作正常,並沒有發現異常的電路、冷媒壓力也在標準範圍內。」
「你就這樣看看就說沒問題?」梅古米走近一步,語氣明顯帶刺,「你知道我昨晚怎麼過的嗎?像被困在火山口的囚犯一樣,你敢說這台機器沒問題?」
「我不否認體感溫度可能受到其他因素影響……但從設備本身來看,目前它確實沒有故障跡象。」蔻梅堅定回答。
「你這樣算什麼技術人員?不過是草草檢查就想打發我,這叫缺乏責任感,明白嗎?」梅古米語速加快,但語氣反而更低、更沉,幾乎帶有挑釁意味。
「我對每一個維修案都盡最大努力,不想讓任何人失望。」蔻梅的回答不卑不亢。
「是嗎?」她低頭,語氣緩慢,「那你能讓我滿意嗎?」
蔻梅皺眉:「女士,請您冷靜。如果您對溫度仍然感到不適,可能需要請專業醫療人員評估體溫調節系統是否正常。」
「別裝傻。我不是請你來看冷氣的……我是請你來『負責任』的。」
「我很抱歉,但我只負責維修設備。我不提供……非專業服務。」
「你拒絕我?」她靠近,語氣裡多了一絲危險。
「是的。請妳尊重我們的專業界線。」
下一秒,畫面轉入動作戲段落,那真是:
戰機怒吼上蒼穹,穿雲破霧影無涯。
鐵翼翻飛何所懼,雷霆一瞬風雲下。
鋼軀浴火披寒甲,凌雲壯志世人誇。
墨色沉沉如山壓,萬鈞之勢欲傾塌。
倏然一嘯飛彈掛,火龍出柙驚天下。
神威豈止千軍馬,勢如億萬銳鷹殺。
動作戲拍攝了二十多分鐘,蔻吉若的聲音再次響起:「固定鏡頭對著梅古米——預備收尾,表情、慢慢轉——拍十秒!」
攝影機對準梅古米的臉部,她坐回椅子上,臉頰泛紅,呼吸略急,嘴角彷彿微微抽動,透露出一種無法隱藏的愉悅與滿足。
「五、四、三、二、一,停!」蔻吉若一聲令下,燈光熄滅,拍攝暫停。
蔻吉若抬起頭:「第二場戲完成。休息十分鐘,準備第三場。」
工作人員紛紛放下器材,棚內的燈光重新調整為休息模式。諸葛梁彎腰拿起放在床下的水瓶,抿了一口,隨手遞給梅古米。
「妳演得真像一頭大貓,一進房間就盯著我不放。」
梅古米沒笑,只是接過水瓶,低聲說:「我這場戲是在模擬獵人,貓還不夠冷。」
「好吧,那我希望我演的是一台電風扇。」他聳聳肩,轉身朝下一個棚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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