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煙霧逐漸散去,機器人自爆的餘燼已冷,諸葛梁望了幾秒,確定再無其他異常後,快步走回那條他熟悉的小巷。停在那兒的汽車靜靜地等待著,像一位在暴風雨中堅守的老朋友。
他收好卡門主機,坐進駕駛座時,望了後照鏡一眼。盔甲早已解除,身上是他習慣的便服。發動引擎的聲音,讓他心神稍微回到日常。
回家的路沒有任何插曲,只有陽光灑落、樹影斑駁。街道兩旁的行人依然穿梭,有人遛狗、有人買菜,那些平凡而安穩的場景和先前發生的戰鬥毫無關聯,彷彿那場衝突只是個存在於某個次元中的陰影,未曾真實出現在這座城市裡。
回到家中,諸葛梁洗了個熱水澡,然後換上舒適的居家服,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機螢幕亮起,一條來自「伊希卡瓦·阿蘇卡」的訊息跳了出來。
他拿起手機,螢幕顯示一封來自伊希卡瓦電影廠的郵件,發件人是執行長伊希卡瓦·阿蘇卡,編號為IAHS-015的網路電影劇本已經正式發送。這部電影,將在明天下午拍攝,演員名單包括他本人、奧瓦達·卡娜科、修達·瑪麗莎,還有阿蘇卡本人。
諸葛梁點開劇本,開始閱讀。這部由伊希卡瓦·阿蘇卡親自監製的網路電影將於隔日下午兩點開拍,參與演員除了他自己外,還有奧瓦達·卡娜科、修達·瑪麗莎,以及執行長本人——阿蘇卡。
劇本結構分明,場景集中,台詞不多但需要肢體表演精準到位,看得出是為短時間拍攝、高效率完成的微電影做準備。他一邊看一邊調整呼吸,為隔天的拍攝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從戰鬥轉向舞台的節奏變換,彷彿兩種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在他體內各自生根。
第二天,午後兩點。天空帶著些許陰翳,雲層聚攏在城市上空,像某種未說出口的預兆。但棚內燈光明亮,工作人員來回穿梭,提著燈架、整理道具,還有人在調試收音麥克風的靈敏度。諸葛梁準時到場,一進門便看到卡娜科站在道具區邊緣,正在翻看劇本。她穿著便服,臉上沒上妝,嘴裡咬著一根原味鉛筆。
「嗨。」諸葛梁微笑點頭。
奧瓦達·卡娜科身穿簡單的白襯衫與軍綠色長裙,左手握著劇本,右手托著下巴,似乎正在沉思。她聽見腳步聲後轉過頭來,立刻笑著揮了揮手。
「喲,梁先生,來啦。」
「早到不是壞事。」諸葛梁回應,嘴角揚起。
修達·瑪麗莎也站在一旁,穿著黑色緊身褲與無袖灰上衣,剛從一個攝影器材箱上起身,一手拿著飲料瓶,一手正在看劇本。
她沒有說話,只是對諸葛梁點點頭,露出那一貫淡然但不失禮貌的微笑。
場地旁邊,幾名工作人員正在佈置一個看起來相當雜亂的場景。滿地都是包裝盒,有的堆成一座小山,有的散落一地,看上去像是剛被人掃蕩過的宅男房間——但比宅男房間更瘋狂。
諸葛梁看了一眼,皺了眉。「……我原本還以為會是那種垃圾堆裡找食物的場景,結果看起來更像是遊戲機賣場爆炸。」
卡娜科聞言撲哧一聲笑出來,「你也這麼覺得?我剛來的時候也以為這裡是什麼宅宅的終極地獄。」
「食品包裝的比例也太低了吧,這些……」諸葛梁蹲下,隨手翻出一個包裝盒,「這是鍵盤,這邊一個,後面還有……」他數了數,「四個鍵盤,五個滑鼠……還有三個遊戲機,兩個遊戲手把。」
他又轉身看到一個黑色長方形包裝盒,上頭印著火焰力量某款自衛用手槍的型號。他眼神一凝,「這是……手槍盒?」
他再繼續往下翻,「一、二、三、四、五……七?還有這個……八。八支手槍的包裝盒?」他整個人頓住。
「這根本是要起兵了吧?」他低聲嘀咕。
「我看他們是從各地亂蒐集的,根本沒人真的會家裡囤這麼多。」卡娜科聳聳肩,「我平常家裡連泡麵盒都不留,吃完馬上清掉。這些明顯是特地去撿來的。」
諸葛梁聞言,輕嘆一聲:「還好是拍電影,否則這道具會讓人懷疑演員是不是跟軍火公司有關。」
「說不定有人會把這場戲當成黑市交易隱喻。」瑪麗莎終於開口,語氣平淡,但那種乾冷的幽默感令人一時不知道該不該笑。
「那樣更好!」諸葛梁點點頭。
幾人正在場邊調侃之際,一輛深紅色商務車緩緩駛入廠區。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莫瑞塔·蔻吉若——伊希卡瓦電影廠的副執行長,這部劇的導演。他身穿深藍色外套、戴著一副略顯老派的銀框眼鏡,面容嚴肅但目光親切。
跟在他身後下車的,則是今日的演員之一,伊希卡瓦·阿蘇卡。
她今天穿著一件筆挺的黑色風衣,剪裁俐落,氣勢十足。走進來時,陽光落在她栗色髮絲上,髮尾反射著柔和的光。她沒戴帽子,但眉宇間的氣場讓人一看就知道誰是這場戲的主腦。
阿蘇卡掃視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語氣簡明俐落地問道:「各位,基本台詞都差不多了吧?」
諸葛梁點頭,「沒問題。」
卡娜科微笑答道:「台詞我早就背好了,只怕你們等我表情不夠多。」
瑪麗莎則簡單地回了句:「都記熟了。」
阿蘇卡點頭,轉頭看向蔻吉若,眼神裡沒有太多情緒起伏,但語氣一如往常的果斷:「好的,準備開始拍攝吧。」
四人同時微彎腰,齊聲喊道:「哈伊!伊希卡瓦霞丘!」(是!伊希卡瓦執行長!)
現場彷彿被某種無形的儀式打開,正式進入運轉狀態。
銀幕尚未亮起,但鏡頭已悄然架好。片場的光線逐漸調整,音響收音的細節也在校準。幾位化妝師與助理穿梭於現場之間,場務不斷奔走,整個片廠從平靜轉入一種高效運作的節奏中。
這將會是另一場戰鬥,只不過,這次的戰鬥,不會流血。會流汗,也可能流淚。會留下影像,也可能留下爭議。但他們都準備好了。
攝影棚內的燈光調整,聚焦於場地中央的客廳布景。一張布滿小型包裝盒的矮桌、幾張亂丟的靠墊、堆在角落的飲料罐和泡麵碗、四處散落的遊戲機零件與空紙箱,構成這場戲的生活背景。
卡娜科率先回到更衣室,換上劇本中指定的居家服——這是一件寬鬆的淡紫色棉質T恤與膝上短褲,赤著腳走回場中,神情自在,看起來就像一個真正懶散度日的大學生。
瑪麗莎也換上劇裝,一套米白色長版襯衫,下面配的是黑色棉質短褲,整體風格比卡娜科還慵懶,頭髮也特意弄亂,臉上帶著一種剛睡醒的迷糊感。
阿蘇卡則穿上灰色條紋的居家連身裙,搭配深藍毛襪,一身裝扮帶著高雅中微微的凌亂感,她的氣質總讓人感覺不論穿什麼都像雜誌封面走出來的人物。
諸葛梁沒有換裝,他的角色是房東莫若庫祖·蔻梅,衣服則是略微舊款的卡其長褲與黑灰格紋襯衫,還背著一個側背包,看起來嚴肅又有些老派,是那種討厭拖欠房租又常碎碎唸的類型。
導演蔻吉若坐在監看螢幕前,看著攝影機調整完畢後,掀起眼鏡前端,瞇起眼。
「第一場,準備,三、二、一……開始!」
客廳門被打開,諸葛梁推門進來,表情嚴肅,一手捂著鼻子前端。
「又是這味道……」他一邊說一邊走進來,用手背掩著鼻孔,四處張望,「我上個月就警告過你們三個了,垃圾不能亂丟,這樣下去房子會變成養蟑螂的溫床。」
「喔,房東先生又來囉~」卡娜科懶洋洋地抬起頭,躺在沙發上揮揮手。
「今天不收垃圾啦,禮拜三才回收。」瑪麗莎翹著腳坐在椅子上,嘴裡還叼著一根棒棒糖。
「我們正在進行……創作實驗!」阿蘇卡語氣無比理直氣壯,雙手還比出一個框景的姿勢,「這是廢棄材料裝置藝術的一部分。」
「這房子我不打算再續租給你們了。」諸葛梁板起臉來,「我已經三次收到鄰居投訴,這裡的味道已經飄到走廊上了。」
「欸欸欸欸,房東先生,太絕情了吧。」卡娜科跳起來,雙手合十,「再給我們一個月啦,我們下個月一定會打掃乾淨的啦!」
「我們可以交雙倍押金。」瑪麗莎也站起來,語氣誠懇。
「而且……我們最近經濟真的有點困難啦。」阿蘇卡也出聲,語調比平時溫柔許多。
「這不是押金的問題,也不是錢的問題,是基本生活條件的問題!」諸葛梁說著,繞過桌子,走向牆邊,「你們看看這牆角的霉菌,已經長出像是青苔一樣的東西了!」
「那是我們故意種的。」卡娜科淡定回應,「想看看潮濕環境下自然生長狀況。」
「啊,你有沒有想過,那搞不好會孳生黴菌孢子,影響整棟大樓的空氣品質!」諸葛梁提高音量。
「房東先生,你太激動了。」瑪麗莎忽然站到諸葛梁背後,「我們要請你……稍微冷靜一下喔。」
「你幹嘛……」諸葛梁話音未落,忽然感到一條毛巾從後方猛地摀住自己的口鼻。
他反射性地掙扎了一下,腳步退了兩步,兩手亂抓。但他知道劇情到這裡,角色蔻梅該被迷昏。於是他故意踉蹌著搖晃,手臂揮舞幾下之後,緩緩無力地垂下,雙眼閉上,整個人緩緩跪倒,最後仰面躺平在沙發上。
導演蔻吉若舉手:「停!第一場可以了!」
攝影機收機,燈光轉暗。現場頓時回復現實的氣氛。
諸葛梁睜開眼,一臉戲謔:「上次我演房客,被房東綁了;這次我演房東,還是被綁。這角色宿命是不是有點悲慘?」
阿蘇卡此時正半跪在他身邊,用一條事先準備的布繩,熟練地將諸葛梁雙手反綁於身後,語氣平淡但聽得出一絲笑意:「這叫對等宇宙補償,梁先生演強勢角色太多,該吃點苦了。」
蔻吉若從導演椅站起來,拍拍手:「各部門準備,第二場拍攝,五分鐘後開始。燈光維持現在亮度,攝影C機調低十度角度,瑪麗莎你站位稍微往右十五公分,避免擋到主機位。」
現場再次忙碌起來,諸葛梁被扶起,仍保持雙手綁著的狀態,被引導坐到場地正中。場務協助調整衣服的皺摺,讓鏡頭中更自然。
隨著蔻吉若一聲令下,第二場戲開始拍攝,那真是:
鐵甲戰車陷泥灘,空中戰機三架盤。
彈如驟雨漫天灑,砲似怒龍向膽寒。
火力交叉無死角,車身進退往頻繁。
幾番還擊終歸靜,鐵甲戰車臥泥灘。
時間不知不覺滑過兩個鐘頭,攝影棚裡的氣氛也由最初的緊張轉為輕鬆。蔻吉若查看最後一場戲的即時拍攝畫面,確認剪接點後,推起眼鏡,語氣肯定:「最後一場拍攝完畢。大家辛苦了,進入後期處理。」
工作人員開始拆燈、收麥克風線、拖拉攝影軌道回原位,有人拿出膠帶,有人則一邊打哈欠一邊背著小型推車走向倉庫。
片刻後,一輛送餐車緩緩推入棚內。車上放著整齊的餐盒:飯菜、湯、飲料,還有幾個甜點盒。
帕爾克笑容滿面地說:「晚餐來囉~大家辛苦啦!」
所有劇組人員圍過來,雙手合十,齊聲低聲唸道:「感恩神明賜食。」
然後,打開便當盒,熱氣升起,香味瀰漫。這一夜,工作雖然辛苦,但飯菜特別香甜。拍戲的疲憊、角色的情緒,全在一口白飯與一勺肉菜湯之中,緩緩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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