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玉和话锋一停,忽然捂着嘴巴大笑起来。居遥垂眸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栾襄尚未登基之时,虽不近女色,却与乔家公子来往甚密。乔鹤岑与栾襄同岁,二人又有同窗之谊。所以,我说一句如胶似漆不过分吧?”狐玉和抬手在居遥眼前晃了晃,“哎,居遥,你怎么没反应啊?”
居遥冷冷道:“你想我有什么反应?”
“居遥,我实话告诉你,早在上回你来默心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栾襄对你的心思,”狐玉和顿了顿,“不过,你的相貌、性格和乔鹤岑一点儿也不像。看来栾襄的口味变了许多。”
“闭嘴吧你,一堆废话!”
居遥就知道狐玉和突然找他没安好心!他瞪了狐玉和一眼,转身就走。
狐玉和总共没说几句话,有关栾襄和乔鹤岑二人的事少之又少,居遥根本没时间听这些。他翻身上马,快速远离了默心寺。
幸而回到文府时天色还早。
文观行和栾襄都不在府里,居遥干脆自己在府里逛了一圈。
文府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地方还颇有现代废土风的格调。居遥嘴角抽了抽,转身回了正厅。
居遥口有些干,他想喝茶,却发现壶里的茶已经凉透了。清澈的茶水中倒映出居遥面无表情的脸。
——“你为什么……不亲他呢?”
——“早在上回你来默心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栾襄对你的心思。”
微风拂动,水面晃动,居遥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文府僵坐了多久。他抬眸向窗外看去,天已彻底黑了。
思绪太乱了。
像一张繁复的网,将居遥套进其中,缓缓收紧,教他再喘不过气来。
栾襄照顾了他这么多天,却从未提及那夜的吻。这让居遥逐渐产生了自我怀疑。
也许那夜是他在做梦?
居遥这段时日,偷偷在心里做过无数次彩排。
他都想好了,只要栾襄开口,居遥就告诉栾襄:等自己的事办完,一定会考虑的。
可栾襄实在让居遥等得太久了,久到居遥再次动摇了自己的内心。
如果说狐玉和的话对居遥一点影响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栾襄对乔鹤岑的数次庇护,让居遥觉得他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个笑话。
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决定帮助栾襄洗脱罪名。可一提到乔鹤岑,栾襄就开始抽风……好讨厌!
居遥一拍桌子,打道回府了。
“玉兰,饿了吧?回家,给你吃好东西!”
一人一马不告而别。
清凉的夜风吹在居遥脸庞,他只觉得呼吸都通畅了不少。
栾襄,那我们就来看看谁更能忍吧。
第二天一早,居遥便穿戴整齐,准备回永安宫上班。他走下楼,若无其事地对站在门口的栾襄打了声招呼。
栾襄往居遥左手塞了一包糕点,右手塞了一只水壶,随后笑眯眯地摆了摆手:“先生,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了。”
居遥走出十米远,还是觉得不对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猛然回头,栾襄依旧站在原地笑看着他。
居遥“驾”了一声,不管栾襄了。
永安宫中,王铭正偷闲。
他躲在阴凉的台阶上,用手扇着风:“居兄,你说这两天都入秋了,这天咋还这么热?”
居遥随手掏出一只折扇递给王铭:“热你就扇扇子。”
王铭睁大了眼:“哦呦,洒金扇?”
居遥勾了勾唇:“怎么,很惊讶吗?我以为王兄你作为先帝的眼线,对所有事都了如指掌呢。”
“哎呀!”王铭啧了一声,“俺不是眼线,那叫暗线、暗线懂吗?再说现在先帝尸骨未寒,俺去给谁做眼线啊?”
说完,王铭又凑近居遥:“说真的,居兄你到底是什么人,连这东西都在你手里?”
“你猜。”
“你不会也是皇子吧?私生子?是靖明帝的私生子吗?”
王铭真的像模像样地猜了起来,居遥咳嗽两声:“先说正事!”
“俺那日就想和你说的,可你却把俺推走了。难不成隔墙有耳?可俺寻思那十里竹林也没别的人啊。”王铭挠头。
“这么说,看来你已经找到了线索。”
王铭点点头,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一一道来。
乔鹤岑和栾襄,一人是皇后嫡子,另一人是宰相所出,可谓是浑然天成的未来君臣。
可惜,二人关系似乎在突然之间出现了间隙。
不知从何时开始,乔鹤岑断去了与栾襄的联络,他不再时时出现于王府,即便路遇栾襄,两人也不欢而散。
据说在栾襄登基的头一天,乔鹤岑曾在夜间探访栾襄。可不久殿内便传来争吵声,似与“女儿身”、“成婚”有关。
从那以后,乔鹤岑便辞官离开了皇城。乔鹤岑这三个字也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禁语。
王铭道:“俺能打听到的也就这么多了,应该有点儿用处吧?”
居遥并没有听见王铭的话,他眼前的两只小人正在打架。
小居:“我估摸着这个乔鹤岑就是喜欢栾襄,看不惯他纳妾,所以才跟他一拍两散!”
小遥:“不对不对,还有第二种可能性!万一是栾襄苦恋乔鹤岑多年未果呢?乔鹤岑接受不了基佬,遂跑路!”
小居:“你是反驳型人格吗?这俩对居遥而言有什么区别?”
小遥:“也对,也对!”
“对个屁啊,闭嘴吧你们!”心中的天平快速往一边倒去,居遥气得脸都白了,他举起手挥舞了半天,眼前的小人才散去。
居遥看向王铭:“是谁告诉你的?”
“照理说,俺家应该有关于乔鹤岑的消息才对。可俺回去翻查才发现,根本找不到乔鹤岑的蛛丝马迹,像是被人刻意抹除了一般。”
居遥牙一酸。
这事儿,多半是栾襄干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居遥又问。
王铭嘿嘿一声:“是一个疯子告诉我的。”
“疯子?”
“居兄可还记得那掖庭的黄美人?”
——“刚才朝你扑过来的是靖明帝的黄美人,朕记得她应该是试图自缢,被指为疯癫,故而被打入掖庭。”
栾襄的话语犹在耳畔,居遥呼吸一顿:“当然记得。她能在掖庭这种吃人的地方衣冠依旧,看来并不是真疯。黄美人向你提的条件是什么?”
“居兄,你只说对了一半。黄美人的精神的确不太好,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疯癫。黄美人过得好,是因为曲荷一直在照料她。”
居遥睁大了眼:“曲荷?”
“对啊对啊,之前你不是让俺暗中帮着曲荷吗?曲荷那边一直没出啥事,俺也就没跟你讲。纯太妃虽然生气,可顾虑着皇上那边儿,她也不敢动手。”
居遥轻轻颔首:“这样啊……”
“曲荷虽然看着挺偏执一姑娘,但还挺细心的,在御膳房碰见俺两回,就发现俺在帮她了。她就问俺,是谁派俺来的。”
“嗯?”
“俺肯定不能说是居兄啊,俺就说是文观行。反正文大人成天不在宫里,曲荷姑娘也出不了宫,俩人见不到面。”
“哈?曲荷怎么说?”
“曲荷信了,说文大人是个大好人。”
居遥:???
“哎呀,扯得太远了,总之,黄美人这事儿,还要多亏曲荷姑娘帮俺们牵线,居兄,你看看要不要再送曲荷点儿啥?”
“那是自然,”居遥认同道,“等我忙完乔鹤岑的事,亲自找曲荷道谢。”
“不过居兄,俺想多问一句,你这么执着找乔鹤岑是为啥呀?”
话音未落,王铭突然感觉自己的肩头一沉。
居遥抓着王铭的肩膀,语气恳切:“王兄,你能派人帮我抓到乔鹤岑吗?”
王铭为难道:“这……不是俺不给你抓,一是这乔鹤岑并非等闲之辈,二是先帝对此人多有在意,居兄不是不知,俺那些长辈不可能同意俺这么做的!”
居遥劝道:“王兄,如你所说,先帝都死了,你们如今不是任何人的下属。况且乔鹤岑此人是滑胎案的嫌疑人,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先帝着想!”
王铭对上居遥坚定的眼神,他余光扫见那把泛着光的洒金扇,咬咬牙道:
“居兄,俺试试看!”
居遥做了一件冒险的事。
他不知道如果被栾襄发现,栾襄会作何反应。
骂他、打他、杀了他?
居遥想了很多种可能,可他依旧有必须做这件事的理由。
不止为了栾襄,还是为了段向雪。
夜间,竹阁书桌前。居遥看着窗外渐黄的竹叶,耳边响起王铭的话语:
“听说皇后娘娘从默心寺回来之后,胃口就一直不大好。她觉得是因为自己有克亲之相,才导致了流产和段长青的背叛。”
居遥问,灵音没劝她吗?王铭说,劝了,皇后娘娘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勉强吃了几口,可没过多久便全吐了。
“向雪姑娘,这些事分明与你无关,你却要因此牵肠挂肚,伤了自己的身子……”居遥颤抖地闭上双眼,“我放任段长青动作是对的吗?如果我在意识到能够改变剧情的那一刻就找人除掉段长青,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身后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居遥抹了下眼睛,转过身道:“陛下。”
栾襄踏上最后一节台阶,先是愣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地递给居遥一只杯子:“先生喝了牛乳,早些睡吧。”
“多谢陛下。”居遥勉强扬了扬唇,他接过牛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
“你还记不记得,默心寺那日,狐玉和问我,是否还想东山再起,”栾襄顿了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先生,我不想回去当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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