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于归露出一个微笑：“八角宫灯精美，说不想要是假的，不过我确实也没有才学去赢。方大官人，咱们走吧，去前面看看。”
方晏如看着沈于归，却道：“沈小娘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诶！方——”
沈于归话还没说完，方晏如便转头往人群里挤去。
“方大官人——”
沈于归不放心，也跟在方晏如身后，朝着人群中挤去。
咦？怎么又回到刚才的花灯摊了？
花灯摊前，对对子赢头彩的活动还在继续。只见方晏如于摊主面前站定，气定神闲，掷地有声道：
“鸢飞鱼跃悟天机。”
花灯摊主一下子没听清：“什么？”
方晏如重复道：“方才摊主所说上联，我已对出下联，‘鸢飞鱼跃悟天机’。”
花灯摊主喃喃重复道：“鸢飞鱼跃悟天机。鸢飞鱼跃悟天机……好一个‘鸢飞鱼跃悟天机’！”
此对一出，周围便有读书士人如伯牙遇子期，连连叫好，拍手称妙。不过，亦有人撇撇嘴，搞不清楚这对子好在何处，败兴而归。
沈于归亦听不懂。虽说自己前世确实是干文字工作的，但于这些本就不精通，只是凑趣而已。不过，看花灯摊主的反应，这位方大官人的对子可是对到他的心坎里去了。
花灯摊主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收拾摊位：“果然，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官人文采，在下着实佩服！这位官人，这盏八角宫灯是你的了！”
沈于归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状况，突然，一个明晃晃的八角宫灯递到自己面前，惹得周围的小娘子们好生羡慕。
沈于归心中很是惊喜：“方大官人，这是——”
方晏如提着宫灯的手微微一抬，示意沈于归接着，眉眼弯弯：“沈小娘子方才不是说想要吗？送给你的。”
沈于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随口一说……”
方晏如依旧笑着：“沈小娘子，上元节快乐。这宫灯便算作礼物，准备得匆忙，还望娘子笑纳。”
沈于归接过宫灯，很是幸福：“多谢方大官人！这礼物我很喜欢！”
拿在手中稀罕了一会儿，沈于归突然想到了什么，又仰头道：“方大官人，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送了我礼物，我自然是要回礼的，不过……”
方晏如没说话，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不过我现在手头拮据，那些贵的礼物我肯定是送不起的。不如……我请你吃东西吧？”
“好啊！”这话正合方晏如的意，“沈小娘子要请我吃什么？”
沈于归想了想，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人。
“方大官人，你喜欢吃甜的吗？”
“喜欢。”
“那我请你吃糖塔吧？”
“糖塔？”
“喏，就在那儿。”
方晏如顺着沈于归手指的方向看去，前面果然有个卖糖塔的。
糖塔，也就是后世的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在后世是家喻户晓的零食，但在本朝，糖塔可是个稀罕物——受时下工艺的限制，糖塔最外头的糖霜可是很难生产的。
糖塔虽不便宜，但相较汴京城中酒楼里的一顿饭菜，那还是节省得多。
沈于归觉得自己的想法甚是完美：既还了方晏如的人情，吃的东西又体面、又有格调，还不至于负担太重以致破产！
方晏如笑起来：“好，我们走吧！”
二人上前，那卖糖塔的小贩见有客人来，忙招呼道：“官人娘子来两串糖塔吗？我家的糖塔种类比别家的多些，山里红、海棠果、麻山药、核桃仁、豆沙的，都有！二位喜欢吃什么口味的？”
沈于归看着方晏如：“方大官人，我请你吃糖塔，就由你来决定口味吧。”
方晏如看着各式各样的糖塔，似乎有些纠结，想了半天，最终放弃：“这味道太多了，我挑不出来。这样吧，沈娘子你推荐一个味道，我都能接受。”
沈于归正准备谦让，看见方晏如确实一副选择困难症的模样，于是道：“那我挑了？”
“嗯！”方晏如还在纠结到底哪一种口味好吃，“你推荐一个味道吧，我相信你的品味。”
沈于归抬头。这小贩卖的糖塔的口味确实很多，算是汴京城中口味最全的了。
到底要选哪个呢……
红彤彤、囫囵个儿的是山楂的，也就是“山里红的”。这山楂选得很好，个头不算大，颜色却很深，看起来应该很甜，不酸。
山楂旁边，一根长条的便是麻山药的。外头的皮都削得干干净净、白白胖胖的，不过沈于归对此可不感冒——山药没味，只有外头一层糖霜，味道不咋地。
再右边是海棠果的，个头比山楂的大不少，也是一个一个的。海棠果跟苹果长得很像，不过要比苹果小许多，颜色要比山楂更加透亮些，看起来更好吃。
再下面一圈是核桃仁的，有些类似后世的新疆切糕。松散的核桃仁剥得很仔细，用糖霜粘连一起。核桃本身有些苦味，又配上甜口的糖霜，怪怪的，沈于归也不喜欢。
看了半天，还是海棠果的看起来最诱人！
沈于归递出钱去：“两支海棠果的。”
“好嘞！”小贩热情爽快地接了铜板，取下两串海棠糖塔来，“官人、娘子，这两串的海棠果个头最大，也是最甜的！二位尝尝？”
“多谢！”沈于归接了糖塔，分给方晏如一串，直接就往嘴里塞。
唔……这糖塔的味道，该怎么说呢……
味道嘛，肯定是比不上后世的冰糖葫芦的。
北宋时期虽种甘蔗，能产糖，却很少有甘蔗能用来做糖霜。最适合做糖霜的那一批甘蔗早就变成了贡品，进了官家的库房，剩下的……做成糖霜的效果便要大打折扣了。
北宋时的糖霜自然也比不了后世的糖衣，薄薄一层，口感黏黏糊糊的，粘在里头的果子上。味道也很淡，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甜。
不过，在当下，这已经是个很稀罕的玩意儿了。
沈于归咬了一颗海棠果，在嘴巴里细细咀嚼。
海棠果倒是不错，不酸，水嫩多汁。沈于归一下子吃了两个，一边吃一边想，若是海棠果子外头不蘸那一层糖霜的话，味道也很好。
沈于归晚上没吃饭，肚子早已饿得咕咕直叫，三下五除二吃完手中的海棠糖塔，二人又已往前行了几条街。
方晏如手中的海棠糖塔也吃完了，还在回味：“这海棠糖塔真不错！只甜不酸，难怪是个稀罕物！”
沈于归却摇头：“方大官人，我倒不觉得这糖塔好吃。日后若是有机会，我也想亲自做一做糖塔。我敢打包票，我做的一定比刚才的那串好吃千倍万倍！”
方晏如看着沈于归，蓦然笑起来，边笑边道：“好！那我可就翘首以盼了！”
沈于归看着方晏如，突然明白他这是不相信自己，觉得自己在吹牛说大话：“方大官人，我是认真的！到时候做了糖塔我请你来品尝！”
方晏如继续笑：“我相信，我相信。沈娘子做的吃食味道都是好的。”
见方晏如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沈于归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了——毕竟，自己当下也确实没有把握，能不能还原出后世的冰糖葫芦来。
沈于归正准备接着往前走，突然——
“咕咕——”
自己的肚子叫起来。
好饿。
刚才虽吃了一串海棠糖塔，但完全不管用啊……
几乎与此同时，沈于归闻到了一股香气。
食物的香气。
那是一股面食香，香味不浓，却很好闻，像是有种魔力一般，一下子勾起人的馋虫，让人感觉愈发饿了。
沈于归一侧头，便对上了方晏如的眼神。
“沈小娘子也闻到了？”
沈于归点头，又有些不确定：“方大官人是说……那阵吃食的香味？”
方晏如点头：“我晚上没吃饭，闻到这个香味，好饿。”
“我也是……”
“话说来，这是什么吃食？”
沈于归摇头：“这味道有些熟悉，但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要不，咱们循着香味找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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