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香味,似乎是从前面传来的……
二人顺着香味往前追去,刚拐过街角,便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馄饨摊子。
沈于归恍然大悟:“难怪这香味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馄饨!方大官人,咱们快去瞧瞧。”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馄饨摊子前。馄饨摊子还挺讲究,虽然只是路边小摊,却也用旗幡做了招牌,上书“馄饨”二字。夜风一吹,旗幡便带着硕大的“馄饨”二字上下翻飞,极惹人注目。
馄饨摊子虽不大,生意却很好,此时已经围了许多食客了。摊子的桌椅坐满了,不少食客依旧捧一碗热乎乎的馄饨,靠在墙根下,或是蹲在地上,吃得极满足。
正是上元节,沈于归身上虽穿着乔三娘子赠送自己的冬衣,但在外头晃久了,身上还是觉得冷,看见馄饨摊子上不断冒出来的热乎乎的水汽,沈于归本能地就想靠近取暖。
沈于归道:“方大官人,这馄饨摊子看起来还不错,我请你吃碗馄饨,暖和暖和吧?”
方晏如却道:“沈小娘子,你方才已经请我吃了海棠糖塔了,这次也该是换我来请。”
方晏如动作倒是快,话正说着,人已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排队了。
馄饨摊子前排队的食客不少,摊主的动作却很麻利,所以没有想象中那么慢。
沈于归在一旁看着,摊主是个中年男子,矮矮胖胖的,脸上被风吹得通红,却依旧是乐呵呵的,看起来一脸福相。
他面前一口陶锅,个头不小,锅中白水正“咕噜咕噜”地沸腾,煮着馄饨。左手边是一斜摞放着的瓷碗,两边用凹槽卡住,便不容易倒。右手边是简单堆砌的各种佐料。
只见摊主右手持一只长柄笊篱,在滚水中轻轻拨弄几下,水中漂浮着的馄饨便尽数被捞起,接着,轻轻摆动手腕,抖掉多余的水,手腕又向内侧反转,长柄笊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顷刻之间,馄饨已在碗里了。
整套动作真是行云流水又一气呵成,优雅至极。不费一点儿多余的动作与力气,看得人心情舒畅。
就连沈于归也忍不住在心里默默为他叫好。
接着,那摊主左手端碗,又动作麻利地往碗里加汤。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递到了食客手上。
摊主的招呼如同他卖的馄饨一般热乎:“这是您的馄饨,端稳了,小心烫——”
队伍很快排到了方晏如,方晏如上前,递上铜板:“两碗馄饨。”
“好嘞!”
只见摊主右手伸向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沈于归这才发现,摊主的右手边不止有调味料,还有一块白布。
摊主掀开白布,底下全是早已准备好的馄饨,一个一个整齐地摆在一起。摊主大手一抓,沈于归甚至都没看清楚,半排馄饨便已经下了锅。
锅中滚水咕噜个不停,摊主盖上锅盖,另拿了两个碗,一面动作迅速地往碗里加盐巴,一面笑吟吟道:“小官人可吃辣?”
方晏如摇头:“不要辣——”
说着,又看向沈于归。
沈于归点头。
“——另一碗加辣。”
“好嘞,一共两碗。一碗加辣,另一碗不加。”
说着,摊主便在另一碗里加了些黄芥末。
加完佐料,馄饨差不多也煮熟了。摊主揭开锅盖,一股水汽迎面扑来,迷住了沈于归的视线。
好暖和!
温暖的感觉稍纵即逝,水汽散开,沈于归又能看见了。
锅中滚水依旧,只是,有白色的馄饨漂浮在水面上,如同游乐园里的碰碰车一般,在锅中乱窜。
这些馄饨白白胖胖的,像一群刚出生不久的可爱小鸭子,看着就喜人。摊主依旧手腕轻摇,不消片刻,两碗馄饨便递了过来。
“多谢。”
沈于归与方晏如双双伸手去接。
“欸!小娘子,这一碗是加辣的,别拿错了。”
沈于归仔细一看,确实,方晏如手中的这一碗馄饨汤水色泽要黄一些,是加了黄芥末的缘故。
二人换了瓷碗,正好,有一桌食客已经吃完,桌子也收拾好了,沈于归与方晏如便端着碗坐下来。
碗中滚烫的汤水将热度一直传到碗沿,倒将沈于归冰冷的手捂得热乎乎的。沈于归放下碗,取一双干净的竹箸,瞥眼看见方晏如已经夹起一个馄饨,正呼呼吹气了。
沈于归没有先吃馄饨,而是低头,浅浅抿了一口馄饨汤。
一口热汤喝下去,沈于归觉得自己浑身舒畅,全身都暖和起来了。缓了一会儿,又低下头喝了第二口,这才尝到了味道。
嗯……这汤水有些寡淡啊。
汤水中仅有的味道便是那味黄芥末的辛辣,黄芥末本身味道是很刺激的,但被大碗汤水这么一化,竟也显得很是寡淡。
沈于归摇了摇头,这似乎是用白水煮的馄饨,同样白水作汤。
再吃馄饨,沈于归夹起一个馄饨,这馄饨个头挺大,白白胖胖的。
略吹了吹,沈于归一口咬下。
这碗馄饨看着不错,没想到,吃起来却让人有些失望。
按照沈于归的标准,馄饨讲究皮薄馅大。可这碗馄饨却是相反,面皮厚,吃着有些费劲;内馅少,没有给人开心的感觉。
更令沈于归想吐槽的是,馄饨里头的肉不是肉馅,而是肉块!吃一个馄饨,嘴巴便被鼓鼓囊囊地塞满了。
沈于归吃了两个馄饨,着实吃不习惯,于是向周围的食客打听:
“小郎君,汴京城的馄饨都是这样的吗?”
沈于归装作自己是从外地来的。
“啊?馄饨不就是这样吗?难道汴京与临安的馄饨还有所不同?”
沈于归笑笑:“小郎君,再问问,城中哪家馄饨味道最好?”
那人想了一想:“附近的……就属这个馄饨摊子了。小娘子,你别看这摊子简陋,味道可比城中许多店面都要好多了!”
立即有人附和:“是啊,这馄饨摊子我从小吃到大,味道不说在汴京城中最好,却也是一等一的了,看看每日里有多少食客就知道了!”
沈于归笑着点头:“多谢,可能是我初来乍到,有些吃不习惯吧。”
方晏如关注到沈于归的情况,探头关心道:“沈小娘子吃不惯这家的馄饨?”
沈于归正想解释,想了想,毕竟本朝人没吃过后世的馄饨,解释也是徒劳,于是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方晏如却道:“我觉得挺好吃的呀,比府衙里的饭菜好吃多了。”
沈于归一看,他那一碗馄饨几乎快见底了。
沈于归好奇:“方大官人,这馄饨真算汴京城里好吃的了?”
方晏如点头:“虽然我之前没来吃过,但我也听府衙的同僚们说过这家馄饨摊子,同僚们的评价都挺不错的。”
沈于归看着碗里还在冒着热气的馄饨,若有所思。
·
翌日,正月十六。
沈于归早早地就起床上街,昨晚的想法依旧盘旋在自己脑海里,久久不散。
本朝的馄饨,沈于归确实是吃不惯。
没关系,若是没有好吃的,那便自己做。
昨夜那样的馄饨在汴京城都能生意兴隆,那自己做的馄饨一定也能赚到钱!
况且,今日卖这、明日卖那的模式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要在汴京城立足安稳,便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就从馄饨开始做起吧!
正月十六的早市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做生意的早早就来占位出摊,所卖的货物在街巷两侧一字排开,光是看一眼都能挑花了眼,招揽生意的叫卖声更是一家比一家响亮。
沈于归今日揣上了自己所有的铜板,前几日自己吃喝玩乐花了不少,虽说还有积蓄,却也为数不多,更是要用在刀刃上。
沈于归轻车熟路,在一家面店面前停下,面店门上挂着“文武家面店”的招牌。这间面店是城中常见的前店后宅的形制,前头做生意,后头便是一方小院,供主家居住歇息。
一个二十岁模样的男子正在面店中打理,见到沈于归,这男子笑着打招呼:“沈小娘子!”
沈于归亦笑:“文大哥,还有上好的白面吗?”
被沈于归称为“文大哥”的男人叫文武,就是“文武家面店”的文武。他长得很高,因常年搬运面粉,身体很是结实,皮肤又黑,看着便有安全感。
文武个头虽大,为人却是和气老实,不论是生活还是做生意,能退则退,能帮则帮。若是与他讲价,只要不是太过分,文武基本不会说一个“不”字。
沈于归很喜欢与他做生意。同样的价格,他家的面粉比别家的要精细些,也干净些,再加上时不时抹个零头,讲个价,成本便更低了。
沈于归第一日做牛乳炊饼时的面粉便是从文武这里买的,此后,便成了他家的老主顾。
文武放下手中活计,热情应道:“有!沈小娘子要用上好的白面,我都记着呢。沈小娘子的白面我都特意让阿黎多筛两遍,筛干净。”
沈于归亦笑道:“多谢文大哥,那给我称六斤吧。”
文武忙不迭答应道:“好嘞!沈小娘子稍等,我这就来装。”
只见他扯了个麻布袋子,用秤一杆一杆称好了舀进袋子里,不一会儿,三个麻布袋子便都是鼓鼓囊囊的了。
沈于归试着拎了拎。
好重。
文武好心道:“六斤面粉,沈小娘子拎不动吧?”
沈于归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点头。
文武憨厚地笑起来:“我帮你把面粉送回去吧。阿黎,你看着点店!”
话音刚落,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声。院子里脚步“咚咚”响起,似是有人在往外跑,下一秒,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的脑袋便探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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