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6月下旬后,大江流域特别是云梦湖一域的天空就像被天神蛮横地撕开裂口一般,雨就开始稀里哗啦地下个不停。
浪子阿豪入职后,他的第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要深入大江流域做一线采访。这一方面是因为他没有什么家庭负担及安全顾虑,另一方面也是他熟悉家乡云梦湖的人文地理环境,他主动要求回去做采访,如同“浪子冲浪,回头有岸”一般,这种情怀实在难得。
岳城,大江中下游具有3000多年的重要历史文化名城,它被云梦湖与大江交汇萦绕,因此也是自古抗洪守险的核心城市之一。
现在浪子阿豪已经在大江流域云梦湖畔岳城开展工作了。阿豪当下驻守在岳城这座忧患先于天下,安乐后于天下的洪暴中心。滂沱大雨陪伴着他。阿豪主要的交通工具是一辆水陆两栖的高效能摩托车,他配备了卫星可视电话,轻便摄像机,他还与在当地驻守的商有维互相配合,客观上说,他是辅助商有维开展工作。单位希望通过直接把阿豪派驻急难险重一线,给经验丰富的商有维做助手,让商有维带一带,以尽快增长阿豪的工作才干。
今天,阿豪与商有维要上抗洪最前线。他们顶着暴风雨艰难地前进,阿豪想起小时候自己在大雨中孤单地撑伞上学的情景,有时候狂风直接把雨伞卷飞了,人都会被牵带着飞起好几米,然后摔倒在雨水里,被密密的雨像绳子一般抽打。
“阿豪,你水性怎么样?”商有维对这个年轻帅气的新跟班不放心,暗想:“不知组织上是怎么考虑的,安排他去做娱乐节目多好。”
“还可以吧,我自小就在云梦湖中耍水了。”
“我说口音怎么熟悉呢,原来是这里的伢子。”商有维语调变得亲切了些,“你父母在这里工作吧。”
“不是。我这里只有大伯一家,他们为避风雨已经跟许多人到岭南那边去了。”
“是呐,发生大洪灾的传言,让好多人都避到外乡去了,你倒不怕,敢回来。”
“商大哥您也没有离开嘛。”
“我们这一行的就是哪里有危险往哪里去,新闻是用命搏来的。”商有维内心里有几分担当,几分职业情怀。
狂风大作,暴雨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大地上的一切,向前每进一步都极为艰难,防洪大堤虽然还有不到一公里的路,阿豪感到暴雨的狂怒和洪水的呼啸如灌脑门。
“今天看来很凶险。”商有维担忧地说,然后他抬头看着天空闪亮的一角。突然一道闪电引领着霹雳之威从天而降。紧跟着一道高速旋转的水龙卷从东北的乌云层中亮出了穷凶恶极的形象。黑云翻墨卷狂龙,“龙吸水!”商有维立即职业性地抓拍了照片,然后呼喊着阿豪往防洪大堤方向冲去。
当商有维与阿豪冲上防洪大堤时,他们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几万名抗洪人员携手奋战在洪荒激流之中,写着“人在堤在”的誓词仍未被狂风暴雨卷去。而那道狂卷而来的“龙吸水”就像死神的绳索一样越旋转越近,被吸附的水、沙、泥、石以及人与兽在其蛮横之力下,胜过妖魔的生吞活吃。
瞬间,人群中突然爆出被死神抓住一样的绝望之声:“溃堤了。”
在大自然无比强大的破坏力面前,阿豪跟随着人群本能地向大堤未溃的方向奔跑,而反应慢者已然被溃堤的洪流像冲洗泥沙一般冲刷而去。
大堤防护的岳城,瞬间就会被洪水灌作死城。
回过神来,这道被水龙撕裂的大江南侧堤岸长约百米,在商有维现场直播下,华夏王国人民都知道了。整个大江下游受灾的南方地区恐怕过不了几天就是更加水深灾重的泽国,上亿的人面临灭顶之灾。
怎么办?左三锡临危受命了,他带领队伍在危难之际总是第一时间出现。面对如今的惨烈而紧急的局面,留给他的抢救时间不多了。
目前,左三锡并没有在抗洪最前线,他的指挥是通过电话、视频等手段下达命令。
与此同时,姤战队几乎集聚自身所有的计算力,以应变危局。
“姤宝,下决心吧,我们必须启动第二方案。”小蜻蜓急切地说。
“好吧,把任务分解到那个阿三叔的盘子里,优先进行。”
天下都乱套了。从神州大地最靠近岳城的机场,有上百架大型飞机自动开启了无人驾驶的智能模式,相继强行起飞,飞入雨茫茫的天穹,也有少部分起飞失败摔机的……
导航它们飞的,是一股强大的计算程序。
又有三枚钻地导弹被发射了,目标:岳城上游,荆城附近北侧的防洪山陵。
“报告首长,成功击中目标。”
左三锡气急败坏:“什么,击中目标?我下的命令?岂有此理,现在又不搞演习,是救灾好不好!”
“信息反馈,上游洪峰变弱,有利于岳城决堤的抢救维修。”水文司给左三锡最新的汛报。
“好!好!工程兵全部开到堤岸上去,就是下人饺子,也要把溃口堵上!”左三锡气急败坏中的命令也不知道哪个管用,反正能用的手段都要用,死马也要当活马医了。
洪水无情,溃堤就像巨大的伤口,血喷涌而出,根本停不下来。防汛的人员扔下的沙袋就像大浪中的一粒沙一样,哪里堵得住。堤岸上原来有的工程车,也被开进去堵堤口,但是堤口还在撕裂不止。
绝望中的生机出现了,是因为堤岸上的人员在雷电激荡中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
一架大型飞机在上空盘旋,选准方向,然后像英雄赴死一般,直插到大堤溃口之中……
飞机像上天探下手来插了一株秧苗。
紧跟着另一架也飞来了……又另一架……它们像训练有素似的,一架接一架,整齐而有序地直插而下。
让人不敢相信。
这是飞机的坟场还是战场?
左三锡显然也被直播的景象震惊了。而此时,华夏王国国民都为英雄救灾壮举叫好点赞。这种危难关口出奇制胜的高招,左三锡是绝对想不出来的。
而现在大家都认为是他和他的属下干的。
在几十架飞机填堵大江溃堤的引领下,现场几万工程人员又得到附近十几万百姓的生死相助,生死与共,他们像工蚁般把一袋一袋的沙包填堵到溃口……
奋战了一昼夜,终于溃堤被完全填堵了。浪子阿豪双眼已经血红,他把大学四年所学的采访知识几乎全用上,也难以描述这个险峻而神奇的救灾场景。
大雨继续下,整个大江中下游的洪灾仍在上演。左三锡命令调研三枚导弹所谓“击中目标”的结果。反馈报告很快,说是三枚导弹凿穿一个山洞,奇妙的是连通了一条暗河的入口,导致上流洪水自动分流消减洪峰,极大地减轻防洪的负荷。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之作。
左三锡坐在指挥椅上三思不得其解。这算是天机不可泄露?不管是神仙还是高人,反正是来帮忙的就是了。心道:“嗯,看来我是福将。至善王也这么褒奖过我嘛。”
与此同时,姤与她的坐骑小蜻蜓来到了神州寺。
风雨如晦,这是个暗无天光的时刻。
神州寺作为华夏王国的核心寺院,显得华严而受俗世尊重。寺中有一法华宝塔,从地下修出,高有百米,烟雾之中如在虚空,有种种无价珍宝装饰,宝塔八角十三层,代表一教化十三宗,功德圆满;又寓十三种观智。迦信方丈闭关修行多时,最近才出关。他面色庄严,目光有神,出关后对众僧诵偈:
“从谁初发心,称扬何法相?如是诸计算,神通大智力,洪荒震地裂,宝塔中涌出,本末之因缘,无量亦无睽。”
众僧均不解其奥义,思忖也难以参悟。
迦信方丈近来也不管事,只是在宝塔第三层禅室打坐念经。
近来,随着洪水之灾在华夏大地漫延,到神州寺祈福的香客更多了。今天,在众香客中,有一名衣着平凡面带雀斑的年轻女子,她撑着一把红色雨伞,而走路的样子却是极优美的。
她走近了宝塔,仰望宝塔的富贵华严,如同一个权威立在风雨之中。而她一点都不畏惧,都不担心,她嘴角有了轻微的笑意,就在一刹那。
天地巨变,一股强劲如水龙之力的洪水,突然从宝塔底部直冲而起,把整座宝塔如同冲开一朵红莲花似的。塔散花开,水龙缠绕挟裹着一个老和尚直冲九天。
这个老和尚就是迦信方丈了。他努力保持着端坐双手合十敬佛的姿势,默咏“阿弥陀佛”护持身心。
众僧与受到突然变故而惊吓的香客游人们纷纷跪下,磕头祈愿……紧跟着是闪电如鞭:
一道——
两道——
三道——
三道闪电带着轰隆响声抽向半空的水莲花中端坐的迦信方丈。
具有华夏王国第一武功名号的迦信,哪里有还手之力,骨在碎,神在伤,他像被抽了筋的飞鸟,散了架一般从那水莲花禅台跌落下来。
迦信方丈的身体跌落地后,居然又深深地嵌入花岗岩之中,从头到脚像个用阴文篆刻的印章。
迦信方丈距离那位撑着红色雨伞的女孩,也就两米。女孩子仿佛不忍,伸出手作势一吸,迦信方丈身子随之被吸出地面来。他的武功已经废了。迦信嘴角还挂着鲜血,用游离之气,说出了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一个字“姤”。
女孩子叹了口气,也不作答,转身很快消失在雨中,跟许多受惊吓的香客似的。
很快,消息就在江湖传开了,说神州寺的法华宝塔毁于一场雷电之灾,迦信方丈也受到雷电打击武功尽失,也许是做了什么违背天地的事而受到天罚吧。
神州寺众僧此时回忆起迦信方丈出关时的谒语,大概猜中了一些来龙去脉,心知本寺该受此劫。但又不宜与外界传示,于是寺僧们只有努力修持,处理这天灾之后的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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