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妹妹早些歇息。”褚砚秋放过她，没有深究唇上的红痕。
“好，二哥哥也是。”苏□□口提起的气松懈，她知道自己的借口有多么拙劣，总归是糊弄过去了。
秋雨绵绵，枝头上朱红的榴花谢尽初秋，换上颜色浅淡的木芙蓉，淡粉花瓣饱饮晨露，晶莹如琉璃。
自从云清宫搬出来，少了森严宫规束手束脚，苏酥近来的心绪也开阔不少。
只是隔三差五就有朝廷命妇、官家千金递来拜帖，恳求相见，谁人不知三公主如今是上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要来巴结巴结。
苏酥先是应付过几日，劳心劳力地亲自招待，后来的人快把公主府的门槛踏破，她也看清那些人是想攀龙附凤、拉帮结派，当日就吩咐门房，外人的拜帖一概不接，就说她身子不适。
傍晚，红霞漫天，倦鸟归林。她倚在小阁楼的窗台，捧着一碗滋阴润肺的秋梨膏，百无聊赖。
她想回花坊卖花，但明夏总是不让，说她不同往日，身为陛下的金枝玉叶怎可在市井巷口抛头露面。再往前便是在公府的日子，上敬长辈下治仆人，早出晚归，没有一日清闲。
一下子闲下来，苏酥倒有些不适应了。
要不明儿去城郊花舍种种花吧？城郊也不算街头巷陌呀……
打定钻明夏话语里的漏洞，苏酥整个人都轻快不少，明眸扫过远处的青砖黛瓦，看到日暮西山还在忙活着翻新房屋的工人。
她依稀记得刚搬入公主府时，明夏就对她说过，西边隔壁有户人家，曾是前朝官员，在陛下登基时拥护前朝末帝以死明志，留下府中妇孺。陛下为先仁厚，念其护主之心可嘉，没有治罪他的遗孀与孩子。
公主府初初定址在此，便要求周边的百姓搬离，可那户人家却是不愿，又因前朝官员之事，朝廷没有多加驱赶。
苏酥不是粗枝大叶，刚搬来时就探听过她们家的消息，家中的顶梁柱去世后，她们苟活于世间，居住环境一贫如洗、环堵萧然。
既如此她们又是哪里来的钱翻新房屋？莫不是宅子换了主人？
“明夏，你让人去瞧瞧隔壁那户宅子是不是易主了？”苏酥放下牧童横笛青花瓷碗，碗里的秋梨膏就快见底。
明夏拿起碗，不忘叮嘱道：“太医说秋梨膏滋补，殿下可以多食，奴给殿下再盛一碗秋梨膏就去。”
“知道了，小唠叨。”苏酥娇嗔道。
明夏佯装痛心疾首的模样，“奴也是为殿下着想呀。”
秋梨膏正在小方几上用红泥火炉边熬边温，明夏舀了两勺后加温水化开，双手奉上。
苏酥也学着她的恭敬，双手接过，“好啦，我乖乖喝完就是了。”
“殿下。”明夏没好气地称呼她，殿下又在拿自己打趣儿呢。
其他丫鬟抿唇偷笑，苏酥清眸弯成月牙，漾开碎星般的笑意。
明夏也是无可奈何，当初听闻真正的三公主认祖归宗，敬事房要调遣人手伺候三公主，宫女都不敢主动出列，就怕从民间寻回来的主子一朝翻身，性情大变，骄纵磨人。
她被挑选成为近身宫女也是暗中忧心过，幸好她的殿下是个心性纯良的女郎，平易近人，从不苛责下人。又因殿下流落民间数年，云清宫的氛围不像其他宫殿，规矩森然，凛然不可犯。
后来，殿下执意搬出宫，不少宫女都羡慕她，能出宫去过逍遥日子。
这些都是拜殿下所赐，得到殿下的庇护呀。
两人终止了插科打诨，明夏外出到隔壁打听消息，不出半个时辰她气喘吁吁地赶回来，急于分享。
“慢点，顺顺气。”或许是经历的比同龄人要多，苏酥透出少年老成，平时总会照顾人。
纤指如花翻开桌上的茶盏，黄褐澄净的茶水注入青釉杯。
“奴、谢、谢谢殿下赏赐。”明夏牛饮而尽，这才娓娓道来她所探听到的讯息，“殿下料事如神，隔壁那户前朝官员的宅子的的确确更换主人，昨日到官府交付房契，今日就雇人来修缮翻新，看得出是个出手阔绰且心思深沉的人，身份定然不凡，但奴才愚笨，没有问出那人到底是谁。”
不是没有家境厚实的人出价想买下隔壁的宅子，但那户人家统统拒绝，就不只是银钱的问题，此人能让屋主心甘情愿卖出宅子，没有些手段都说不去。
苏酥柔和地拍打她的后背，怕她被茶水呛到，“你尽力了，短短时间能做到这个程度，不去刑部任职倒是他们的损失。”
明夏高高撅起的嘴巴都能挂油壶了，“殿下又在拿奴寻开心。”
“我分明在实打实地夸赞你呀。”苏酥也明白像明夏这般及笄入宫，在禁闱生活多年的宫女，脑海中早就对尊卑贵贱的观念根深蒂固。
她把话锋转回原先的事情，“其实我让你去问，也是想知道对方的底细，树大容易招风，有的是带来甘霖的清风，有的就是折枝断枝的阴风，总要知根知底。”
“那奴办事不利，没有问出对方的底细，恳请殿下惩罚奴婢。”
明夏就要跪下，若不是苏酥眼疾手快扶住她，那双膝盖定要狠狠砸在地面。
“诶，无妨的，不是什么大事。你都说对方在官府的见证下交付过房契，有官府作保，也不怕他来历不明，再说了，府里新增的人手也不是摆设呀。”
明夏恍然大悟，“殿下说的极是。”
小小的插曲苏酥也没搁在心上，她对明日能去城外花舍充满期待。
夜幕降临，打更人的梆子声传遍大街小巷。
隔壁宅子连日赶工翻新结束，新主人踏着夜色推门入户，来到庭院，庭院空旷，唯中心有棵大槐树，看上去有些年头。
白苏提灯走在前头，感受到主子停步，他亦停下来说：“世子，时间太急，工匠们紧赶慢赶才赶出来的，宅子大体翻新，但家具还没有来得及布置。”
宅子的新主人正是陆无咎，他动用人脉关系，耗费许多心思才从前任主人那里买来宅院。
最开始接收到陆无咎要买下公主府隔壁宅子意向的是白苏，同样也是他一开始上门询问前主人买宅一事，熟料被前主人撵出来。
世子听闻决心亲力亲为，他的费尽心机白苏看在眼里。
公府钟鸣鼎食，世子想置办自己的院落动动手指头的事，怎想他不看其他的风水宝地，非要这一处。
白苏隐隐猜到世子的心思。
陆无咎负手立在槐树底下，透过疏影横斜的枝叶，仰面望向夜空。
今晚乌云低垂无星无月，明天怕是又要落无根水。
“世子，院子里的大槐树是否有碍视线，要不要属下明儿就差人来砍掉？”白苏见他久望不语，以为是这棵树的位置长得不好。
“不必，就这样。”
“是。”
白苏引陆无咎去往主屋歇息，就下去打热水，回来的时候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喊了几声皆无人应，他忙奔出去找人，这才发现自家世子正立在那颗大槐树粗壮的枝干，手一伸仿佛就能摸到低垂的云，颀长的身姿镌刻在夜色之中，望向东边的方向。
东边……不就是公主府么。
白苏不敢打扰世子雅兴，悄悄退了出去，顺便把值守的仆人也带走了。
屋檐下的灯笼橘光溶溶，他的面颊映在其中，也显出几分清冷矜贵。
目之所及是公主府主屋的暖暖烛火，绉纱窗映出她纤细玲珑的影子，再过不久天气转寒，轻薄的纱窗就该换下。
不一会儿，主屋的灯火熄灭，房门咯吱一声，粉衣粉裙的丫鬟从屋里面出来，轻手轻脚地关上门。
她歇息了。
陆无咎抚上胸口，自乔迁宴后，躁动良久的心也在此刻得到宁静。
原来只要远远看她一个身影就好。
接连三日陆无咎都在公主府隔壁歇息，他每次都是趁夜而来，倒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第一晚，她戌时不到就睡了。
第二晚，她得到了一卷书，遥遥看去像是京城里流行的话本子。陆无咎特地让人去书斋买来，看看到底是什么内容让她津津有味地看到子夜，在下人的几番催促下才就寝。
白苏把从书斋买来的流行话本放在藏书阁的桌案，在众多典籍经传里，那本《玉娇棠》就显得格格不入。
白苏问过书斋老板话本内容，内容很简单，说的是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话本写的是贵胄谢家嫡次子是个不可一世的纨绔，看上远房表妹沈家女郎，沈家卖女求荣，把沈娘子送到谢家任由其玩弄，而纨绔的兄长谢家嫡子戍边多年回京，看不惯弟弟的做派，又阴差阳错下与沈娘子春风一度，索性横刀夺爱，兄弟阋墙，两人成婚后弟弟则后悔莫及，恳求沈家娘子回心转意。
这样突破世俗礼仪的故事的确只存在于话本里，光是想想，白苏都不敢想。
他更难以想象，清风霁月的陆世子竟然真的在看话本。
“世子，要不别看了吧，奴问过了这话本里的故事实在不符合常理啊。”白苏真是不忍心世子的眼睛被玷污。
陆无咎一目十行扫完全本，合上话本若有所思，“话本里的哪一点戳中她？她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嗯……话本的内容是我另一本文《娇软表姑娘》的，凑不要脸安利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害相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