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菁在看到莫菰的一刹那，变了一副面孔。
她的脸颊涌上了羞涩，将之前各种不满的情绪藏了起来，软糯地喊了一声，“蘑菇哥哥。”
莫菰未搭理柳菁，而是对夏焕耀说，“一个教室捡这么久，今天能捡完全校吗？”
还未等夏焕耀开口，柳菁抢先一步，对莫菰撒起了娇，“蘑菇哥哥，他那么脏，你还是离他远一点为好，沾染了细菌就麻烦了。”
莫菰谴责着：“还轮不到你对我指指点点，给老子收起你那副做作的样子，老子不吃这一套。”
柳菁委屈巴巴地说：“蘑菇哥哥，你怎么为了一个男生凶我呢？ ”
莫菰警告着：“柳菁，以后他要是来捡废品，你若是再阻拦他，别怪我不客气。”
随即一把攥着夏焕耀的手腕往外走，“还愣在这干嘛？”
徒留柳菁僵在原地怨气四起，以及吃瓜的同学在交流中，各种添油加醋，编造出不着实际的流言蜚语。
“啊～”柳菁发疯一般的吼了一句，随即指着全班同学，狠厉地说：“谁要是乱说什么，被我揪出来了，我就造你黄谣。”
出了（6）班没几步，夏焕耀甩开了莫菰的手。“谢谢你替我解围。”
莫菰从裤兜里掏出一次性酒精湿巾，边擦着手，边冷嘲热讽，“刚刚怎么不拿出对付我的那种气势？”
“大哥，这是别的班级，想看我被群殴吗？”夏焕耀说。
“还以为你不想跟钱过不去，为了以后能捡垃圾忍气吞声呢！”莫菰说。
“说到底，这事是因为你引起的，你说该怎样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夏焕耀说
“你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厉害，要不是我路过拔刀相助，你现在还不知道会如何。”莫菰说。
“既然如此，那咱互不相欠。”夏焕耀说。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真会聊天。”莫菰说。
——
放学后，夏焕耀卖了废品，直奔夏茂林摆摊的地方。
来到摆摊的街道，远远看到一位胖大婶在夏茂林的摊前指指点点。
“在这卖过东西，这地方就是你的了？你这人真是不要脸……”
夏焕耀不断靠近，清晰地听到胖大婶不停地对夏茂林连说带骂。而夏茂林不作声，默默烤着肠。
忽然，一对年轻情侣停留在夏茂林摊位旁边的糖水摊子前。
胖大婶连忙回到糖水摊子的后面，换了一副嘴脸，亲切地招呼：“两位看看想吃点什么，有芋圆莲子，芒果西米露……”
夏焕耀对突然多出来的糖水摊子感到陌生，问了旁边卖湖南沙拉的大叔，刚刚发生了何事。
经过了解，原来是卖糖水的胖大婶想霸占夏茂林的摊位，不停地骂，想借此影响夏茂林的生意，让其去别的地方摆摊。
夏焕耀听后愤怒万分，想冲上去理论。夏茂林一眼瞧出夏焕耀要去做什么，闪电般揪住夏焕耀后衣领。
“不吃饭，干嘛呢？”
夏焕耀知道夏茂林不想让他惹事，可这口气，他咽不下。书包都未放下来，戴上口罩手套，接过夏茂林的活。
他朝旁边糖水摊子前的情侣吆喝了起来，“漂亮姐姐，吃烤肠吗？热乎乎的烤肠，现烤现卖，要来一根吗？”
女人的目光被夏焕耀的声音吸引，落在油亮的烤肠上，又看了看笑容灿烂的夏焕耀，明显意动。
夏焕耀见有效果，卯起劲：“这烤肠低糖，吃了不长胖哦……”
女人犹豫了一会儿，拉着男朋友的手来到夏焕耀的摊前，“弟弟今年多大了？”
夏焕耀瞥了一眼胖大婶，看到她脸都青了，心里那叫一个痛快。
“17岁半，马上高中毕业了。”
“都要高考了，还出来卖烤肠？”
“家里穷，不卖烤肠，明天饭都吃不上。”夏焕耀故意沮丧了起来。
女人身感同情，“给姐姐来八根。”
旁边的男人对女人小声嘀咕，“记得你跟我说过，不喜欢吃肠啊？”
女人白了他一眼，“烤肠、火腿肠、腊肠……那么多肠，是一种东西吗？”
胖大婶见生意被抢，酝酿已久的怒火彻底爆发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夏焕耀和夏茂林破口大骂：“一个老光棍带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偷的、拐的、骗的野种，在这不要脸地抢老娘的生意……”
女人凑近男人，低语：“幸好没买糖水，你看，大婶的口水都喷进去了。”
八根烤肠烤了好一会儿才烤好，打包好递给情侣后，夏焕耀得意了起来，对胖大婶做了一个鬼脸，惹得原本情绪平缓的大婶，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夏焕耀边吃着夏茂林带来的饭，边看着胖大婶大骂，看久了，像是在看独角戏一样，肢体和情感非常到位。
吃饱喝足后，夏焕耀继续卖烤肠。他吆喝了好一会儿，嗓子都冒烟了，也没卖出去一根。
久而久之，夏焕耀也失去了激情，不再吆喝，垂头丧气地烤着肠。
三月初，南方的天气变化莫测，气温时冷时热，像一个人的心情，阴晴不定。
万里星空下，突然一声雷鸣，巨响，吓得人心里一阵恐慌。紧接着雷声滚滚，刮起了风，风力逐渐大了起来，早已暗下来的天，时不时被闪电照亮一瞬。
夏茂林费了很大力，逆风撑起了大伞，把伞柄插在摊位中间的钢管里。
“爷爷，今天咱们收摊算了吧，等下下大雨，街上都没人了，白在这浪费时间。”夏焕耀劝着。
夏茂林见一个灯泡不够亮，又从摊车下面的收纳盒里，找出一个灯泡，接在摊位上方悬挂着的接口上。
看着明亮的摊子，满意在夏茂林的脸上越来越明显。“雨来了，总会停的，就像人来了，终是会走的。如若那些喜欢吃咱们烤肠的顾客来买烤肠，扑了个空，心里岂不会很失落。”
夏焕耀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功，选择了闭嘴。他也明白夏茂林想多赚点钱，想给他最好的生活。
“你先回去吧，待会下雨也没生意，毕竟你也快高考了，回去好好复习。”
面对夏茂林的话，夏焕耀心里五味杂陈。他早就放弃了上大学，不想再给夏茂林增加负担。所以他每次考试把答案写在草稿纸上，试卷上写上错的答案。
他非常清楚，老师不会对一个差生抱有希望，只要不生事，不扰乱课堂秩序，就不想管。
他刚上高一时，便暗自决定等高考完，也成年了，出去找一份工作，拿工资好好报答夏茂林的养育之恩。
他没有听夏茂林的话回去，他想多陪陪夏茂林，以后出去工作了，陪伴的时间屈指可数。
雨倾盆而至，驱赶着行人落荒而逃，留下一片空旷，让其尽情与大地来一场酣畅淋漓的亲吻。
只有少数摊贩还在坚持着，没了行人，摊主一时抱怨着老天，一时静静看雨落。
下了许久，依旧没有要停的倾向。
忽然，一位西装革履的大叔，打着一把黑色的伞出现在街上，边走边看着摊位上的东西。
所有摊主都期盼大叔，能在自己的摊位前停下来。
直至大叔在夏焕耀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其他摊主才收回目光，只有卖糖水的胖大婶恨得牙痒。
“烤肠我全包了，算一下好多钱。”
夏焕耀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夏茂林反而露出了担心，“我这有两百多根呢，你全买了，吃得完吗？”
“老哥，你只管烤好了卖给我，其他你就不用担心了。”大叔语气笃定。
“吃不完浪费了多可惜。”
“这你放心，我公司人多。”
旁边的胖大婶见大叔出手阔绰，哪肯放过机会。卯起劲，亲切地招呼着大叔，“老板，给员工带一点儿糖水呗？”
大叔瞟了一眼，没有搭理。
两百多根烤肠，烤了一个多小时。中途大叔接了个电话，离开了好一会儿，等他回来时，已全部烤好。
夏焕耀看着大叔上了一辆黑色的车，车门打开的一瞬，隐约看到车上坐着一个熟悉的相貌，还未等他看清，车门关上了。
看着许久未卖出一份糖水的胖大婶，夏焕耀边收拾东西，边嘲讽了起来：“心态好，东西自然卖的好。不像某些人，心坏，做出来的东西谁敢吃……”
“好了，好了，大家出来讨生活不容易，不要斤斤计较了。”夏茂林劝着。
两人收拾好东西，见雨势稍缓，夏焕耀推着摊车，夏茂林打着伞，向家的方向而去，留下胖大婶在原地不停地大骂。
——
今儿个夏焕耀起床晚了，下了公交车后，跑到校门对面的包子铺买了一个馒头，边走边啃着。
偶然发现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他，有些结伴的看完后还说笑了起来。
夏焕耀心头纳闷，掏出手机，用屏幕当镜子照了照。
仔细确认脸上并未有什么后，自顾自啃着馒头，任由他们去嘲讽也好、鄙视也好。他与那些看他的人，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
刚出现在教室门口，教室里前一秒像菜市场那般嘈杂，如同被按了静音键，鸦雀无声。几十道目光纷纷投在他身上，此刻他像唱戏的主角，在聚光之下登场。
苏森涌了上来，八卦之心写在了脸上，“耀耀，你就是新闻里所讲的，那个吃蘑菇中毒的人吗？”
夏焕耀愣住了。
癫子不是答应帮我把这事解决好吗？
怎么在学校爆开了？
这癫子也太不守信用了吧？！
夏焕耀回过神，扫视了教室一圈，同学们都一副吃瓜的样子，等待着他的回答。
他特意看了一下莫菰的座位，想上去找莫菰理论一番，发现莫菰还没来。
他不紧不慢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了书包。
“你在哪听来的？”
“这事在网上都传开了，你的名字班级，甚至照片都曝光了。难道你不上网吗？”苏森替夏焕耀感到担忧。
这谁做的好事？
非要让全网看我笑话是吗？
夏焕耀一时不知道喜还是悲，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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