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不要你】
第二天仍然要兼职，但我昨晚许诺了小狗陪他买礼物，下午带他见妈妈，于是便和老板打了个电话，调了调班。
打过电话以后又睡了个短浅的回笼觉。
睁开眼睛时，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小狗依然在睡觉，呼吸很轻，睡眠很沉。
他的作息一直都很规律，早晨七点会准时醒来，假期里会雷打不动地晨跑锻炼身体保持身材。
睡到现在，倒好像昨晚和哥哥一样熬了夜。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落在小狗的脸上，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我没有摸他，只是看了一会儿，打算先起床。
反正我每次出门磨磨蹭蹭打扮打扮也要很久了，而小狗总是很迅速，还喜欢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到一会儿，所以总要在我的宿舍楼下等很久。
虽说是买礼物，但也算是我第一次主动约小狗出去。
那这次，就让小狗再多睡会儿。
我钻进浴室冲了个澡，洗漱完后，并没有急着化妆，而是先去了厨房，打算给我和小狗找点东西填填肚子。
然而刚到厨房门口，哥的背影便映入眼帘。
宽肩窄腰，系着半身围裙，垂着头切菜，露出冷白的后颈。
大抵帅哥总有些相似。
哥和小狗也是这样。
不过，小狗五官更为英朗，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扑面而来的生命力。
而哥的长相俊美，更偏向美，身上散发的气息如一汪深潭，比失恋那时的我还安静。
听到我的动静，哥侧了侧身，看向我伸向冰箱的手，提醒道：“很快了，我煮了些粥，简单炒个菜，再等上一小会儿，你不要吃冷的。”
哥的厨艺从小学六年级开始就很好。
他特意去学过，把小时候的我馋得恨不得挂在他身上，让他给我做一辈子饭。
等我长大了些，哥曾经提起过，学厨艺是为了出国，还给我讲了很多国外的黑暗料理。
我听不进黑暗料理，只是继续挂在哥哥身上，哭着让他不要出国。
哥当时没应，只是无措地哄着我：「别哭，别哭……」
后来，这件事情没有了后续，在印象里渐渐只留下哥哥惊为天人的厨艺。
而十八岁以后，我再也没尝到过这厨艺。
哥忽然出现，忽然若无其事，忽然和从前一样来“勾引”我，又不动半点声色。
所有的偏差好像如他的名字一般，只在夜晚出现。
天亮了，他就又变成了好哥哥。
就在我这样的念头落下时，哥忽然开口：“你们现在的感情怎么样？”
我平淡地回答说：“我们感情很好，我会带他见妈妈。”
“说不定，大学毕业我们就会同居，工作都稳定了就会结婚。”
“结婚以后大概没什么变化，工作之外，他还是会每天陪着我乱跑。”
我对着哥说出的这些，只是我认知里的事实，我或许，真的会和小狗同居，甚至结婚。
当然，我一直以来都没想过那么远的未来，只是在哥的盘问下，才仔细想了想，发现还不错。
在小狗身边，我很安心。
所以——
断了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吧。
我撩起眼皮，眼神变化，直直地刺向哥。
哥早被我的几句话激得步步逼近，乱了分寸，嗓音沙哑：“我昨晚说的话，是真的。”
他话里话外的试探，我不是听不懂。
昨晚，他说他也可以做我的小狗——
“可是，人哪有那么多精力，哄了这条狗，哄那条狗。”
“哥，你想做也没用。”
“我只要他，不要你。”
在哥身边，我的情绪随时会剧烈起伏。
不安现状，恐惧未来，甚至嫉妒能陪伴在哥身边的人，各种负面情绪曾一度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可那时的哥，却袖手旁观，甚至吝啬于在爸妈的通话里问问我的近况。
说断就断。
真是个太负责的哥哥。
“所以，要么就永远做个尽职尽责的哥哥，要么，就永远不要出现，你自己选。”
太阳透过窗，将厨房照得亮堂堂，一切阴暗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本该在昨晚解决的事情，我现在才敢站在哥的面前一字一句说清楚，一切不该有的暧昧全被阳光蒸发干净。
哥嘴角最后一点故作镇静的清浅笑容逐渐消失，垂眸盯着我。
“我不要选……”
他的视线从我的眼睛，慢慢落到了我的唇上，再缓缓下划，像是火星子跃动在我的皮肤上，又灼又烫。
我忽然意识到，脖子里的痕迹，锁骨的痕迹，这些暴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是小狗留下的重灾区。
但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昨晚爽了一夜，现在遮倒是显得虚伪作假。
我可不像哥。
所以，我推了哥一把，用欺负人的语气呵斥他：“看什么看！真恶心！”
哥顺着我的力道倒在了后方的地柜上，掌根朝后，撑在了砧板上。
额前的碎发落下，混淆了哥的视线，让我以为，他在专注地看着我。
他忽然问：“你男朋友知道你把他当替身吗？”
哥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名字和小狗的同音，还觉得我对他贼心不死。
“哥，你什么时候这么自恋了，什么替身不替——”
我边讽刺着，边从冰箱里拿出瓶牛奶，打算和小狗一起去外面吃早点，留哥一个人在家里。
只是转个身的功夫，声音忽然卡在嗓子里，最终，咽了回去。
背后是还未关上的冰箱，丝丝凉意直往脖颈里钻。
往前躲，又是滚烫的胸膛，是现在的我不能轻易靠近的地方。
哥不知何时靠了过来，离得太近，恍惚间，我好像又听到了心跳声，分不清是谁的。
哥的动作太像要落下一个吻，我以为哥疯了，慌张地推他：“我的小狗才不是替身！”
刚刚一推，哥就顺着我的力道直起身了，清冷的脸微微侧过去，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再转过头时，手指抚上了我刚刚碰过的地方，手心的温度像是还残留在他的胸口，贴着心脏。
我看着他的动作，烦躁地，又想到了从前。
每次我拿了奖，无论大的小的，学习上的还是课外的，哥总是比爸妈更先表现出骄傲的模样，将我举高，笑着转圈。
那时，哥似乎毫无杂念，只有我在他的气息里脸红心跳。
等到我的双脚沾地，稳稳当当站在他的面前时，他就会这样，手指抚上胸口，似乎在等待和我一同狂喜的心跳渐渐平静下来。
平静下来以后，摸摸我的头，退回哥哥的距离。
可现在，哥喉结滚动，沉默间，眼角有清泪缓缓溢出，安静地滑下。
就连眼泪，也如他这个人一般，所有的情绪都是淡淡的，唯一一次高涨，就是十八岁那年——
“在你成年礼那天之前，我看到了你的朋友圈。我也曾希望是我太过自恋，可是后来，你亲了我。”
“不是脸颊，是嘴唇。”
哥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流了泪，只是语气平和地提醒我，好像我应该对他负责。
太多了，和哥在一起的记忆简直太多了，从前不断回忆，在大脑里烙了好多好多遍。
我又猛然被他拉回那个夏天。
那个片段总是不分场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
在我第一次听到小狗的名字的时候，在我第一次和小狗接吻的时候，在我又一次见到哥的时候，在他现在咄咄逼人的时候，那个片段一次又一次，将我的底气一点一点刮去。
我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当年不懂事。”
“哥，现在我们两清好不好。”
“不要两清。”哥走到了我的面前，轻轻含着我的名字，学着我的语气，“不要两清好不好？”
话音落下，哥低头，那张从小帅到大的脸近在咫尺，迷惑人心，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唇上。
浅浅地，轻轻地，像一层逐渐被掀起的朦胧的白纱。
那是比青涩懵懂的青春期更加暧昧躁动的感觉。
我忽然意识到，哥来真的。
他真的想取代我的小狗。
他想让我做个坏女人。
他现在，也想做个坏哥哥了。
他来得这么迟，又这么汹涌，试图淹没我的理智。
我应激似地推开哥：“不要！我不要你！你滚开！滚开！”
哥慌了神，手心急急地护在我的额头上方，害怕我撞到冰箱一侧的格子。
而右手手腕上，忽然传来熟悉的扯拽感。
在眼泪抑制不住地大颗大颗掉下来之前，在我又将狼狈地在哥面前败下阵来之前，小狗将我拽离了这片空间。
我的脑袋被按进了他的怀里，略有些粗糙的大掌慌张地摸着我的后脑，偶尔划过耳尖。
他没有说话。
我腰间的手越来越紧，在我的后脑勺抚摸的手就越来越轻柔。
安静的室内，我好像听到了小狗委屈巴巴，又依然要哄我的闷声——
别哭，别哭。
后面，或许还要紧紧缀上一句——
你再哭，我也要哭了。
我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浸透了小狗刚刚换好的衣衫：“温烨，我们去外面吃。”
小狗的声音果然很闷，却依然应道：“好。”
我不知道哥是什么表情。
只知道，在我和小狗路过他时，耳边死寂。
哥哥的眼泪永远没有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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