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露重。
后半夜沈淮久回来的时候,看见小院里黑得一点亮光都没有,才想起自己走之前居然会忘了提前开灯。
出门开灯的习惯被他维持了不知多少年,这还是第一次忘掉。
院门换了新,看起来却和之前的别无二致。
依旧是老旧的木头和崭新的智能锁。
他和以往一样扫描指纹、瞳孔开门,一进门就感受到了和以往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
“这小子,不就是让他布个阵,怎么戾气这么重。”
还真是从大门口到正堂门边,只给他留了一条小路,其他的地方,谁碰谁死。
“我得罪他了?”
沈淮久搓了两下头发,有些戚戚然。
走进正堂开了灯,楚弥果然窝在沙发里。
听见他的脚步声,这人懒得眼睛都不睁。
明明醒着,招呼不打也就算了,甚至赌气般朝里翻了个身,留了个后背给他。
沈淮久看得嘴角一抽,“干嘛,我惹你了?”
楚弥哼都不哼一声,一句不搭理人。
“喂,说话。”
沈淮久走过去用脚踢了踢他的小腿。
楚弥一动不动,死了一样躺尸。
沈淮久深深叹了一口气,语气也跟着软了。
“林娘娘,还生气呢?”
楚弥依旧不理他。
沈淮久无奈地从兜里摸出一条月牙白的丝绸发带,垂在指尖,让发带的尾端轻轻在楚弥脸上扫了扫。
“我给你买了发带,试试?”
楚弥愣了一下,然后见了鬼似的,一把挥开脸上扰人烦的布条。
声音冷冷道:
“你见过谁家狗用发带的?滚!”
沈淮久心知这小子这是跟他记仇呢。
不就是说错一句话吗?
虽然……
确实是他过分了。
“我道歉,道歉还不行吗?”
沈淮久耐下性子,把发带塞进楚弥手里。
“是我说错话了,这不来找你赔罪了吗?”
“别气了呗,林娘娘?”
质地上乘的丝绸发带被楚弥攥在手中,眨眼间被磋磨得面目全非,极尽狰狞 。
沈淮久看得嘴角直抽。
仿佛自己就是那条丝带,稍有不慎就被楚弥捏断脖子,碾落成灰。
“公、公主殿下?”
沈淮久声音发颤,用哂笑掩饰自己发麻的头皮。
“消消气?”
楚弥不语,周身的气压却极低。
沈淮久尴尬地搓搓鼻子,“别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一时嘴快。”
楚弥:“……”
沈淮久头皮麻得厉害,第一次体验到哄人有多难。
“你饿不饿?”
“驴肉早就炖好了,我还给你带了糯米藕,老冰糖熬的,裹上桂花蜂蜜,味道特别好。”
伸手拉着楚弥坐起来。
“林娘娘,气大伤身。”
“赏个脸,过来吃点东西?”
楚弥依然没开口说话,却也没再执着地赖在沙发上,顺着沈淮久的力道来到餐桌边坐下。
耳朵里听着沈淮久一样一样把好吃的摆到餐桌上。
鼻子里闻着酒香浓郁的肉味,和味道清甜的淡香。
楚弥不禁咽了咽口水。
一直留意着他的沈淮久,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小动作,一时有些想笑,好在及时憋住了。
“饿了吧?”
一块热毛巾放在楚弥手上,楚弥听见沈淮久说:
“擦擦手,擦好了吃饭。”
楚弥擦着手,觉得他奇怪得很。
他们都把话说到那种份上了,还有必要这样虚以委蛇、假装和善吗?
“你不会是下毒了吧?”
沈淮久听得一愣,“你说什么?”
楚弥悠悠道,“不然你突然对我这么好干什么?”
他冷哼着说,“在你心里我都是贼了,你还会好心请我吃饭?”
沈淮久无语凝噎,“你这家伙不识好是吧?”
“非要我骂你才痛快?”
“抖m啊你?”
楚弥不语,只是恨不得将手中的发带碾碎成渣。
他的动作泄愤的感觉太强,沈淮久很难注意不到。
“发带又怎么得罪你了?”
沈淮久终于有些不耐烦,“不想要直说,我买这东西可不便宜。”
他不问还好,一问,楚弥看起来气压更低了。
这蠢货知道送男子发带是什么意思吗?
又是送鞋又是送发带,还费尽心思亲自下厨,为他洗手作羹汤……
“……你为什么要送我发带?”楚弥声音有些哑。
沈淮久的回答相当坦然,“我就是看你整天披散着头发不方便。”
“本来打算给你买皮筋的,但想着你不是古风爱好者嘛,旁边有家店刚好卖发带,就顺手给你买了。”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不想要啊?”
说着爽朗一笑,“不想要你早说啊,我还能拿去退了,回头再给你弄一把皮筋回来。”
楚弥:……
送出去的发带,居然还能退?
这是什么神奇的地方。
不过,看来是自己多想了,那家伙只是单纯没脑子。
清楚了这一点,楚弥终于心安了。
“多谢。”
既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东西,他不用白不用。
于是当即以手为齿,三两下将满头墨发高高束起。
月牙锦白的发带,在虎口发根处来回缠绕几圈,被随意打成结。
尾部细长的飘带,和高高的马尾融合在一起,在柔和的月光下,熠熠生辉。
月色如水,恍如薄纱。
疏淡的月光下,随着全部发丝被高高拢起,沈淮久还是第一次看清了楚弥完整的样貌。
十八岁的少年,果然肌肤胜雪,吹弹可破。
少年脸部轮廓清晰流畅。
神态清俊,鼻梁高挺。
双唇不点而赤,双眉不画而黑。
高高的马尾自然下垂,为少年无端添出几分英气。
他脊背挺直,犹如端坐马上的少年将军。
英姿勃发,所向披靡。
沈淮久一时看呆了。
整个人愣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楚弥,心脏鼓噪如雷。
是冬雷。
劈寒风,斩寒冰。
所到之处,猎猎作响,非人力所能抵抗。
“我今日出了汗,想换套衣服。”
楚弥问,“你有吗?”
楚弥心想,沈淮久既然有心与他和睦相处,他倒也不必端着。
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实在没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冷不防听到楚弥说话,沈淮久才猛地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窘迫地红了耳根。
还好楚弥看不到,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清了清嗓子后,他稳住声音说:
“有,吃完饭我去拿。”
说着扫了眼楚弥身上正穿着的那套家居服,他顿了顿道:
“我的衣服你穿可能稍大一点,不太合身,下次回来我再给你带适合你的。”
楚弥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有劳。”
沈淮久笑笑,动手帮楚弥盛了碗饭,又把筷子递给他。
“吃饭吧。”
“驴肉在你正前面,糯米藕往右来一点就是。”
“你都尝尝。”
楚弥也不矫情,拿起筷子挨个尝了一遍。
“好吃吗?”沈淮久问。
楚弥偏了偏头,“你是不是真的下毒了?”
沈淮久咬了咬牙,“杀人是犯法的,少年!”
他皱着眉,“弄死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好的日子不过,我活腻歪了?”
他真的想不通,这小子到底什么脑回路。
楚弥一样拿着筷子不动。
“没有下毒,那你为什么一直关注我吃饭,自己却不动筷子?”
沈淮久愕然失笑,“我不吃是因为我不饿,在店里已经吃过了。”
“回来再陪你吃一顿,我不得胖成猪?”
“男人壮实一点有什么不好?”
楚弥不解。
长得壮,战场上杀敌才有力气。
因为他的身量看起来消瘦,在军中不知被嘲讽过多少次。
沈淮久一样不懂他,“你希望自己胖?”
楚弥平直道:“为什么不?”
为了长胖,他常年锻炼自己的饭量。
只是随着饭量增长,他的体型一路拔高,完全不往横处长。
这就很无奈了。
沈淮久又拿了双筷子过来,从砂锅里夹了块最大的驴肉放到楚弥碗里。
“那你多吃点。”
见楚弥迟迟不动筷,他无奈叹息,同样夹了块肉给自己。
“真的没毒,我陪你一起吃,行了吧?”
侧耳听着他确实吃了,楚弥才又舔了舔嘴唇,美滋滋吃了起来。
“这次驴肉炖得不错!软烂入味,好吃。”
沈淮久又笑着夹了块糯米藕给他。
“再尝尝这个,看看喜不喜欢。”
可能是眼睛看不见的关系,沈淮久觉得楚弥小心翼翼夹东西吃的样子很像小猫。
虽然小猫脾气不好,还爱炸毛,但是真的很漂亮,一举一动都可爱。
看得他心里软软的。
“怎么样,好吃吗?”他看着楚弥问。
楚弥点点头,“甜而不腻,还不错。”
沈淮久开心了,“喜欢就好,下次再给你买。”
楚弥皱了皱眉,没说话。
这人,莫不是当真对他有什么想法?
楚弥一边吃,一边不由自主思忖。
以往游历时,他也曾见过不少喜好男风的男子,他虽不解,却也不觉得有什么。
个人选择而已,与他无关,他并不在意。
可是,若有人把那样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他多少有点难以接受。
但愿是他多想了吧。
或许那姓沈的就是天生神经大条,热情好客?
可是……
那蠢蛋又不是真的蠢。
信他真的蠢,他才是真的蠢。
楚弥一脸苦大仇深,闷头干饭。
干完从沈淮久手里拿了衣服进了浴室,关门的时候,格外检查了门锁。
新睡衣的扣子,被他严丝合缝地系到了最顶上,生怕多露出一处不该露的地方。
正堂沙发也不睡了。
洗完澡后,楚弥绷着脸一头扎进书房。
“咔哒”一声把门反锁,他再三检查好门窗,确认没问题后,才总算长长呼出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啊。”
楚弥苦着脸,“就知道这张脸要惹事。”
“还不如当个丑不拉几的看门狗。”
楚弥深深叹息着。
“真要命。”
此时此刻,他只想无语问天,“我的眼睛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我得想办法赶紧走。”
他呢喃道:“还以为选了个看我不顺眼的,到头来还是一样的结果。”
“真是到哪儿都不安全。”
楚弥:你们来说说,是我想多了吗?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不然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他是不是过分热情了?这能怪我吗?脸是爹娘给的,长得好是我的错吗?姓沈的他、他、他……他是不是有病?!多吓人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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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喜好男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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