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后面是一条旧街，里面的房屋七扭八拐，老旧的电线零落，想来这些年，不管是拆迁还是搬家，该挪的都已经挪了，留到现在的大概也都是一些老人，所以监控不多。
我从窗台上翻出来后，绕着老城区走了一个圈儿，然后从另一个方向又绕了回来，垃圾桶被我用一只手拎，而另一只，窝着从里面翻出的那张之前沾了水丢进去的纸条。
如果视频都可以被非自然的力量改变，那么我之前写的纸条是不是也会有所变化？
所以怀揣着这种想法，当我翻出纸条，摸着干松的纸张并展开的时候，我心里就已经有了底。
哪怕是眼瞧着之前洇透纸张的水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干，自己的颜色也从墨黑变成殷红，在阴影里透出诡异的锈色。
天都快黑了。
可是我还是得回去一趟。
不管是为了让别人给自己做个没有离开的见证，还是为了去调查纸条上面属于委托人的个人的信息。
想明白这些后，拿着从耗子屋子里顺出来的打火机。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点燃了垃圾桶内所有带着纸张的垃圾。
顺便烤化了那个垃圾桶。
可是我该怎么回去？
站在老街区的一个小便利店的门口，我要了另一个打火机，给完钱以后顺便沉思这个问题。
“叔叔，奶奶说要两包食用盐，还有五个鸡蛋。”
我叼着烟正准备点燃，心烦气躁，闻声望过去，看见一个还没有我大腿高的小姑娘扎着两个辫子，娇俏干净地仰头跟便利店的老板说话。
很容易理解，在这样的地方，仅剩的几口人家，大概也都是熟悉的邻里。
我拿下了烟，随手收紧袖子里，没有当着小女孩儿的面把这颗烟点燃，而是静静地等着老板找了我的钱，然后回身去给小姑娘拿鸡蛋。
看着她扎在头顶的草莓头绳。
我想出了一个十分不地道但是可能有用的馊主意。
“小妹妹，”我半蹲下身，收起了所有不耐烦的颜色，温和的起来地说话，“哥哥想跟你借一样东西，我用这些零钱和你换好不好？”
小女孩儿看着我，蹬蹬后退两步，又往柜台处瞅了瞅，回身看了看，最后发现四周行人和人都比较少，她一下子紧绷了身体，扬着笑脸，贴近了柜台，后背紧紧靠着便利店的玻璃说道：“你是坏人，奶奶不让我跟陌生的坏人说话。”
看见她警惕的瞪着我，不由得失笑。
哎，刷脸失败。
果然小朋友看不到帅哥的魅力。
我站起身心里念叨了一句，那哥哥只能对不起你了。
“老板你快出来看看，小丫头的头绳被一个骑车过去的混小子扯掉了。”我高声笑说，睁眼说瞎话，飞快地变编排出一个不存在等我霸凌故事，然后把手里的零钱一股脑的塞进来小姑娘上衣地口袋里，看得她一愣一愣的。
事情被我处理地很快，当女孩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捂自己的头发的时候，还是被我抢先一步，一手拽走了她的草莓皮筋。
两个。
“哇！！！我新买的头花！！！我不漂亮了！！！”
听着从上面传来崩溃的嚎啕大哭，我毫无公德心地将手里的头绳向上抛了抛又接住，心想好两个都给你带走了，不然只剩一个的话，更丑。
我沿街溜达，躲着可能得监控，顺便把抢来的头绳绑在手指上，借着从路边捡来的石头，做了一个简易的弹弓，砸碎了另一个路口拐角处的监控。
监控紧挨着警察局卫生间的窗户。
刚好为我提供了便利。
我从窗户那翻进去，拍了拍手，然后贴着卫生间的墙边从里面走出来。
里面除了值班的人大概都已经去忙活刘好的事情了。
很巧，很巧，我从男厕所出来，迎头便碰见了那个在门口唏嘘感叹爱情人生的姑娘。
我问她为什么还没走，她有些不好意思，跟我说说家里叫她晚上去相亲吃饭，她并不喜欢那个男人，所以想在这里拖一拖。
我颔首，然后跟她说，刚才刘好那边有点意外，昏了过去，想来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我打了电话，医生现在应该来了，我得过去看一看。
刚刚着急上厕所，没等着来人，现在得赶过去，万一错过了就不好了。
那姑娘摆了摆手跟我说，那你就不用着急了，因为刚刚医生已经来了，现在大概大家都在门口正把他往救护车上送了。
我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都顾不得洗手了，抬脚就往门口奔去。
在派出所的门前，我跟医生说，电话是我打的，刚刚在厕所。距离房间比较远，有些声音就没有听见，想来你们也忙，然后长话短说，不知道他是因为劳累还是怎么，大概是压力很大，神智上有些不太清醒。
我看到的时候正在一杯接一杯的喝水，我有些担心拦也拦不住，就一拳把他打昏了，怕出现什么问题，想着去医院看看，如果有什么情况需要我负责，请随时与我联系，我是他亲属。
医生着急处理，没有与我过多纠缠，留了我的联系方式，点了点头离开了。
我输出一口气，想着不管这件事情到底解决程度如何，我都不能连累别人，无论到最后能发现什么痕迹，总归只要实质证据链存疑，他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当然了，我自信不会出问题，因为任何证据我这里流出去的可能性就等于零。
我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站在台阶上往上看，瞧见那个老警察半眯着眼睛，手里挂着警帽，叼着烟。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向来是把我刚刚与大夫交流的模样表情已经尽收眼底了。
“刚才门口声音不小，大夫喊了好几声，询问是谁打的120，你没有听见吗？”他的质量太过明显，语气不善，连同在的小女孩儿都已经听出了问题，神色不自然的想要拦上两句，说些什么。
毕竟说真的，公安的隔音处理，真的做的相当不错。
对于这样的试探我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不说在厕所根本听不见声音，就说可以听见，依照那姑娘单纯的个性，在卫生间洗手池说话的时候，就该被我试探出来了，还用等着现在好像猝不及防一样的逼问？
我挑眉笑道，摸出了袖子里的烟，重新咬紧嘴里：“什么？是吗？警官确定听见大夫喊我了吗？”
他不在说什么，好像一下子按下了满心的怀疑，然后从台阶上走下来，自我身边擦过。
我眯起眼睛，目光绕过去，看着他顺着延边的街道走向了另一个住宅区，我看过去，那也是一个老小区，想来也是这个经验丰富的老警察的家了。
“天要黑了，”我收回目光，瞧着着这个姑娘温柔的说道，“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要是为了逃避相亲，大可不必，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她的脸有些红，摆了摆手跟我说不用，她去楼上取个东西就回去了，问我要不要一起走。
我用应了她的话，先道了句好啊，然后又不好意思地说去那个屋子里取个手机再走，刚才匆匆忙忙的，没有贴身带着。
姑娘不疑有他，也跟着离开了。
就这样，我又一次走进了刘好的办公室，他的门开着，里面部分设备还保留着我当时跑路时的样子。
我不是不清楚没有指纹带来的可疑性，但是比起被发现的麻烦，可疑更能让我接受一些。
毕竟刑事案件总是遵循的是无罪的推定。
排除一切合理怀疑，不是吗？
更何况，经历过刚刚的事，现在对于某些警察来说，我一定是一位足够难缠的嫌疑人。
他们不会轻易找上来的。
我立身在电脑桌前，留意着身后的声音，再次打开了电脑，按照原来的程序输入密码，借着警察的权限开始查询委托人的信息。
是侵犯**没错，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分析取舍，自发现问题开始，这就已经不是一个私人问题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这次事件牵扯多少，也没有人知道背后之人的目的，所以为了更快的搞定真相，我也只能剑走偏锋。
这是利益的取舍，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掏出纸条，照着纸上嫣红的笔记，像学一样铺满了半张纸。
我无视了这个恐怖的情况，也放弃思索这个纸条究竟还算不算自己书写的问题，想一个机器一样，镇定地输入信息查询属于委托人的个人情况。
然后等待着进度条缓慢地加载着。
时间格外漫长。
直到结果出来。
屋子里很安静，楼上的姑娘也没有下来，环境暂时是安全的。
我缓缓的松了一口气，将注意力挪回电脑，可屏幕上显示的资料让我心头一紧。
用户手机号注销。
用户户口注销。
同城同名显示空白。
唯一的那个人，一个月前已经显示死忘了。
“所以你拐了这么大个弯儿，就是为了查她的信息吗？”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熟悉的挑衅和挪耶的笑意。
我直起身，猛得回头看见靠在门后阴影里没有丝毫存在感的人，心底一片冰凉。
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又看了我多久？
我什么都不知道，甚至毫无察觉。
“我真的没有恶意，重新认识一下，司老板 ”熟悉又不熟悉的人带着我熟悉又不熟悉的盒子出现在我的身后，然后慢慢的走来，身后悬浮在半空的密封的盒子铃铛清响，晃得我整个人都有些扭曲，他却笑道，“莫渡，字停舟，阴司的鬼差，你可以叫我七爷，也可以继续喊我半瞎。”
事实显而易见。
要么是我在做梦，要么他真的不是人。
我的手指卡在电脑的桌面，力道慢慢收紧，余光撇向挂在墙上的石英中，看见指针停在下午18:10，秒针已经不再动了。
还好，可以确定了，确定我不是在做梦。
两个选项成功排除一个。
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为自己的智慧感到高兴，还是应该为自己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倔强表示感悲哀。
“为什么找上我？”
他没有回答。
“为什么用我的手机？”
他抬眸一笑。
“你故意吓我？”
他乐疯了。
“……”
我忍了又忍，想着法治社会，我要以德服人。
“让开，我要回去吃饭了。”
他不动，连带着身边漂浮的盒子也没有动静。
突然，他动了，斜靠到我身边的桌子上，嬉皮笑脸道：“别生气，好吧，我承认看你跳脚的样子比较好玩，毕竟一个人这么多年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说的理所当然，听到我愤而不已。
得弄点什么转移注意。
我现在的脑子一片混乱，能类出的思绪真的不多。沉夜了半晌，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最后斟酌的词句说道：“所以那个女人是你带走的。”
他这么清楚事情的经过，看着我这两天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然后在后面捡笑，想来一开始是根本不急的，现在突然来找我，不惜把时间停止想来事情发生了变故。
我想着他大概是需要我，所以略微拿乔提一下要求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厉鬼都可以干涉人间的规则，随便杀人，那么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所以，可以谈一谈。
“那可不是，”果然不削一会儿他就回答了我的问题。他从容自若地应对着我明目张胆的试探，看起来倒是毫无保留，“那女人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就是闲的蛋疼了，想要弄点儿钱花花，尤其是抢你的钱。”
混蛋！
谈什么谈，去死吧！
我抄起鼠标垫，朝他的脸砸了过去。
可惜被他躲开了。
“好好好，不逗你了，这次来是有正事儿和你谈，你有什么问题，等跟我去一趟就知道了，”他收敛了笑意，显得有些严肃，站起身后，盒子也漂浮着，上下晃动。
我的目光跟着移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舒服。
那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不知道是对人的不舒服，还是对事的不舒服。
“最后一个问题，”我轻声说道，“那个附身在刘好身上的魂魄，是不是昨天拉我去市中心的司机。”
串联起所有线索，我看到的视频应该就是司机死去的魂魄被带走的全过程。
阴间的执法果然别具一格，完全不需要担心一人执法的鬼差有自己的想法，然后做出什么有违规矩的事情。
“不用再试探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的目光从我的身上又移到那个盒子的上，悠悠感叹，“它不属于鬼界，跟着我也是有它的目的，你要是想知道关于它的事情，还是那句话，跟我合作，或者说，跟我们我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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