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冰凉的矿泉水滑过喉咙,却浇不熄梦魇残留的寒意和背后的冷汗。徐珞安重重躺回床上,黑暗中盯着天花板的虚无,胸口窒闷的感觉仍未完全消散。
她强迫自己闭眼,像执行程序指令般清空大脑里母亲临终病房的惨白灯光和父亲空难消息传来时电话听筒冰冷的触感。
冷水从花洒喷涌而下,激得皮肤瞬间绷紧,也彻底冲散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困倦和软弱。
镜子里的人墨黑的中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水珠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滚落。
她面无表情地审视着自己,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里,昨夜花园的短暂波澜和梦中的无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冷静。
餐厅里,平板屏幕亮着财经新闻和待办事项。徐珞安一边机械地咀嚼着无糖燕麦,一边快速下达指令:
“收购林氏残余股份的进度,午前报告。”
“薛荣的狱中探视申请,驳回。”
“下午三点并购会议,材料精简到五页。”
助理的应答声从扬声器传来,背景音里似乎有宋安试图插话的动静,被助理礼貌地挡了回去。
徐珞安指尖划过屏幕,将宋安发来的数条聚餐邀请一键标为未读。
就在徐珞安准备结束早餐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这次是宋安的私信,只有简短一行字,却像一颗精准投入冰湖的石子:“晚上七点,蓝桉餐厅。孟德明说她很想见你。”
徐珞安端起咖啡杯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了一瞬,咖啡液面倒映着她的表情。
“孟德明”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落满灰尘的抽屉。
她看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骨瓷杯沿。屏幕上助理还在等待她关于下午会议的确认。餐厅里只有咖啡机低沉的嗡鸣和她自己平稳的呼吸声。
几秒钟的沉默后,徐珞安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托盘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她拿起手机,指尖在键盘上悬停片刻,最终敲下一个字,发送“好。”
然后 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抬眼看向平板屏幕,声音恢复一贯的平稳冷冽:“下午会议照常。另外,通知法务部,准备一份孟德明画廊的资产评估报告,下班前放我桌上。”
蓝桉餐厅
蓝桉餐厅以私密性和昂贵的松露闻名。徐珞安踏入包厢时,宋安和孟德明已经在了。
孟德明站起身,她比记忆中清瘦了些,深棕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气质温婉依旧,只是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复杂和拘谨。
她看着徐珞安,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个略显局促的微笑:“珞安,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徐珞安颔首,唇边勾起一个标准笑容,墨黑的中长发随着她落座的动作轻轻拂过脸颊。
她的目光在孟德明脸上停留了一瞬,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件物品的状态。随即转向宋安,语气平淡:“宋医生有心了,能找到这家店。”
宋安坐在主位,栗褐色的中长发在暖光下泛着光泽,她穿着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桃花眼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
她晃了晃红酒杯:“应该的,给德明接风嘛。” 她刻意加重了“德明”两个字,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徐珞安和孟德明之间扫视。
席间气氛微妙。宋安主导着话题,谈她在国外的见闻,谈最新的医疗科技,语气热络,却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孟德明话不多,偶尔回应几句,声音轻柔,目光却常常不自觉地飘向徐珞安,带着欲言又止的关切和某种深藏的愧疚。
徐珞安是最从容的那一个。她姿态优雅地用餐,对宋安抛出的所有话题都能恰到好处地接上几句,既不冷场,也不深入。
她甚至能精准地避开孟德明试图给她夹菜的手,动作自然得如同拂去一粒尘埃。
当孟德明又一次忍不住轻声问:“珞安,你最近胃还好吗?看你好像…” 话没说完,徐珞安已经微笑着,无比自然地截断了她,并将话题引向了宋安。
“宋医生才是专家。不过。”她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隔着杯沿看向宋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宋医生最近似乎更关心我的行程安排?”
她意有所指地晃了晃手机屏幕,上面还停留着宋安那条“孟德明想见你”的信息。
宋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孟德明则瞬间红了脸,有些慌乱地低下头。
徐珞安放下酒杯,清脆的声响打破了瞬间的凝滞。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那带着锋芒的反击只是幻觉。“林氏那个并购案敲定了,下周签最终协议。”
她抛出一个新的、完全属于她掌控领域的话题,瞬间将餐桌上的暗流引向自己。
晚餐在一种表面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徐珞安率先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我还有个跨国视频会议。”她的理由无懈可击,目光扫过两人,“你们慢用。”
孟德明也跟着站起来,眼神里带着失落和不舍:“珞安”
徐珞安脚步未停,只是在经过她身边时,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只留下一句疏离的:“画廊的事,法务部会联系你,保重。”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对过去的提及,只有公事公办的交代。
宋安靠在椅背上,看着徐珞安毫不留恋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终于彻底卸下。
她端起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和无力感。
她精心策划的这场“三人行”,试图用孟德明作为撬动徐珞安的支点,结果却只是让自己更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徐珞安的世界里,或许连孟德明那点残余的愧疚和关切都换不来。
孟德明颓然坐回椅子上,看着对面眼神晦暗的宋安,苦笑了一下:“安安,别白费力气了。她早就翻篇了。”
宋安没说话,只是将空酒杯重重磕在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看着徐珞安坐过的位置,那杯没喝完的红酒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她伸手拿起,那是一枚小巧的铂金袖扣。
是徐珞安的。可能是刚才穿外套时不小心蹭掉的。
宋安攥紧了那枚冰冷的袖扣,金属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
这枚袖扣像极了它的主人,精致、昂贵、棱角分明,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
徐珞安坐进车里,司机平稳地启动。她靠在后座,闭着眼,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佩戴袖扣的位置,那里空空如也。
她微微蹙了下眉,随即又松开。一枚袖扣而已,丢了就丢了。
车窗外,城市的霓虹流淌而过,在她冷峭的侧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她打开平板,屏幕冷光映亮她的眼眸,里面只有密密麻麻的待处理事项和跳动的股市曲线。
餐厅里的短暂插曲,连同那枚遗失的袖扣,都被她像清理缓存一样,彻底从当下的思维里清除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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