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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徐珞安离开后,包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昂贵的松露香气和一种沉重的尴尬。

孟德明低着头,无意识地用指尖摩挲着酒杯冰凉的杯壁,深棕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她半边苍白的脸。

宋安靠在椅背上,头发在昏暗灯光下显得有些沉郁。她没再看门口,而是将目光投向对面失魂落魄的孟德明。

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指尖把玩着那枚属于徐珞安的铂金袖扣。

“德明,”宋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随意,却又像精准的手术刀,“刚才看你那么关心珞安的胃让我想起个人。薛荣,还记得吗?”

孟德明猛地一颤,像是被这个名字烫到了。她倏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和难以置信,看向宋安:“你提她做什么?”

“没什么。”宋安耸耸肩,将袖扣在指尖翻转,“就是突然想起来,那会儿你好像还把她当做情敌。” 她的语气带着点玩味,眼神却锐利,紧紧盯着孟德明的反应。

孟德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更白了。那段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带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初见薛荣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像一朵带着露水的野玫瑰突然闯入徐珞安的世界。挑染着几缕蓝色头发,笑容明媚张扬,带着一种未经驯化的野性美。

她对徐珞安一见钟情的姿态毫不掩饰,送花、送亲手做的甜点,甚至在徐珞安公司楼下“偶遇”。她的热情大胆,与徐珞安周围的矜持精英截然不同。

而孟德明当时正小心翼翼地守着自己对徐珞安那份隐秘的、近乎卑微的爱慕。薛荣的出现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她看着薛荣大胆地挽住徐珞安的手臂,徐珞安竟然没有立刻甩开。看着薛荣在徐珞安略显疲惫时送上暖心的草莓茶,徐珞安微笑着接过。

徐珞安默许了薛荣的靠近,甚至会回应薛荣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会收下薛荣那些带着手工痕迹的草莓饰品,虽然转头就放进抽屉,会在薛荣撒娇时露出一种近乎无奈的、纵容的浅笑。

孟德明甚至看到过一次,徐珞安在薛荣的公寓楼下,她的头发被夜风吹拂,仰头望着楼上亮灯的窗口,眼神深邃难辨。那一刻,孟德明的心沉到了谷底,她以为自己是彻底没戏了。

她天真地以为,徐珞安这座冰山,终于要被薛荣这团炽热的火焰融化了。

可这一切的转折发生在徐氏集团一个核心技术招标的前夕。

在一个只有核心高管参加的绝密会议上,徐珞安平静地抛出了薛荣与林氏集团秘密联络的所有证据,通话录音、加密邮件截图、甚至还有薛荣试图窃取徐珞安虹膜数据的记录。

薛荣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此刻只剩下被彻底拆穿的惊恐和难以置信。“珞安…你听我解释……”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徐珞安站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被欺骗的愤怒,只有掌控一切的漠然。

她甚至没有看薛荣,而是对着安保主管下令:“带走,按商业间谍处理。”

“等等!”薛荣绝望地想扑过去,却被安保死死按住。混乱中,谁也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到薛荣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叫!

一把用于拆封文件的美工刀,不知怎的,竟深深贯穿了薛荣的左手掌心,将她死死地钉在了厚重的红木会议桌上!

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桌面和散落的文件。动手的是谁?是安保?还是混乱中徐珞安的推动?

徐珞安坐在主位,冷眼旁观着薛荣的惨状和满桌的血污,眼神平静得可怕。

她甚至拿起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刚才似乎不小心碰到桌面的指尖。然后,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的孟德明身上。

“看清楚了?”徐珞安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孟德明的耳膜,“感情,不过是廉价的诱饵。” 这句话,像是对薛荣说的,却更像是对孟德明说的。

那一刻,孟德明才真正明白,自己从未了解过徐珞安。她所看到的纵容、无奈,全是徐珞安精心编织的、诱捕猎物的完美演技。

她以为自己是在嫉妒情敌,殊不知,自己和薛荣,在徐珞安眼中,都只是棋盘上可利用的棋子。这种认知带来的恐惧,比失恋痛苦百倍。

“够了!”孟德明猛地捂住耳朵,身体微微发抖,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凌乱地晃动,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后怕,“别说了!宋安!求你别说了!”

她大口喘着气,仿佛又闻到了那浓重的血腥味,看到了薛荣被钉在桌上的惨状,更看到了徐珞安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宋安停止了把玩袖扣的动作,看着孟德明崩溃的样子,眼神复杂。她眼神中好像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

“我只是想提醒你。”宋安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自己也未察觉的疲惫和共鸣,“我们都没看透她。薛荣用错了情,丢了只手。你只是运气好,没被她当成扳倒林氏的棋子直接牺牲掉而已。而我…” 她苦笑了一下,攥紧了手里那枚冰冷的袖扣,“我像个傻子,明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是忍不住去招惹。”

孟德明泪流满面,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宋安的话像一把盐,狠狠撒在她刚刚被撕开的旧伤口上。

宋安仰头喝光了杯底最后一点冰冷的残酒,站起身,“走了,账我结了。”

她将徐珞安那枚袖扣紧紧攥在手心,金属的棱角深深陷入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仿佛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

她没有再看失魂落魄的孟德明,大步离开了这个包厢。

黑色的宾利驶入车库。徐珞安下车,径直走向电梯。

回到顶层公寓,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徐珞安没有开大灯,只有感应灯幽幽亮起。

她脱下外套,昂贵的布料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那枚袖扣的遗失处空荡荡的。

她径直走进浴室,没有开顶灯,只有镜前灯自动亮起,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她没有看镜子里的自己,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倒影。

她拧开淋浴开关。冰冷刺骨的水流瞬间从头顶浇灌而下。激得她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皮肤上泛起细小的颗粒。

冷水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穿着每一寸肌肤,也冲刷着餐厅里孟德明欲言又止的眼神,宋安灼热又带着质问的目光,以及那段被自己刻意隐藏关于薛荣的记忆。

水珠顺着她头发如溪流般淌下,滑过紧致却透着冷感的锁骨,最后在脚下汇聚成冰冷的水洼。

她闭着眼,任由冷水冲刷,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冰冷的水珠,微微颤动。

脑海里闪过薛荣被钉在会议桌上那只鲜血淋漓的手,闪过薛荣最后看向她那混合着爱意与不可置信的眼神,闪过孟德明那晚惊恐后怕的表情,最后定格在宋安那双燃烧着执拗火焰的桃花眼上。

她猛地将水温调到最冷。更加强劲冰冷的水流冲击而下,仿佛要将所有残存的情感,所有他人的目光、所有往事,都彻底冻结,冲散!

只有在这种极致的冰冷刺激下,在肌肉因寒冷而产生的本能颤抖中,徐珞安才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一种剥离了所有软弱和多余情感的,纯粹的、掌控的、冰冷的活着。

她关掉水阀。浴室里只剩下水滴从发梢滴落的声音,嗒…嗒…嗒…

她扯过宽大的浴巾,将自己裹住,动作利落,没有一丝多余。镜子上蒙着厚厚的水汽,模糊了里面那个同样模糊不清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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