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未散，地下车库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气息。
徐珞安的皮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在看到那辆嚣张横在自己专用车位前的亮橘色跑车、以及斜倚在车头的高挑身影时，骤然停顿。
宋安显然等了有一会儿，头发在清晨微湿的寒气里显得有些蓬松，她裹着一件宽大的飞行员夹克，衬得身形越发挺拔修长。
看到徐珞安，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像一道不合时宜的阳光劈入这阴冷的车库。
“早上好呀，珞安。”宋安的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却活力十足地穿透寂静，她晃了晃手里拎着的保温袋，动作间夹克领口微敞，隐约可见里面运动背心的轮廓。
徐珞安面无表情地解锁宾利，头发束成利落的低马尾，几缕碎发在颧骨两侧。
“宋医生。”她拉开车门，声音比车库的温度还低上几分，“林氏残余的医疗产业链还没清算干净，我以为你会很忙。” 她意有所指，目光冷淡地扫过宋安。
宋安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更盛。
她几步绕过车头，在徐珞安坐进驾驶位的同时，无比自然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长腿一迈就坐了进来，还顺手带上了门。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痞气。
“忙里偷闲嘛，”宋安系上安全带，侧过身，“再说了，还有什么比陪珞安上班更重要的事？” 她无视徐珞安瞬间冷下去的眼神和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自顾自地打开保温袋。
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玻璃瓶，里面是温热的、散发着淡淡甜香的牛奶。“喏，暖胃的。你昨天肯定没吃好。”
瓶身凝结的水珠滴落在昂贵的真皮座椅上。徐珞安看都没看那瓶牛奶，目光直视前方，发动了车子。
引擎低沉的轰鸣像是她压抑的怒气。“拿走。” 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毫无回旋余地。
宋安举着牛奶瓶的手在空中僵了一下，灿烂的笑容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但她很快又扯起嘴角，若无其事地将牛奶瓶放回保温袋。“好吧。” 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一路无言。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暖气微弱的送风声和轮胎碾过路面的噪音
宋安靠在椅背上，目光却像粘在徐珞安线条冷硬完美的侧脸上，带着探究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车子驶入徐氏集团地下专属车位。徐珞安熄火，解开安全带，动作干脆利落。
宋安也立刻跟着下车，像一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亦步亦趋地跟在徐珞安身后半步的距离。
电梯上行，镜面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气氛压抑。
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窥探。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徐珞安刚把公文包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脱下大衣。
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大力。
宋安毫无预兆地从后面猛地将她拦腰抱起！
那双有力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圈住她的腰腹，宋安借着身高优势让徐珞安瞬间双脚离地。
“宋安你干什么？！放开我！” 徐珞安惊怒交加，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她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她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肘狠厉地后撞，双腿用力蹬踹，头发在挣扎中散落几缕。
宋安闷哼一声，显然被撞得不轻，但她咬紧牙关，手臂收得更紧，将徐珞安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
像抱着一个不听话的大型玩偶。两人在空旷的办公室里上演着一场充满力量感的表演。
“放开！” 徐珞安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变调，冰冷的怒火在眼底燃烧。
也许是徐珞安挣扎的力道太过凶狠，也许是那声变调的呵斥里泄露了一丝极少出现的、真实的愤怒，宋安的手臂终于松开了。
双脚落地的瞬间，徐珞安甚至没有站稳，巨大的屈辱感夹杂着怒火令她讨厌。
她猛地转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啪—！”
清脆响亮的巴掌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如同惊雷炸响！
宋安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五指红痕。她的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时间仿佛凝固了。
徐珞安胸口剧烈起伏，手还停在半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麻。她看着宋安脸上那刺目的红痕，眼神冷漠如刀。
然而预想中的愤怒、错愕或者受伤并没有出现在宋安脸上。
几秒钟后，她慢慢地转回头，眉眼间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怒意，反而缓缓地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甚至带着点孩子气的得意。
她抬手，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然后看向徐珞安那双因为盛怒而格外明亮的眼睛，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和愉悦：
“珞安，” 她轻轻唤道，像是品尝着这个名字的滋味，“你终于愿意看着我说话了。”
她的眼神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这一巴掌带来的疼痛，似乎远不及徐珞安终于卸下那副假面，对她展露出最真实，哪怕是愤怒的情绪来得重要。
徐珞安看着宋安脸上那得逞的微笑，听着她荒谬的言论，胸中的怒火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混杂着厌恶和荒谬的想法所取代。
她收回手，仿佛刚才触碰了什么肮脏的东西。
徐珞安挺直脊背，抬手将被弄乱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捋到耳后，动作优雅又带着一种极致的疏离。
脸上的怒容迅速褪去，重新覆盖上那层无懈可击的面具。
“宋安，”徐珞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和讥诮，“你真无聊。”
她绕过宋安，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肢体冲突和那记响亮的耳光从未发生过。
“当狗还是当发小，我希望你能分清楚。” 她背对着宋安，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别把自己搞得太廉价。”
这句话像淬了毒的刀，精准地刺入宋安那颗刚刚还因得逞而雀跃的心。
宋安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消失了。她站在原地，脸颊上的红痕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
她看着徐珞安挺直孤绝的背影，那背影仿佛永远无法触及，永远隔着一层坚不可摧的寒冰。
刚才那短暂喜悦，瞬间被这句将她定位为“狗”的羞辱碾得粉碎。
自嘲的、苦涩的笑意在她嘴角蔓延开，比哭还难看。
“珞安”宋安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疲惫，“你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 她像是在问徐珞安，又像是在问自己。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再看徐珞安一眼，转身，拉开办公室沉重的木门，她的身影带着一身落寞和尚未消散的掌印，消失在门外。
门轻轻合拢。
办公室里只剩下徐珞安翻动文件的细微声响。阳光落在她握着文件的指尖上，那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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