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周,池南雪将自己彻底埋入了工作的海洋。
宋氏的新项目、其他并行的案件,以及团队的管理事务,占据了她所有清醒的时间。
她需要这种高强度的专注来麻痹自己,来消化与宋书熠之间那场无声却又惊心动魄的博弈所带来的余震。
他那句“我得重新学习一下,该怎么对待你了”像一颗悬而未决的棋子,让她在疲惫之余,始终保持着一种警觉。
宋书熠似乎真的在“重新学习”。他不再事无巨细地“安排”她的生活,那些营养师、私厨和突如其来的礼物消失了。
工作上的联系依旧紧密,但他严格保持着专业距离,语气平静,要求严苛,仿佛她只是“霍金斯与怀特”一位极其能干、值得他投入重金和信任的律师,仅此而已。
这种刻意的疏离,反而让池南雪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他那被强行压抑下去的掌控欲和存在感。
周五,她难得准时处理完手头所有紧急事务,窗外华灯初上,竟让她生出一丝恍惚。
拒绝了同事去喝一杯的邀请,她独自一人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属于自己的宁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一个陌生的伦敦本地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接起。
“池律师?冒昧打扰,我是程景明。”
池南雪微微一愣:“程先生?”
“我来伦敦谈笔生意,刚结束。想起你在这里,冒昧打个电话问候一下。”程景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有礼,带着恰到好处的熟稔,“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吃个晚饭?就当是……庆祝你课程结束,虽然迟了些。”
他的邀请很自然,理由也让人难以拒绝。池南雪想起在波士顿时,他确实帮自己解答过一些商业实践上的疑问,算是朋友。
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与宋书熠那种令人窒息的压力后,程景明这种温和、尊重、不带压迫感的态度,让她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她略微沉吟,答应了:“好的,程先生。不过不用太破费,简单吃点就好。”
晚餐选在一家氛围轻松的意大利小馆,食物美味,交谈愉快。
程景明很懂得把握分寸,主要聊着生意场上的见闻、伦敦的文化活动,偶尔提及哈佛的趣事,绝口不提任何可能引起误会的话题。
他看向她的目光依旧带着欣赏,但更多的是对一位优秀同性的尊重。这种相处模式让池南雪彻底放松下来。
饭后,程景明坚持送她回公寓,理由充分:“这么晚了,让你一位女士独自回去不安全。”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池南雪下车,微笑着向程景明道别:“谢谢你的晚餐,程先生。”
“是我的荣幸,池律师。下次来伦敦,再联系。”程景明站在车边,风度翩翩。
就在池南雪转身准备走进公寓大门时,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自身侧阴影处响起:“看来池律师的社交生活,很丰富。”
池南雪心脏猛地一缩,循声望去。
宋书熠倚在不远处的路灯柱旁,身影被光影切割得半明半暗,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先在她脸上剐过,然后精准地钉在尚未离开的程景明身上。
空气瞬间冻结。
程景明也看到了宋书熠,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但很快恢复从容,点了点头:“宋先生,好巧。”
宋书熠没理他,径直走到池南雪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和冷冽的气息。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蹙眉。
“上楼。”他命令道,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怒意。
“宋书熠,你放开我!”池南雪试图挣脱,手腕被他捏得生疼。
程景明上前一步,语气依旧保持礼貌,但带着维护:“宋先生,有话好好说。”
宋书熠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极具攻击性的弧度:“程先生,我和我女朋友之间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女朋友”三个字,他咬得极重,像是在程景明面前,也在池南雪面前,重新钉下所有权的界碑。
程景明眼神复杂地看了池南雪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微微颔首,转身上车离开了。
只剩下他们两人。宋书熠不再废话,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池南雪拉进了公寓大楼,推进电梯,然后在她掏出钥匙开门时,一把夺过,粗暴地打开门,将她推了进去。
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黑暗中,他将她死死按在门板上,炽热而带着惩罚意味的吻铺天盖地落下,混合着烟草的苦涩和他滔天的怒意,不容反抗,几乎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
池南雪又惊又怒,被他禁锢的身体剧烈挣扎,在他试图更进一步时,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偏开头,抬手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玄关里格外刺耳。
宋书熠的动作戛然而止。他缓缓转过头,黑暗中,池南雪能看到他眼中那难以置信的震惊和被彻底激怒的猩红。
脸颊上清晰的指印,像是点燃了最后一根引线。
他低吼一声,不再有任何温柔或迟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无视她的踢打和低斥,大步走向卧室,将她重重地摔在柔软的床垫上。
随即,沉重的身躯覆了上来,用绝对的力量优势将她牢牢禁锢。
“宋书熠!你混蛋!放开我!”池南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愤怒。
“放开你?”他在她耳边喘息,声音沙哑而危险,“让你再去见那个程景明?还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
接下来的过程,毫无温情可言,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征服与惩罚。
他粗暴地扯开她的衣物,动作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在她身上留下屈辱的痕迹。
池南雪最初的挣扎渐渐变得无力,泪水无声地滑落鬓角,她不再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咬着下唇,睁大眼睛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玩偶。
她的沉默和泪水,像一盆冷水,渐渐浇熄了宋书熠被妒火和占有欲吞噬的理智。
风暴过后,卧室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宋书熠没有立刻离开,他依旧紧紧抱着她,手臂像铁箍一样圈着她冰凉的身体,将脸埋在她颈窝里,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用沙哑至极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偏执,在她耳边低语:“这个周末,你哪里也别想去。”
“只能和我呆在一起。”
池南雪闭上眼,泪水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而是因为一种彻骨的冰冷和绝望。
她发现,她之前所有的反抗和坚持,在宋书熠这种绝对的力量和失控的占有欲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被他重新锁回了精心打造的金丝笼里。
而这个周末,注定将是漫长而窒息的囚禁。
池南雪是在一种近乎虚脱的麻木中醒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得她眼睛生疼。
身体像被拆解重组过,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酸痛,而更深的痛楚来自胸腔里那颗冰冷滞重的心脏。
身侧的位置是空的,但枕头上残留的凹陷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属于宋书熠的冷冽气息,无一不在提醒她昨夜发生的一切不是噩梦。
她撑着仿佛散架的身体坐起来,丝绸睡裙滑落,露出肩颈和手臂上清晰的青紫指痕,触目惊心。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拉好睡裙,赤脚踩在地板上,走向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洗不掉那种被强行烙印的屈辱感。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只有紧抿的唇线还残留着一丝倔强。
她闭上眼,任由水流拍打脸颊,试图将昨晚那些破碎的、充满强迫和痛苦的画面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当她洗漱完毕,换上简单的家居服走出卧室时,发现宋书熠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已经穿戴整齐,深灰色的羊绒衫让他看起来冷静而矜贵,与昨夜那个失控暴怒的男人判若两人。
面前的茶几上放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精致的点心和小笼包,来自她喜欢的那家粤式茶楼。
他抬眼看她,目光沉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不愉快的幻觉。
“吃点东西。”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池南雪没有动,只是站在卧室门口,冷冷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不饿。”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疏离。
宋书熠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松开。他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站起身,朝她走来。
“你需要补充体力。”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不远不近,却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或者,你想让我喂你?”
他的话轻描淡写,却让池南雪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她听出了那平静语调下的威胁。
她不再看他,沉默地走到餐桌旁,坐下,拿起筷子,机械地开始吃东西。食物精致可口,此刻在她嘴里却味同嚼蜡。
宋书熠重新坐回沙发,拿起平板,似乎开始处理公务。公寓里只剩下她细微的咀嚼声和他偶尔敲击屏幕的声音,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一整天,都是如此。
他几乎没有离开公寓,大部分时间在处理工作,偶尔接几个电话,语气是池南雪熟悉的、属于商界领袖的冷静果决。
他不再试图和她交谈,也不再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只是用一种无处不在的、沉默的存在感,将她牢牢地圈禁在这个空间里。
池南雪也保持着沉默。她找了本书,坐在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上,一页一页地翻看,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脱身的办法,评估着激怒他的后果,更在反复咀嚼着那份被彻底践踏的尊严和无力感。
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宋书熠终于放下工作,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
“晚上想吃什么?”他背对着她问。
“随便。”池南雪的声音依旧冷淡。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审视:“池南雪,你在用沉默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池南雪终于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片冰封的湖面:“我只是不知道,和一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还能说什么。”
“暴力?”宋书熠重复着这个词,唇角勾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如果那是暴力,你现在不可能安稳地坐在这里看书。”
他的话让她瞬间气血上涌,昨夜那些被强迫、被禁锢的画面再次清晰起来。
她猛地站起身,胸口剧烈起伏:“在你眼里,只要没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就不算暴力,是吗?精神上的胁迫,都不算,是吗宋书熠?!”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积压了一整天的屈辱和愤怒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宋书熠看着她因愤怒而染上绯红的脸颊和那双燃着火焰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走到她面前,距离很近,近到能看清她睫毛上未干的湿气。
“那你告诉我,南雪,”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沙哑,“当我看到另一个男人,用那种欣赏甚至爱慕的目光看着你,看着我的女人,送你回家,在你楼下依依不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反应?微笑着请他上来喝杯咖啡,祝你们聊得愉快?”
他的话语里带着浓烈的、不加掩饰的醋意和占有欲,但这并不能合理化他的行为。
“所以这就是你的理由?”池南雪冷笑,“因为你的嫉妒和不安,你就可以不顾我的意愿,强迫我,伤害我?宋书熠,你把我当什么?一件属于你的、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的私有物品吗?”
“是!”他忽然低吼出声,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痛,眼中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偏执的黑暗,“你就是我的!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只能是我的!我不允许任何人碰你,想都不可以想!”
他的承认,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池南雪的心口。她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疯狂占有欲,忽然觉得浑身冰冷。
她之前所有的挣扎、谈判、试图建立的平等,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
她不再挣扎,只是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目光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宋书熠,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用这种方式绑住我。
你会后悔让我看到你如此不堪的一面。
你会后悔……亲手摧毁了我们之间可能存在的、健康的情感基础。
宋书熠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失望。
那眼神,比任何激烈的反抗都更让他感到心悸。他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池南雪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回卧室,关上了门。
这一次,宋书熠没有跟进去。
他独自站在客厅里,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消失在地平线下,房间陷入昏暗。他烦躁地扒了扒头发,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烈酒灼烧着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头那股莫名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他得到了她的人,用最直接、最野蛮的方式,重新宣告了主权。
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在昨夜,或许更早,在他拿出那条钻石项链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裂痕。
而今天,池南雪那冰冷的、失望的眼神,像一把重锤,将那裂痕砸得更深,更难以弥合。
这个被强制捆绑的周末,没有温情,没有和解,只有无声的对峙和两颗心之间,越来越远的距离。
周日清晨,天色依旧是伦敦惯常的灰蒙。池南雪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让她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只是静静地躺着,直到听到外面厨房传来轻微的响动。
宋书熠推门进来时,她已经坐起身,靠在床头,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他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煎得恰到好处的太阳蛋、烤吐司和一杯牛奶。
“吃早餐。”他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语气试图维持平静,却掩不住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池南雪没有看他,也没有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尴尬。
沉默地僵持了片刻,宋书熠再次开口,带着一种刻意的、试图打破僵局的努力:“外面天气还好,带你去附近那家咖啡馆坐坐?你以前很喜欢他们的手冲。”
池南雪依旧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掀开被子下床,走向浴室,算是默许。
那家他们曾经都很喜欢的咖啡馆,离公寓不远,氛围闲适。
宋书熠替她点了她常喝的瑰夏,自己则是一杯美式。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勉强穿透云层,在木桌上投下微弱的光斑。
池南雪小口啜着咖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窗外一对年轻情侣吸引。
他们坐在露天座位上,头挨得很近,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笑得眼睛弯起,伸手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那种毫不设防的亲密和洋溢的快乐,像一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池南雪一下。
她看得有些出神,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恍惚和……怀念。
宋书熠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对情侣。那一刻,某种尖锐的东西刺穿了他强装的镇定。
他清楚地记得,他们刚确定关系不久时,也在类似的地方,有过那样轻松、甜蜜的时光。
她会因为他的某个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他会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挠动,引来她更明媚的笑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充满了猜忌、试探、强迫和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程景明的出现?
还是更早,从他无法控制地想要完全掌控她开始?
那对情侣无忧无虑的笑容,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之间已经失去的、或许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一种陌生的、类似恐慌的情绪,悄然攫住了宋书熠的心脏。
就在这时,池南雪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预览跳了出来:程景明:「周五看你脸色不太好,你还好吗?冒昧问一句,希望没有唐突。」
宋书熠的眼神瞬间阴鸷。他甚至没有询问,直接伸手拿过她的手机,动作快得池南雪来不及反应。
他面无表情地解锁(他早已知道她的密码),点开信息,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
「我和我男朋友很好,不劳费心。」
发送。然后将手机重重放回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池南雪看着他这一系列流畅而充满占有欲的动作,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惊讶,只是眼底最后一点微光也彻底熄灭了,只剩下麻木的冰冷。
“回家。”宋书熠站起身,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回到公寓,气氛比离开时更加凝滞。宋书熠一言不发地系上围裙,开始准备晚餐。
他做饭确实很好吃,动作娴熟,刀工利落,曾经这也是让池南雪觉得温暖的一点。
但此刻,看着他沉默忙碌的背影,她只觉得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表演。
晚餐很丰盛,都是她喜欢的菜色。宋书熠给她夹菜,堆了满满一碗。
“多吃点。”他说,语气试图缓和。
池南雪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食物,却味同嚼蜡,吃了很少一点就放下了。
“我吃饱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宋书熠看着她碗里几乎没动过的饭菜,握着筷子的指节微微泛白。他没有再强迫她,自己也放下了筷子。
一顿精心准备的晚餐,在近乎死寂的沉默中草草收场。
夜晚降临,公寓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
宋书熠洗完澡出来,看到池南雪已经躺在床的一侧,背对着他,像是睡着了。
他走过去,在她身边躺下,手臂习惯性地想要揽住她。
在他的手触碰到她肩膀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瞬间僵硬。
他没有理会,依旧将她揽入怀中,低头想去吻她的唇。
池南雪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她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他的脸颊,眼神空洞,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琉璃娃娃。
她的唇瓣冰凉,没有丝毫回应,仿佛他亲吻的只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玉石。
宋书熠的吻顿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身下这张精致却毫无生气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片虚无的冰冷。
曾经,这双眼睛会因为他而闪亮,会带着狡黠的笑意,会因为他的亲吻而泛起迷离的水光……
一个清晰而残酷的认知,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的脑海中。
回不去了。
无论他做什么,强迫、威胁、甚至此刻这试图挽回的、带着悔意的亲吻,都再也无法唤回那个曾经会对他笑、会和他闹、会眼底有光的池南雪了。
他亲手把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用他偏执的占有欲,用他失控的暴力,用他自以为是的“爱”。
那股支撑着他所有强势和掌控的力量,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
他缓缓松开了她,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黑暗中模糊的纹路。
身边是她轻浅却无比清晰的呼吸声,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着一个无法跨越的鸿沟。
宋书熠闭上眼睛,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虚和钝痛,席卷了他。
他得到了她的人,寸步不离地守了她一个周末,用最直接的方式宣告了主权。
可他好像,永远地失去了她。
周一清晨,伦敦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冷雨,敲打着窗玻璃,像极了池南雪此刻内心的天气。
她比宋书熠先醒来,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身侧的男人呼吸平稳,手臂依旧占有性地横在她腰间,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曾松开。
她静静地躺着,没有动,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昨晚宋书熠最后的沉默和松开的手臂,她感觉到了。
但那并未让她感到丝毫轻松或胜利,只有一种更深沉的、无边无际的疲惫。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碎了,连争吵和对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心翼翼地,她试图挪开他的手臂。只是轻微的移动,宋书熠却立刻醒了。
他的手臂瞬间收紧,将她更牢地圈回怀里,眼睛睁开,里面没有刚醒的惺忪,只有一片清醒的沉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仿佛怕一不留神,她就会消失。
“还早。”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下巴抵在她发顶。
池南雪没有挣扎,只是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两人就这样在沉默的僵持中躺了很久,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暗转明,雨声依旧未歇。最终,宋书熠先松开了手,起身下床。
“今天有早会,我先去律所。”他背对着她穿衣服,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刻意维持的痕迹。
池南雪依旧躺着,没有回应。
他穿戴整齐,走到门口,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只是说:“晚上……我回来吃饭。”
门被轻轻关上,公寓里只剩下池南雪一个人,和窗外无尽的雨声。
她慢慢地坐起身,环顾着这个曾经被她视为在伦敦奋斗的小小堡垒,此刻却感觉像一个华美的囚笼。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昨夜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更早之前的强迫气息。
她赤脚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撑伞匆匆走过的行人,一种强烈的、想要逃离的**攫住了她。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工作邮件已经堆积了不少,霍兰德询问项目进展,团队成员发来需要确认的文件。这些曾经让她充满斗志的东西,此刻却让她感到一阵反胃。
她盯着屏幕,手指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
她的手机就放在旁边,屏幕暗着。她想起周五晚上程景明那条被宋书熠回复的信息,想起他当时温和关切的眼神。那种不带压迫感的尊重,此刻显得如此珍贵。
但她知道,任何与程景明的联系,都可能成为引爆宋书熠的又一根导火索,带来她无法承受的后果。
一整天,她都浑浑噩噩。强迫自己处理了几封紧急邮件,却效率低下。午餐是宋书熠安排人送来的,依旧精致,她只动了几筷子就再也吃不下去。
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枯竭,让她像一朵缺水的花,正在迅速枯萎。
下午,雨势稍缓。门铃响了。池南雪的心猛地一跳,以为是宋书熠提前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却是程景明。
他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穿着深色的大衣,肩头被细雨打湿了些许,脸上带着温和的、恰到好处的担忧。
“池律师,冒昧打扰。”他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眼神里是清晰的关切,“我……还是有些担心。你还好吗?”
那一刻,池南雪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不掺杂质的关心,鼻腔猛地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电梯“叮”一声响,宋书熠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显然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程景明和眼眶微红的池南雪。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宋书熠的脚步顿住,目光像冰锥一样扫过程景明,最后定格在池南雪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暴怒,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胆寒的冰冷。
程景明也看到了宋书熠,他脸上的担忧收敛了一些,恢复了商人的从容,微微颔首:“宋先生。”
宋书熠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到池南雪身边,手臂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动作充满了宣告意味。
他看向程景明,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程先生,看来你很闲?”
程景明看着池南雪那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和僵硬的身体,眉头微蹙,但终究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对池南雪点了点头:“池律师,保重。”然后转身,撑着伞走进了细雨中。
门被关上。
宋书熠松开池南雪,脱下大衣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威士忌。
他没有看她,只是背对着她,仰头喝了一口。
“他就这么让你念念不忘?”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池南雪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可笑,也无比悲凉。她连解释的**都没有了。
“宋书熠,”她开口,声音轻得像随时会断掉,“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她说得很平静,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宋书熠握着酒杯的手,指节骤然泛白。
他猛地转过身,眼中终于不再是冰冷的平静,而是翻涌着压抑的风暴。
“你说什么?”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我说,我们分手。”池南雪抬起眼,勇敢地迎上他骇人的目光,“我累了,书熠。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猜忌,控制,强迫……这根本不是爱情。”
“这不是爱情?”宋书熠一步步逼近她,将酒杯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那什么是?像程景明那样,温言软语,保持距离,就是爱情了?池南雪,你别天真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抓在手里!我只不过是用我的方式在爱你!”
“你的方式,就是毁了我。”池南雪看着他,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彻底的绝望,“你看看现在的我,还是原来的池南雪吗?宋书熠,你爱的,究竟是我,还是那个必须完全属于你、受你掌控的幻影?”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刺中了宋书熠内心最不愿承认的部分。
他看着她脸上的泪水,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灰败,那股滔天的怒火像是被什么东西骤然堵住,噎在胸口,闷得发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时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威胁?她已经不在乎了。挽留?他还有什么资格?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和……恐慌。
池南雪没有再看他,转身走向卧室,开始默默地收拾自己的东西。她的动作很慢,却很坚决。
那些他送的昂贵的衣物、首饰,她一件也没有拿,只收拾了自己带来的简单的行李。
宋书熠就站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将属于她的痕迹,一点点从这个他们共同生活过(如果可以称之为生活的话)的空间里抹去。每拿走一件东西,都像是在他心里剜掉一块肉。
当她拉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时,宋书熠终于动了。他快步上前,一把按住门把手,挡住了她的去路。
“不准走。”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强硬。
池南雪抬起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紧绷的下颌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让开。”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宋书熠与她对视着,在她那双清澈却冰冷的眼眸里,他看不到丝毫的留恋,只有一片决绝的荒芜。
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
无论他用什么方法,都留不住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
那按在门把手上的手,力气一点点被抽空。最终,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
池南雪没有任何犹豫,拉开门,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宋书熠的视线,也隔绝了他们之间所有的可能。
宋书熠独自站在空荡的公寓里,听着电梯下行的声音,仿佛听到某种东西在自己心里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沙发上,双手捂住脸。
窗外,伦敦的雨还在下,密密麻麻,笼罩了整个城市,也笼罩了他从未如此刻般清晰的、失去一切的世界。
他得到了,也失去了。以一种他最不愿接受的方式。
电梯门合上的那一瞬间,池南雪强撑的脊梁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所有力气,她背靠着冰冷的梯壁,缓缓滑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膝盖。
不是嚎啕大哭,只是一种压抑到极致后,无法控制的生理性宣泄。行李箱孤零零地立在一旁,像她此刻的处境。
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电梯到达一楼,她迅速擦干眼泪,深吸一口气,重新拉起行李箱,挺直背脊走了出去。外面依旧是冰冷的雨,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出了律所附近一家服务式公寓的地址。
那是她早在内心开始挣扎时,就暗自查询并预订好的退路。
接下来的日子,池南雪将自己变成了一台纯粹的工作机器。
她向霍兰德申请了临时调换住所,理由是“需要更安静的环境专注项目”,霍兰德虽然有些疑惑,但基于对她专业能力的信任和宋氏项目的重要性,还是批准了。
她切断了与宋书熠所有的私人联系。他的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甚至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在工作上,她通过邮件和中间助理与他沟通,措辞专业,公事公办,绝不掺杂任何个人情绪。
她将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宋氏新基金项目和其他的案件中,用超负荷的工作来麻痹自己,也用来向所有人,尤其是向自己证明。
没有宋书熠,她池南雪依然能站稳脚跟,甚至做得更好。
她搬进了那间狭小却完全属于自己的服务式公寓。这里没有他的气息,没有他安排的痕迹,虽然冷清,却让她感到了久违的、喘息的空间。偶尔在深夜,从噩梦中惊醒,身边空无一人,她会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伦敦的灯火,直到天明。心口的空洞依旧存在,但她知道,她必须自己一点点把它填满。
另一边,宋书熠的世界仿佛瞬间倾塌。
池南雪离开后的那个公寓,变得巨大而空旷,每一处都残留着她的痕迹,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但醉眼朦胧中,眼前晃动的依然是她最后那双冰冷决绝的眼睛。
他暴怒地砸过东西,对着空荡的房间嘶吼,但回应他的只有死寂。
他试过去律所堵她,但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在同事的簇拥下与他擦肩而过,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予。
他让助理送去昂贵的礼物,全部被原封不动地退回。他甚至动用关系向霍兰德施压,霍兰德却委婉地表示,池律师的个人生活,律所无权干涉,并暗示宋先生若因私废公,可能会影响双方的合作。
宋书熠第一次发现,当他褪去“宋氏继承人”的光环和强势的控制手段后,他在池南雪面前,竟然如此无力。他那些曾经无往不利的权势和财富,在她彻底的冷漠和疏离面前,彻底失效了。
工作成了他唯一的寄托,却也时常走神。在一次关于基金架构的重要决策会议上,他因为一个低级的数据疏漏,罕见地对下属发了大火,吓得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会后,他疲惫地揉着眉心,看着屏幕上池南雪发来的、逻辑清晰、无懈可击的法律分析邮件,一种尖锐的痛楚再次袭来。
他失去了她,也差点毁了她身上最吸引他的那份光芒。
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那个曾经囚禁过她的客厅里,回忆着他们最初的相遇,她在谈判桌上的聪慧冷静,她在哈佛校园里的笑靥,以及……他是如何一步步,用自以为是的爱和疯狂的占有欲,将这一切摧毁。
悔恨,像藤蔓一样,日夜缠绕着他的心脏。
几个月后,宋氏新基金项目第一阶段圆满成功,庆祝酒会在伦敦一家高级酒店举行。
池南雪作为项目核心功臣,身着简洁优雅的黑色晚礼服,出席了酒会。
她瘦了些,但眼神更加沉静坚定,言谈举止间,散发着一种经历过淬炼后、独立而强大的气场。她周旋于宾客之间,从容得体,仿佛过去那几个月的风暴从未发生。
宋书熠也来了。他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他看到有男士上前与她搭讪,她微笑着回应,举止大方,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那一刻,他心里没有醋意,只有一种深刻的、难以言喻的悲哀。他知道,那个会因为他而情绪波动、会在他怀里撒娇、会因为他一个吻而脸红的池南雪,已经彻底消失了。
酒会中途,池南雪走到露台透气。晚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看着楼下伦敦璀璨的夜景,微微出神。
一个身影在她身边站定。
“恭喜。”宋书熠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池南雪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回应:“谢谢,宋先生。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疏离的“宋先生”三个字,像一根针,扎在宋书熠心上。他沉默了片刻,才艰难地开口:“南雪……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池南雪终于转过头,看向他。她的眼神很平静,像一汪深潭,不起波澜。
“书熠,”她叫了他的名字,语气却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有些东西,碎了就是碎了。强行粘合,也只是自欺欺人,裂痕永远都在。”
她顿了顿,看着远处闪烁的“伦敦眼”,轻声道:“我们都回不去了。而且,我也不想回去了。”
那句话里的决绝,比任何激烈的言辞都更有力量。宋书熠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
她不再恨他,也不再爱他,他只是她生命里一个……过去了的人。
一股巨大的、无法形容的空虚和绝望,将他彻底淹没。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语言都失去了意义。
池南雪收回目光,对他微微颔首:“失陪了,宋先生。”
她转身,重新走入觥筹交错的宴会厅,背影挺直,步伐坚定,融入了属于她的、没有他的未来。
宋书熠独自站在露台上,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晚风吹来,带着初冬的寒意。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
“你会后悔的。”
是的,他后悔了。
前所未有的后悔。
可这悔意,来得太迟了。
他失去了那个苏州小巷里走出来的、带着书卷气和惊人韧性的女孩,也失去了那个在伦敦金融城崭露头角、光芒四射的律师。
他亲手弄丢了他的玫瑰,而他曾以为,紧紧攥在手里的刺,就是爱她的方式。
露台下方,伦敦城灯火通明,喧嚣而冷漠。宋书熠站在那里,像一座被遗忘的孤岛,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有些错误,无法弥补;有些人,一旦失去,就是永远。
又是一年冬季,伦敦的雨夹雪给城市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湿冷,一如池南雪此刻的心境,只是少了那份撕心裂肺的痛楚,多了几分尘埃落定的沉寂。
距离她拉着行李箱走出那间公寓,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但至少不再流血不止,结了一层薄薄的、坚硬的痂。
她站在霍兰德的办公室里,窗外是金融城模糊的天际线。
“詹姆斯,关于宋氏集团后续的合作,我申请不再参与。”
她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所有相关资料和对接人,我会完整清晰地交接给团队。”
霍兰德从文件中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洞察。他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必要的同情或好奇,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外资顶尖律所的好处之一,足够专业,也足够尊重个人边界,只要你能保证工作的专业性和结果。
“可以。新的项目负责人选,你有推荐吗?”
“大卫不错,他对这个项目的细节一直跟得很紧,能力也足够。”池南雪推荐了团队里一位踏实资深的律师。
“好,我会考虑。”霍兰德合上文件夹,看着她,语气难得地缓和了些,“你最近气色看起来好多了。”
“谢谢。”池南雪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离开霍兰德的办公室,她感到一阵轻微的虚脱,随即是更深的释然。
切断与宋氏最后的工作牵连,像是终于拆除了最后一根与过去相连的引线。
几天后,她再次敲响了霍兰德的门。
“詹姆斯,我看到了纽约办公室那边有一个跨境仲裁的长期项目,需要派驻支持。我想申请过去。”
霍兰德这次明显有些意外,他身体微微前倾:“Eira,你想清楚了?那个项目周期不短,而且纽约那边……”
“我知道挑战更大,节奏更快。”池南雪打断他,眼神清澈而坚定,“但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无论是专业上,还是个人成长上。我准备好了。”
她准备好了。准备好离开伦敦这个充满了爱与痛、禁锢与挣扎的城市。离开每一条曾与他并肩走过的街道,每一处留有他们痕迹的角落。
这里是她爱情开始的地方,也几乎成了埋葬她自我的坟墓。她需要一片新的土壤,没有他的阴影,去重新呼吸,重新生长。
霍兰德审视了她片刻,似乎在评估她话语里的决心和状态。最终,他再次点头:“OK。如果你已经决定。那边确实需要人手,你的背景和能力也合适。我会和纽约的合伙人沟通。”
“谢谢你,詹姆斯。”池南雪由衷地说道。她知道,霍兰德是个好领导,他给了她空间,也给了她机会。
交接工作紧锣密鼓地进行。她处理得井井有条,没有留下任何烂摊子。去美国的签证、机票、住宿,她也迅速安排妥当。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离开的具体日期,尤其是宋书熠。他早已被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宋书熠是在一次例行的项目跟进会议上,才发现对接人换了。听着那位叫大卫的律师条理清晰地汇报工作,他心头莫名一空,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池律师呢?”他打断对方,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
大卫愣了一下,看向霍兰德。
霍兰德面色如常,接口道:“池律师因为工作需求,内部调动,不再负责这个项目。后续由大卫全权负责,宋先生可以完全信任他的专业能力。”
工作需求?内部调动?
宋书熠的心猛地一沉。他试图维持镇定,但手指却无意识地收紧了。“她调去了哪个部门?”
霍兰德迎着他锐利的目光,语气依旧平稳:“池律师接受了外派任务。具体细节,属于员工个人**和律所内部安排,我不便透露更多。”
不便透露……
宋书熠坐在那里,感觉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了。他听不到大卫后续在汇报什么,也看不到霍兰德平静的脸。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
她走了。她要离开伦敦。她真的要彻底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会议是怎么结束的,他几乎不记得。他浑浑噩噩地走出律所,站在伦敦阴冷的街头,雪花夹杂着雨水落在他的大衣上,带来刺骨的冰凉。
慌乱,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近乎失控的慌乱,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他的心脏。
他拿出手机,疯狂地拨打那个早已被拉黑的号码,听到的只有冰冷的提示音。他给她发信息,屏幕上只显示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她切断了所有联系。决绝得没有留下一丝缝隙。
“原本……原本我是要娶她的啊……”一个近乎呻吟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破碎在风雪里。他曾那么笃定地规划着他们的未来,想象着她穿上婚纱的样子,想象着他们的孩子……他以为无论过程如何波折,最终她都会是他的。
他用错了方式,伤透了她的心,可他从未想过,她会真的离开,走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不留余地。
他站在律所楼下,仰头望着那栋高耸入云的建筑,曾经他可以轻易地在这里找到她,现在却连她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都不知道。巨大的失落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失去了她,不是暂时的气话,不是欲擒故纵的手段,是真正的、彻底的失去。
那个在苏州老宅里带着书卷气、眼神清亮的女孩;那个在伦敦金融城凭借自身能力一步步站稳脚跟、光芒渐露的律师;那个他爱到偏执、也伤到体无完肤的池南雪……不再属于他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在他心口反复切割,带来绵长而深刻的痛楚。
风雪越来越大,行人们匆匆躲避。宋书熠却像一尊僵硬的雕塑,站在原地,任由寒意浸透四肢百骸。他原本计划好的一切,那个有她的未来,在池南雪果断抽身的这一刻,轰然崩塌,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废墟。
他知道,这一次,他是真的弄丢了她。在他那自以为是的爱与占有中,永远地失去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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