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在江岚发来信息说基本清理干净之前,江逾夏没让顾风摸到任何电子设备。但她心里很清楚,私下传播的消息、开学之后的顾风,她都拦不住。
还是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江逾夏站在窗前,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发着愁。
“叮铃铃……”电话响了。
前几天她设了免打扰,能通过屏蔽的只有一个人。江逾夏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电话接通。
“穿素净一点,彩色的首饰不要戴,收拾好了下楼。”江岚的声音少见地有些紧绷。
江逾夏心中一惊,“去哪儿?”
“医院。”江岚顿了一下,“顾风可以去,别让她下车。”
挂断电话,江逾夏转头看向正在看书的顾风,“老东西不行了,你要去吗?”
顾风沉默一会儿,摇了摇头,“算了。”
“那我看着办。你……别乱来,等我回来再说。”江逾夏匆匆走进了衣帽间。
换上一身奔丧足够体面的衣服,江逾夏走进停车场,看到了江岚的车。
“应该是要立遗嘱,也可能只是叫你过去看看。”江岚拍了拍江逾夏的手,“收着点,别直接把人气死了。”
江逾夏点点头,目光几乎像顾风一样沉静,“我有数。”
江岚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半年以来……你越来越不一样了。”
“人总会长大的。”江逾夏低声说。
成年之前,她就像顾风说得一样,感觉自己能拥有一切美好,什么都不会缺。世界像一匹华美无匹的锦缎在她面前铺陈开来,任她挥毫泼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最近半年,她却明白了另一句话:世事不能尽如人意。陪她长大的、最了解她的顾风,即便知道她心中所想,也没办法给她真正想要的。
不是不想,只是没办法。人总有私心,而她的私心,注定和顾风的私心背道而驰,就是走不到一起。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车内暖气充足,将风雪与严寒都隔绝在了车窗之外。
车窗之外,人行道上,有两个小女孩牵着手走在雪地里,踩出两排小小的、并行的脚印。
小时候,她和顾风也常常这样。而最近这半年……日子仍然是好的,只是缺了一些东西,像菜里缺了盐。
江逾夏收回了目光。
豪华宽敞的病房里站了不少人,医生和护士围在病人身边,旁边站着两个律师,还有几个人看着像是保镖。
沙发上坐着个老者,年龄看着比病人更大些,但精神头好极了。
老者身边坐了几个中年人,沙发角落上坐着面色阴沉的韩景珩。
江逾夏看过这一屋子的人,大致得出了结论:该在的都在。
“人叫来了,招呼都不愿意打一个。”老者率先开了口,“维峻,想说什么就说吧。”
病床上的人颤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景晖……”
江岚犹豫一下,牵着江逾夏的手走过去,站在了病床前。
那只手仍悬在半空,干瘪而颤抖,不知道是什么力气把它撑住了,“二十年了……景晖,你还是不想跟我说话吗?”
江岚垂眼,没称呼没落款地说了一句,“我来看看你。”
“好。”老人满是病气的脸上扯出一抹骇人的笑,又将那只手转向江逾夏的方向,“孩子……”
江逾夏转头看向江岚,江岚眼皮都没动一下。她又转头看向沙发上的韩景珩,只见那人的面色更难看了。
这手决不能白握——要是白握了,就把洛城看到的东西全抖出去。这么想着,江逾夏上前一步,握住了那只手,“姥爷。”
“好,好。”韩维峻接连答应着,“好孩子。你聪明,能干,又大方。小王……念第一份遗嘱。”
一个律师从身后的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站在了病床前。另一个律师取出相机,镜头先扫过屋内所有人,最后对准了病床。
“韩维峻先生,现在由我代表您宣读遗嘱全文。根据您于……”
遗嘱念到一半,沙发上的几个人坐不住了。几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韩景珩大声打断了律师,“爸!你让一个外姓人管这些!”
律师很识相地看向韩维峻,老人张开几乎没有血色的嘴唇,“景珩,信我,她比你姑她们有人情味多了……”
沙发上的老者嗤笑一声,没说话。
房间内沉默了几秒,律师继续念了下去。遗嘱宣读完毕,韩维峻对着镜头做了确认后,医生又给他做了认知能力评估。
两名律师和一名医生在见证人的位置上签过字,江逾夏拿着厚厚一沓文件,发现这声“姥爷”叫得……还算挺值。
天阙集团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也就是韩维峻撑着一把年纪管到现在的商业地产部分,全都交给了专项信托,相当于锁在了保险箱里。
信托会将每年的收益分成三份,韩景珩和江逾夏各拿40%,另外20%留存给“继承人”,江逾夏负责管理股权、参加股东会议。
而这些股份真正的继承人,是韩景珩或者江逾夏生下的第一个孩子,需要在三十年内年满十八岁、身体健康智商正常、姓韩。
三十年后,如果没有合适的继承人出现,这些股份的所有权将捐给慈善机构,江逾夏的管理权随之收回,两位收益人可以继续领取年金。
回到大平层,江逾夏把这些文件递给了顾风,“开个会、举个手,每年能领上亿分红,这生意不错啊。”
“恭喜。”顾风接过文件,像是接过一盒象棋一样,随手放在了书桌角落。
江逾夏瞥向屏幕,那上面正显示着顾风的毕业论文,每个字都认识,但连起来就是看不懂。
“我给你生个孩子吧。”她突然道。
“啊?”顾风的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能落下去。
“这个信托很怪,看着像是冲我来的。老东西身体不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要香火干嘛不让韩景珩找人生啊?他八成把自己玩废了生不出。百分之四十,恐怕是拨给我养孩子的钱……先让我尝点甜头,再拿这些股份吊着我。”江逾夏分析道。
顾风点头,“有这个可能。”
“能作弊的地方有很多。”江逾夏继续往下说,“里面确实提到了基因检测,但这个……可以造假嘛。你去取个……”
“你疯了?”顾风打断了她,“想都别想。”
“那你自己生。”江逾夏一点磕绊都没打,“我装个假肚子在外活动,到时候住私立医院,想办法把人糊弄过去。姓也好解决,他这个要求违法,将来打官司能赢的。”
“不是……”顾风用一种看上古神兽的眼光上下打量着江逾夏,“你怎么非……非要有个孩子是吗?”
江逾夏抚上了顾风的肩膀,“抱养容易穿帮嘛。再说了,你就不想让咱俩的孩子拿到这些股份吗?老东西要是能知道,棺材板都给他气炸了。”
顾风沉默了一会儿,“我不适合养孩子。再说……养个孩子,当成……工具,将来她怎么想。”
“气他是顺便的。”江逾夏揽住顾风的脖子,趴在了她肩膀上,“不是当成工具,我想跟你一起养孩子。”
“再说吧。”顾风将目光重新投向屏幕,“等你毕业再说。”
“行。”江逾夏放开顾风,拿起那沓文件塞进了书架的空位上。
最重要的事情交代完,韩维峻的病房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两个保镖和一个护工。
这份安静没有持续很久。
“韩先生,有位江女士,说想见您。”一个护士走进来说。
“好。”韩维峻答应得很痛快。或许是江岚愿意跟他多说句话了……留给她后代的这些股份,能换来一句父亲吗?
来人的脚步很轻,一点点走到了病床前。
“你身体真不行啊。”苍老的声音响起,韩维峻这才想起来,姓江的女人,还有一个被他忘记了。
“你来干嘛。”韩维峻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去吧,我跟你没话说。”
“我只说一句话。”老人俯身,声音极轻地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韩维峻骤然睁大眼睛,仪器上的数据飞速闪动起来,几息之内变成了红色。
两个保镖连忙走了过来,江怀瑾火速退了一步。
见她穿着华贵,年纪很大,看着又和韩维峻相识,两个保镖也不敢做什么,只是用身体挡在了她和韩维峻之间。
医生很快冲进来折腾起那些仪器和韩维峻,仪器上的数字越来越紊乱,最终拉成了一条直线。
元宵节过后、情人节的前一天,韩维峻死在了病房里,身边除了保镖和医护,只有曾经跟他相看两厌的前妻之一。
据说他是被这位前妻说了什么气死的,但前妻有七十多岁,加之韩维峻本来也快死了,又没人为他报案,这桩传言最终不了了之。
死相听起来有些悲惨的老人还停在太平间的冰棺里,更多真假难辨的传言登上了各大新闻媒体。
比如老人因为小儿子相当不成器,偌大的家业交给了信托和第一次见面的外孙女;比如老人的亲姐做事狠辣,为干涉这场遗产分配,不惜编造谣言抹黑那位信托受益人和股权管理者大小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遗嘱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