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阙集团官方对此未置一词。这些传言发酵了好几天,最终和前段时间一看就高度相关的另一则豪门八卦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大众视野里。
又过了十来天,曾以半张脸登上各大新闻媒体、又搅在了一桩遗产继承风波里的江逾夏,照常坐着一台迈巴赫去了学校。
那台车没有多停,放下人便走了。这给曾经质疑她的人带来了不少平衡感,毕竟如此身家也只能得到一张通行证,而不是固定车位。
年收益上亿的信托没改变大小姐的什么,她仍然穿着只是轻奢的衣服、背着实用又能装的大书包,奔波在两个学校之间。
她的取向、那张照片的真假没人舞到她面前,至于私底下的事,这位豪门中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
至于照片里的另一位主角,整个学期她只去了学校四次:论文开题、论文答辩、毕业体检、领毕业证。
因为拒绝二次答辩,她的论文被导师极为惋惜地评成了“良”;因为不想出席毕业典礼,另一位绩点和得奖数量都远不如她的同学发表了优秀毕业生演讲。
没人知道这位集赞誉和毁誉与一身的同学打算去哪里高就,连江逾夏都不知道。她只知道顾风的论文早就写完了,但还是每天对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问就是做点自研小项目,打算拿去投简历。
完成最后一门考试,江逾夏打开车门,没有见到前来接她的顾风。两人没有这个约定,她只是这么期待着,但也能理解顾风不愿意来学校。
真正让人失望的是,顾风同样不在家中。江逾夏在不知为何感觉有点冷清的客厅里转了一圈,突然发现有件事情不对。
书桌上空空荡荡,显示器和鼠标键盘全不见了。
江逾夏的心骤然沉了下去。她冲到书桌旁拉开柜门,发现放电脑包和笔记本电脑的柜子,同样是空的。
她近乎头脑一片空白地拿起手机,拨出了顾风的电话。
“嘟……嘟……”
回应她的,只有没完没了的信号提示音。
在衣帽间呆坐了好一会儿,江逾夏抓起手机,去了城北的电器修理行。
顾霜华看到她很意外,“怎么自己来了,顾风呢?”
“阿姨,她这两天跟你说什么了吗?”江逾夏怀着微弱的希望问道。
“没有。”顾霜华看着她眼中骤然熄灭的光,面色也沉了下去,“怎么了?”
“她的电脑不见了。”江逾夏喃喃道,“她从不卖二手……电脑都是只进不出……”
“我给她打电话。”顾霜华拿出了手机。
回应她的,同样只有信号提示音。
两人沉默对坐了许久,江岚赶了过来。
“她前几天回去过,电脑机箱里面……是空的。”她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说把大平层的电脑带走,还有别的理由可想,偷着把配件拆走只能说明早有预谋。
“我回去喂猫了。”江逾夏站起身,脚步有些摇晃,“那猫吃饭还挑碗……”
江岚连忙跟了上去。
客厅门打开,走廊流淌进去的光线照亮了蹲在门口的猫。江逾夏伸手拍向电灯开关,“啪”地一声,亮起的灯光吞没了她心里最后一线希望。
“喵……”Panda绕着江岚转了一圈,试探着闻了闻她的裤脚。
江逾夏沉默地换了鞋,走到猫碗旁边一看,猫粮和水都有一碗半。
不知道拿什么吊着的精神像是在一瞬间崩溃了,她慢慢蹲下去,坐在了地上。
“狗东西……”
“你还没吃饭吧。”江岚走进了厨房,“想吃什么?”
“都行。”江逾夏看着整整齐齐的四个猫碗,前所未有地恨起了顾风。
连备用猫碗都会添满,怎么就没给人留下一句话呢?
“没什么菜,我叫个餐吧。”江岚端着一个碗走了过来,“有哈密瓜,你要吃吗?”
江逾夏抬头看向江岚手里的东西。装在水晶碗里的哈密瓜,切得整整齐齐,还裹了保鲜膜。
她知道这是谁切的,“吃。”
哈蜜瓜很甜。顾风不爱吃甜的水果,但她一向很会买;大小也切得正正好好,吃起来很方便。眼泪混着水果填进嘴里,吃起来却是苦的。
江逾夏慢慢吃完这碗哈密瓜,走向沙发倒在了上面。
她这一倒就是三天。饭还是吃的,餐桌上有什么就吃什么;澡也是洗的,洗过澡还会继续躺在上面。
江岚一直陪着她,就歪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白天用手机处理工作,晚上困了打个盹。
三天后,江逾夏不知怎地回了魂,“你怎么在这,去床上睡啊。”
“你去床上睡。”江岚温声说,“我睡沙发。”
“也行。”江逾夏拖着脚步走向主卧,倒在了床铺上。
床单被罩都是新换的,散发着洗衣液的清香。江逾夏在心里继续恨着顾风,怎么临走还要做这些多余的事。
江岚敲敲门走了进来,“她的衣服你看过吗?少了多少?”
“没几件。”江逾夏呆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我买的,她都没带。”
“说不定她只是去创业了,做成项目就会回来。”江岚的猜测相当牵强,“不然怎么电脑都带走了。”
“那是怕我找到她。”江逾夏想都没想,“用过的设备找人分析,里面什么都有。”
“你真想找她吗?”江岚问道,“真想找,就一定有办法,她电话一直没关机。”
“不用。”江逾夏闭上了眼睛,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她想走,找回来也还会走。”
江逾夏没有颓废很久。几天之后,她起来活动了一圈,给猫添粮、换水、开罐头、铲猫砂,再把垃圾拿下去丢掉了。
丢完垃圾回到家,她对没什么精神的江岚说,“你该干嘛干嘛去吧,也不能一直睡沙发。”
江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要不,你看看心理医生,聊一聊也好。”
“不用。”江逾夏不假思索地拒绝着,几秒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妈……顾风的心理医生,你还能联系上吗?”
“我试试。”江岚拿起了电话。
第二天上午,江逾夏坐在了心理医院的咨询室里。
大致听了她要咨询的内容,医生温和的表情里显露出一丝为难,“合并咨询的话,需要另一位来访者在场,至少也要授权签字。”
“你发个信息问问。”江逾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说,“就说是我要求的。”
她完全是在赌。赌留了一碗哈密瓜给她的顾风,还留下了多少情意和关切,赌一句话都没有留下的顾风,愿意把真正的过去对她开放多少。
医生拿起手机打了几行字发送,几秒之后,她看着手机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她同意了。”放下手机,她看着江逾夏,眼中不知为何闪动着一丝愧疚,“她说,所有咨询内容,都可以告诉你。”
江逾夏沉寂多日的心砰砰乱跳起来,像是即将熄灭的火堆里,突然迸出了一簇火花。
“我不知道这对你们的关系是否有用。”医生顿了顿,“实际上……对她的治疗,是我从业以来最失败的一次,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怎么会?”江逾夏十分意外,“她一直说很有用。”
医生露出一抹苦笑,“她对我也是这么说的,但她从未对我敞开心扉,保持咨询大概只是想让江女士安心。我曾经提出换个医生,她极力阻止了,说不需要更换。”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呢?”江逾夏追问道。
“我们的咨询内容只有闲聊。”医生看着她说,“聊她在江家的生活细节,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你给她买了什么。她从不谈过去,只说想起来心情不好,不想说。”
“她……都说过我什么。”江逾夏继续问道。
“说你什么都好,对她也很好,是她从未遇到过的特别好的朋友。”医生清晰地回答道。
“她说我的人生是锦缎。”江逾夏叹了口气,“她说她不是花。我在想……这会是她离开的原因吗?”
医生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当年我没能帮到她什么,她还反过来安慰我,说有人聊聊天也不错。你的咨询,我恐怕做不了,给你推荐一个同事吧?”
“不用了。”江逾夏站起身,脚步仍是迟缓的,“我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谢谢你。”
她好像知道了一些事情,又好像陷入了更深的迷茫。九岁的孩子,经历了那样的事……却不愿意和任何人说,为什么呢?
江岚仍然等在大平层里。看到江逾夏回来,她面带关切地问道,“聊得怎么样?”
“不好说。”江逾夏少见地给了一个含糊的回答,“我没事了,你去忙吧。”
“真没事吗?”江岚盯着她问道。
“真没事。”江逾夏突然想起多年以前,坐在她身边静静做着手工的顾风。
那个时候的她,是“真没事”吗?
“有事没事,人总要生活的。”江逾夏把视线投向阳台,Panda正趴在它专用的小毯子上晒太阳。
从前因为忌惮韩家,各个房间的纱帘常年拉着,除了看风景时,从不会打开。江岚不知道这个习惯,这两天把窗帘全拉开了,江逾夏看见了也没管。
过于明亮的阳光晒得地板有些反光,是她不太习惯的颜色。空调静静地运行着,房间里温度适宜,猫趴在阳台上,惬意地眯着眼。
江逾夏突然明白了江岚偶尔捏紧茶杯时,都在想些什么。然而明白了也没用,或许人和人就是没办法感同身受,所谓的“理解”不过是一种天真的想象。
“回去吧。”她重复道,“有些事总要自己面对,大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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