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娴云好像早预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也不说话，但脸色很难看。
谢昭有点不知所措，她看季娴云的表情，没敢出声，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再弹一次。”季娴云命令道。
于是谢昭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弹奏。然而，这次出错的地方连中间部分都没有到。谢昭硬着头皮继续弹下去，后面却是错漏百出，听得季娴云捂住了耳朵。
“停！你在弹什么？你考试就是这么考的吗？难怪考得那么低！”
她把答案拍在琴上，气得头发好像都要炸了。
“每天上学学的什么？你怎么学的？这琴练得这么差，亏你还是高阶Omega，我看来个普通的你都比不过。”
谢昭紧紧闭着嘴，心里不怎么认同她，她很想说排第一的那个和她专业都不一样，乐理科里面她真的不差劲，但这话说出来恐怕又要被她冠以‘骄傲自大’的名头训她了。
“你有利用好自己的天赋吗？你不是说你什么都能做好吗？这就是你‘做好’的结果？”
季娴云数落起人来就会没完没了，谢昭就这样埋着头任由她奚落，至少这时候不用弹琴了。
这个社会里，乐理科是omega的天生优势，他们的信息素以及能力控制都完美适配乐理，但谢昭不喜欢弹琴，第二性别是天生的她也改变不了。
顶级omega无疑是万里挑一的，谢昭却从没有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受到过什么优待。
季娴云训完话了，谢昭很自觉地走到她身边，伸出手。
指尖接收的信息素传入全身血液，痛觉像浪潮一样汹涌。谢昭白着脸安安静静地忍着，她承受着血亲的压制信息素，还得面不改色站得笔直。
盛听人还没到家，她的糗事倒先着家了。
庆幸的是，她老爹有事外出了，只有她刚从实验室下班回家的母亲等着教训她。
盛听失魂落魄地歪在沙发上，抬眼迎上赵朝阖的死亡凝视。
“妈，我没有欺负同学。”
赵朝阖道：“有些事在你看来不算欺负，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盛听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省去了她上一世看到谢昭轻声的事。赵朝阖听完也是哭笑不得，问：“你了解那位同学吗？”
完全不了解，总是考年级第一算不算？盛听摇了摇头。
“你都不了解她，你又怎么知道她到底是不喜欢和人交往还是享受独来独往呢？说不定她想的和你正好相反呢。”
盛听道：“可是……”
可是她最后自杀了啊。
“不然，你试着和她做做朋友？了解过后，再帮助也不会太迟，对不对？”赵朝阖温和地道，“不过你今天确实太莽撞了，你应该道歉。”
盛听是想道歉的，但对方可是说了，不要再去烦她。
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猛然从床上起身。
她可是要拯救世界的！为什么要在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反正谢昭自己也说了，眼下解决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应该是离她远点！
想清楚后盛听总算能心安理得地进入梦乡了，心里早已盘算好周末的日程。
周末的首都医院比平时忙一些，院长上午脚不沾地，下午还要赶着到外地去开会，实在没空应付盛听。
“院长，你要怎么样才能让我和基地医部的人见一面？我什么都听您的。”盛听求爷爷告奶奶磨了院长半个小时，对方实在是烦不胜烦。
“我说你又要搞什么名堂？谁告诉你我有那能耐的？我一年都去不了基地几次，要和医部的人见一面，理由呢？要理由你又给不出来，你别任性。”
“学术交流啊。”
院长笑了一声，“且不说你能拿出什么研究成果，我问问你，你对药理的认识有多少？药草科的书看过几本？理论知识又掌握了多少？”
盛听答不上来。
“这关乎星球未来的命运……”她干巴巴地说。
院长摆摆手，根本不吃她这套。“我看你就是课上少了，闲的。什么人类的命运，星球的状况好着呢，你少杞人忧天，咸吃萝卜淡操心。”
盛听什么死缠烂打的法子都使出来了，奈何院长不愿松口，又不愿就这么放弃，就挨在门边挡路。
“你要想进去，无非就两种情况。”
盛听闻言两眼发光：“什么？”
“要不就考军部大学的药理学，”院长凑近压低声音说：“念在你爹的面子上我可以勉强收你进我的科研组。”
盛听长长地啊了一声，院长忍俊不禁，“不过在这方面你是个白痴，这个情况就不用考虑了。”
“最后一种破格录取的情况就是，你是个药理学天才。”院长上下打量她：“你是吗？”
都不用盛听回答，他就撅着嘴摇摇头。“这件事你就别想了，关爱老人可以吗？少来折腾我，起开。”
拖着沉重的步伐，盛听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药理学天赋是想都不用想了，然而真要考军部大学的药理学的话，她绝对会头疼死的。
“我还怀疑你是不是庸医呢，药我也按时吃了，半年过去了，一点效果都没有，换你你不该怀疑吗？”
盛听的脚步忽然顿住，这声音……怪耳熟呢？
她循着声音，往诊室里瞄了两眼。
竟然是谢昭，她怎么来看医生？
“哎哎，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啊。什么叫没有效果，单子上不是明明白白写着信息素分泌密度比比上半年高了点吗？”
医生指着单子上某一栏，他瞟了一眼上面的数据后又尴尬地把目光移开。从半年前的12%到今天的23%，而且前面的五个月还一点不变。
信息素发育凝滞症。虽说少见，却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当初他接下谢昭时就做出了信心十足的保证，不出两个月就能调理好。
但是太反常了，他没见过哪个病人这么难治疗的。按他以往的病人看差不多两个月就好了，偏偏谢昭就不行。
“话说回来，你这指数上升了，总该有个缘由，你这个月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
谢昭仔细想想，实在想不到自己平淡如水的日子能有什么是影响到信息素的，于是摇了摇头。
医生也难办地挠挠毛发稀疏的头顶，“再怎么说，总归是有所好转的，你不要再质疑我的医术啦，看开点，信息素发育凝滞症对你现在的生活影响也不大，以后会好起来的。”
他重新抓了药材，挥挥手道：“行了你回去吧，这回我再重新给你调药。”
谢昭也懒得和他争执，捡起背包准备走了，想起什么又停下步子，问道：“我信息素……是什么味道？”
医生看她一眼，“这我哪能知道？你信息素凝滞症，也得是失控的时候才会有信息素泄出来，不然就算狗鼻子都别想闻到。”
他又想到年轻男女对信息素味道的过度关注是出于什么，笑了笑安慰她：“哎不过你放心，高阶omega的信息素味道是差不到哪去的。”
谢昭没说什么，提着背包走了。
盛听一看人要出来，脚底抹了油一样赶紧跑开。要是让谢昭知道她偷听，绝对肯定百分之二百会勃然大怒的。
然而从诊室里出来根本花不了什么时间，谢昭走到拐角的时候盛听正为找不到藏身的位置急得满地乱爬，一回头就撞上了表情精彩纷呈的谢昭。
“……哈哈哈，好巧啊谢昭，你也来看病吗？我妈说我最近脑子有点问题劝我最好上医院看看。”
谢昭：“……”
如她所愿，现在谢昭一副“对面脑子绝对有病”的表情看着盛听。
回想起上次见面十分之不愉快的经历，谢昭告诉自己最好别搭理这个傻子，于是收拾好表情后绕开盛听走了出去。
偏偏盛听作不够似的还要再追上去。
“谢同学，你怎么了？怎么上医院来了呢？哦对了，我昨晚撞的伤……”
谢昭皱着眉看她，冷冰冰地吐出一句：“你离我远点。”
“天呐，我在关心你哎，能不能不要这么不近人情？”
谢昭的步子不停，盛听也跟着她倒着走，“我是认真的，我跟你道歉。我也想不到昨天晚上事情会以那种方向发展，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说错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行不行？”
谢昭的步伐慢了一点，皱起的眉头也缓和下来。
“能原谅我吗？”
盛听呲着大牙，大脸盘子横在谢昭前面。
谢昭看着她，瞳孔倒映着盛听闪着光的大眼睛。她还是不说话，绕开她往前走了。
盛听却明白她这是不计较的意思了。嘿嘿笑着撵上去，“谢同学，你一直都这么冷冰冰的吗？我见过你这么多次，好像从没见过你笑呢。”
两个人见过的面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谢昭不明白她的“这么多次”是从哪得出来的。
“为什么要天天笑？”谢昭看向她：“还有，你牙上有东西。”
盛听的表情凝固了。她反应过来谢昭是什么意思后对着黑漆漆的手机屏幕照了照，明晃晃的大门牙上紧紧贴着明晃晃的菜叶。
“我靠，死老头也不提醒一声……”
盛听又追了上去，正好捕捉到谢昭眼底还没褪尽的笑意，本来还想再逗她两句的，但又想以她的性格，往后说不定都不乐意在她面前笑了，于是那想法很快就打消了。
但她还有别的死法。
“其实那个菜叶是我故意弄上去的，这是新潮，你不懂吧？”
谢昭：“不懂，这是什么时候的新潮？”
盛听抬手看了眼手表，“一点五十三分。”
那不就是现在？谢昭有些没绷住，笑了一声。
盛听抓住机会赶紧道：“你现在是不是还挺开心的？你开心起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说不定以后你遇到的都是像我这样有趣的人呢，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天气转晴太阳崭新我在前进，小小事情压不跨你的，什么信息素凝滞症根本就……”
盛听舌头在嘴里绕了一圈：“呃我是说……”
谢昭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盛听的声音被掐断了，她缓缓转过头去，果然看到谢昭的脸色沉了下来。
“你偷听了？”谢昭现在才反应过来她刚刚在医院为什么这么慌张，原来是做了亏心事。
“你听了多少？”谢昭说完又觉得没必要问下去了，最重要的已经被她知道了。
她原本都要对她稍微改观了，却没想到她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谢昭还想再跟她理论理论的，但是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了，眼泪马上涌了出来。
这次失控来得猝不及防，后颈的腺体像不断被针刺一样，更糟糕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哭了，在这个挑衅者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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