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寂。
本该早已熟睡的祝尔睁开眼睛,她坐起身,下床从书包里掏出一团纸,打开台灯,在桌上慢慢抚平。
今天下午她匆匆看完后,随手捏成一团,想直接投进垃圾桶,可伸手时又鬼使神差地带了回来。
周围一片黑暗,只有信纸被照得光亮,祝尔一字一句轻声读着,信的篇幅并不长,很快便读完了。
祝尔又读了一遍,反复几遍直到已经快会背才自虐般地放下,被捏皱的纸很难复原,即使再怎么抚平还是会有痕迹。
一放开,就像蜘蛛网似的裂痕。
祝尔心里涌起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让她此刻捏着这张信纸,心就像海绵被浸泡在一种名为酸涩的液体中,反复挤压,直到浸润至溢出来。
像陈星夷这般高傲的人,也会这么喜欢一个人吗?
喜欢到删删改改也无法准确描述出自己的心意,喜欢到丢弃在垃圾桶旁边也不敢坦然送出,喜欢到只敢落下自己的名字,却不敢光明正大写下对方。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好像你能接受他高傲的不近人情,能接受他永远昂首不为任何人停留。
因为这就是他。
就如同能被任何人看到的月亮,却无一人能私有,月光偶然照到自己身上,可你知道不会驻足,它一视同仁,你没法责怪。
可如今祝尔却知道了,哦原来月亮也会停留,也有偏心偏爱之人,也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就像无意窥破他人秘密的小偷,可此刻这个秘密,却真真切切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天,祝尔一反常态,在闹钟响起之前就已睁开眼睛,只是刚一清醒,那张信纸上的内容就像放电影,开始自动播放。
接下来的一整天,事情都向不受控的方向发展。
她看到有人在向陈星夷请教问题,陈星夷面无表情地解答着,他快速几笔勾出题目里的已知条件,简洁地讲了一遍思路。
那人还要再问,他已低下了头,回到了自己的时间,对方只好神色黯淡地回到了座位。
每当这种时刻,祝尔就开始不由自主地联想,如果是那封被赠予情书的主人呢?
陈星夷还会像现在这样面若冰霜,多的一点耐心都匀不出来吗?
还是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耐心讲解,将所有温柔和耐心全部奉上,如果对方还是一知半解,也只会好脾气地哄着对方再听一遍。
然而这种情况很快就被祝尔否定,他喜欢的应该是和他势均力敌,旗鼓相当的女生吧。
幻想就像柳絮,被风吹起,无孔不入,让人鼻塞眼酸。
祝尔站在楼梯口,狠狠打了个喷嚏,她迫切想将这些杂念踢出脑外。
“祝尔。”
祝尔环视周围,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应该是没休息好产生幻听了吧。
她刚准备回教室,头顶再次传来声音。
“抬头。”
祝尔应声抬头,终于看到了声音的主人,陈星夷站在楼梯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昨天打扫卫生,有捡到我的东西吗?”陈星夷声音平缓,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
“很重要吗?”祝尔有些犹豫地试探。
“很重要。”陈星夷一步步下着台阶,只差几步就走到她面前。
“关于什么的?”祝尔心虚地低头看着地板,“昨天垃圾太多,我得回忆一下才能确定。”
“关于我喜欢的人。”
“你喜欢的是谁?”祝尔几乎脱口而出,她瞬间抬头,对上了陈星夷的眼睛,他半弯下腰,几乎和祝尔齐平,和她对视。
“所以你捡到了。”
陈星夷目光沉沉,在她脸上来回,观察着她每一个表情。
祝尔自知失言,有些懊悔地皱了下眉头,她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问这个问题呢?
他们之间并不熟,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现在被陈星夷这么盯着看,她想起家里桌上躺着的情书,有种人脏并获的感觉。
祝尔想说,我明天带来给你吧,但又怕陈星夷问捡到他的情书为什么没有还给他,还带回了家,且并没有主动归还的迹象。
她又想要不干脆接着装傻,可陈星夷审视的目光,肯定的语气,显然不会信。
陈星夷看着她僵在原地的样子,有些好笑,然后就真的笑了起来,他嘴角向两边勾起,露出酒窝。
“我开玩笑的,那只是我随手的练笔,麻烦你帮我丢掉,以免让人看到误会。”
祝尔看着陈星夷陷进去的酒窝,有些失神,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笑,像是全天下的高兴事都掬了一把在脸上,哪还有平时的冰山模样。
上课铃声响起,祝尔恋恋不舍地转身向教室跑去,赶在老师进门之前坐下,陈星夷也进来了,只不过他是从前门。
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踩上讲台,走过,又顺着过道走下来,途经祝尔身边时,她再一次闻到了那股类似阳光的皂粉味。
祝尔没侧目,但是有什么东西好像再也按耐不住,破土而出,拔地而起。
她一直活得循规蹈矩,沉默无趣,这是她第一次迫切产生想要的念头。
她想要,想得到。
放学回家的路上,祝尔照例和钱妤一起漫步着回家,两人一人端着一杯炒冰,吃得直呼冷气。
祝尔酝酿了一下,还是想和好朋友知会一声,于是状似无意地说:“我想追陈星夷。”
钱妤刚塞进一勺冰,正龇牙咧嘴,听见这话,头都没转,“追吧追吧。”
“你就这个反应?”
祝尔想过钱妤的很多种反应,唯独没想过这个,按照平时钱妤花痴的样子,她以为她会很惊讶。
钱妤扑哧一笑,“那我得什么反应?你知道吗尔尔,我在女生堆里听过最多的就是你刚刚说的那句话。”
“谁不想拿下陈星夷?从军训开始,就有人雄心壮志,发誓一定要追到他,结果呢?巧克力递了一个月,陈星夷头都没抬,妹子气得现在宁愿绕路,都不愿意经过咱们班。”
钱妤又举了好些例子,最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尔尔,好的东西谁都想要,这很正常,但是有些人对于咱们来说只适合仰望,私有实在太不切实际了。”
祝尔没吭声,钱妤像是才发觉自己这样
打击一个少女刚萌发的春心,有些太过残忍,于是又开始紧急补救,笑嘻嘻地做了个鬼脸,“你可以试试,这样吧,你要是追到,以后你的早餐我包了,怎么样?”
“行。”祝尔说得斩钉截铁。
祝尔在教室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人来。
她抬头看着墙上的挂钟,有些失落,她特意早起了一个小时,来到教室,就是想赌陈星夷会不会出现。
看来她猜错了,陈星夷上次应该也是偶然。
然而,下一秒,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男生就出现在教室门口,卫衣的帽子还戴着,他双手插兜,看到祝尔,微微抬头,喉结滚动:“又来教室补觉了?”
祝尔:“......”
“我是来教室学习的。”
陈星夷“哦”了一声,尾音托得很长,听起来可信度不高。
但也没有再开口,而是径直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拉下帽子,头发被带得有些凌乱,他不甚在意地随手抓了抓,就要开始做题。
祝尔从没追过人,没什么经验,于是有些手忙脚乱地拿出自己准备好的早餐。
陈星夷看着桌上,姑且可以称为奇形怪状,爱心不像爱心的三明治,神情有些茫然。
“我买了两份,分你一个。”祝尔有些底气不足,她按照视频做的,只是切成爱心形状后,又觉得太过于明显,改来改去最后就变成了四不像。
“老板的生意主要是靠你维持的吧?”
“什么?”
“毕竟做成这样都有人买。”
祝尔一时气结,她有些负气地伸手想将三明治拿回来,陈星夷却先一步单手按住了,“无功不受禄,说吧什么事?”
“我想......”祝尔突然有些羞涩,吞吞吐吐。
陈星夷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祝尔一咬牙,“我想让你教我一下数学。”
见陈星夷不说话,祝尔连忙补充:“我知道你的时间很宝贵,所以我按小时算钱给你,好不好?”
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陈星夷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我还不至于要女生的钱。”
说完就站起身,祝尔以为他生气了,连忙也跟着站起来,陈星夷头也不回:“我去接杯水,把你的作业拿过来。”
拿到哪里?
祝尔捏着作业有些犹豫,他们本身就只隔着一个过道,伸头就行,再近一点是要她站着吗?
陈星夷回来,就看到对方站在他桌前,他叹气一声,从她手里抽出了作业,扔到了自己桌上,然后用腿拉开了自己的椅子,“坐。”
其实他们的课桌都是双人座,只不过陈星夷一直没有同桌,都是一个人坐,此刻,祝尔用余光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陈星夷。
她觉得一切都像梦一般不真实,这速度比她预想得还要快,祝尔心跳得飞快,觉得一切都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道难以置信的声音:
“数学考六十分还笑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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