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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葡萄架下

到了夜里,薛枫吃了药躺在病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择席的毛病。刚刚那通电话才是他失眠的原因。

写作业,查答案,查不到;

课堂测试,不及格;

考试,挂科;重考,挂科。

重修,挂科;报名补考。

申请缓考……

上大学后的三年里,这些破事不知轮番上演了多少遍,光是想起来就让人反胃。

一片漆黑中,薛枫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睁大双眼,木然地望着身侧灰白色的墙壁。

墙壁也平静地回望他。

睡觉?薛枫想,气得笑出了声。

睡个屁嘞。

借着地灯微弱的灯光,薛枫伸手推开病房的门,再小心地掩上。

他穿着旅游鞋站在门外,后背靠在坚硬的墙上。沉默地感受着焦虑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

心跳被疾病追赶,速度快得让人头晕。也没有了以往有序的节奏。

薛枫眼睛直瞪瞪地望着前方,双手掌心贴在粗糙的外墙上。

旅游鞋底蹭着路面,他踉踉跄跄地往前挪动着。

感受到夜晚微凉的风时,滚烫的泪早已无声地流了满脸。

快走吧,他对自己说。

或许只要走得再快点,所有的焦虑和恐慌就能被甩在身后了……

可是,该去哪儿呢?薛枫扶着墙一步步地往前挪,无意之间就来到了从后院通往前院的走廊上。

他忽然想起白天那片巨大的葡萄架——薛枫从小在楼房里长大,还从没见过那么高、那么宽的葡萄架。

晴天里站在底下往上看,细窄的褐色横木间满是大片惊心动魄的绿。和金灿灿的阳光搅拌在一处,连浅蓝色的天空都无法窥见。

想到中午乍然瞥见的如此浓墨重彩的一幕,薛枫几乎松了口气。

他避开了护士站微弱的灯光,逃也似的向葡萄架下走去。

闻到葡萄架被太阳炙烤后残留的木头味时,薛枫几乎感到鼻子微微地发酸。莫名地就觉得很感动。

与此同时,想要扑进黑夜中无声地大哭一场的冲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不凑巧的是,那里已经有人了。

是白天就坐在葡萄架下状若在思考人生的那个男生。

连折叠椅的位置都没变。

踉跄的脚步慢慢停下。薛枫急扯白脸地先抹了把脸,然后才有些奇怪地看向那个男生。

如果不是中午排队领盒饭时自己恰好站在他旁边,薛枫简直要怀疑,这人是不是一动不动地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他本来心里正烦着,可看到这人后,忽然对他萌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开始观察这尊沉默的雕塑。

天色已经非常暗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能隐约听到院落四周那些高大杨树上遥远的鸟鸣声。

对了,杨树。薛枫忽然想起来,冷漠地仰起头。

果然还是看到了。

在院子的外围,很远的地方有好几棵又高又细的杨树。风吹过时,那些傻大傻大的灰绿色的叶片便拍在一起,刷啦啦地响个没完。

学校宿舍门口也有一排杨树。它们年纪更久些,顶上的树梢长得足有两栋宿舍楼叠起来那么高。

一人环抱粗的树干上尽是碗口大的疤,像是毕加索画里线条粗重、夸张又怪异的眼。或嘲讽,或严厉,或呆滞地盯着楼前来来往往的人。

想起学校那堆破事,薛枫心里就堵得慌。他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朝葡萄架下的人靠近。

在他心里,有个声音正蛮不讲理地在朝他尖声大叫。它说,他需要找人聊聊——非常需要,现在就要。

可是……就这么走过去,会不会打扰了对方的思考?脑海里面,薛枫残存的理智正试图力挽狂澜。

可冲动的神经却疯狂摇头:他已经思考了这么久,也该歇歇了。再说了,万一他也需要找个人聊聊呢?

薛枫于是试探着走近几步,小心注视着对方的反应。令他困惑的是,对方好像完全没意识到院里有他这么个人似的,眼皮也没抬一下。

薛枫心里好没意思,干脆假装遛弯走岔了路,扭头就走开了。

可没走两步,他忽然神经质地眨了眨眼睛,猛地转过身来死死盯着葡萄架下坐着的那人。

心里突然就犯了轴。

画家今天不是才说吗,这里的人都很友善。只是打个招呼说两句话而已,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想到这里,薛枫深吸一口气,几步走到了那男生面前。

对方仍然穿着白天他见过的那件灰蓝色衬衫,微微低着头。薛枫慢慢朝他走近,直觉如果他站起来的话,个子应该会很高。

薛枫鼓起勇气,扯出了个微笑:

“Hello?”

对方的年纪不算大,他于是采用了个比较俏皮的打招呼方式。

对方应声抬头,表情空白。

不,也不是完全的空白:那双眼睛睁得很大,多少显出了几分诧异。

对方没说话,于是初次见面选择聊天话题的任务就落到了薛枫的肩上。他犹豫着,张了张嘴:

“你……今年多大了?”

男生的眼睛轻轻眨了眨。

他还是没有说话,然而眼神却很直接。仍旧不错眼珠地望着薛枫。

见对方没有回应自己的话,薛枫脸上堆起来的笑容渐渐地有点维持不下去了。

焦虑和恐慌接踵而至,加上开启话题失败的挫败感一起,让薛枫感到双脚发麻。

他干笑了两声,开始后悔自己今天晚上所做的一切——人家医生说得对,既然病了,就该好好休息。大半夜的,自己干嘛傻不愣登地非要从病房跑出来找人说话?

这下好了,不光话没说成,照现在这个趋势继续崩溃下去,估计他扶着墙走回去都难。

薛枫抬手想看看时间,结果胳膊抬起来了,才反应过来手表已经在住院前就被收走了。

原来戴手表的地方,现在是条塑料的防水手环。

说是手环,其实就是个印了患者信息的蓝白色塑料圈。住院区无论老少男女,每人腕上都有。

没能看到时间,薛枫只得不尴不尬地垂下手臂。蓦然抬头,发现对方居然还在盯着自己看。

那男生的目光认真而专注,同时又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像是带着什么顾虑,不肯轻易开口说话。

看清他眼神中诸多情绪的瞬间,薛枫的懊恼瞬间就去了一半。他鼓励地朝对方笑了笑,慢慢朝他伸出自己的左手——戴着手环的那只手。

“我叫薛枫,22岁。你呢?”

“如果你不想跟我说话,给我看一下你的手环也……”

他话说一半,猛地停住了。因为对方在他伸出手后,立刻戒备地站起身来,连连后退。

还把戴着手环的手背到了身后。

“……”

薛枫再也说不出话了。

他的手不可控制地哆嗦起来,另一只手连忙用力握住那只手的手腕,试图压抑自己逐渐崩坏的情绪。

焦虑症就是这样。明明很不起眼的件小事,也许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初只是微小粒子的碰撞,在触发了无法停止的链式反应后,终于引发了能量巨大的核爆。

薛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摔倒在地上的。短暂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地上呜咽了好久。

“你跟我说说话吧,”他哽咽着恳求道,情绪的突然爆发使一向惯于在人前伪装的他泣不成声:

“我真的很难过,我求你了你跟我说说话吧……”

“你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吧,”他伸手抹了把湿漉漉的眼睛,在脸上扯出个微笑,循循善诱道。

然而不过片刻,精致的面具就再次被击碎了。即使他再想维持清醒,链式反应也是无法被中断的。

“……我真的很想哭,我也很想回家……”他捂着脸,低声喃喃:

“你跟我说句话吧……”

但直到薛枫哽咽着,逐渐控制住情绪完全清醒过来,那个男生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情绪的风暴终于慢慢平息了。

薛枫抹掉了脸上的眼泪,有些尴尬地抬头,瞟了对方一眼。

不想,居然对上了他的视线。

对方站在离他三步开外的位置,正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目光交汇的瞬间薛枫简直要怀疑,面前的男生是不是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见证了自己情绪崩溃倒地的整个过程。

并且完全无动于衷。

目光甫一碰到薛枫的目光,那男生的神色便是晦暗地一闪。随后,他动作僵硬地晃了晃,转身就要走。

“你站那儿。先别走。”

故意拖长的语调和语气里明显的不满使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这下轮到薛枫不干了。

他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双手抱胸看向那位沉默的病友。

歪了歪脑袋——这是薛枫本人不服气时的经典动作。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他忍不住质问对方,同时竭力压抑着自己情绪崩溃后浓重的鼻音。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薛枫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生气。他越说火气越大:

“如果你烦我,你可以直接跟我说‘我需要安静,你个话痨给我有多远滚多远。’这样不好吗?”

对方扭过脸来看向他,神情迷茫,似乎没有听懂他刚才说的话。

“……”

噢。。薛枫明白了。

原来是个傻的。

于是,那股莫名其妙被嫌弃的火气和被人看到焦虑发作的恼羞成怒霎时间就消了大半。

嗐……薛枫抿了抿唇,笑了。

自己刚刚也真是的,跟个傻子生什么气。那样的话,他自己岂不也成了个傻子。

不过,既然已经成了大医院官方盖戳认定的疯子,大概跟傻子的区别也不大了。

所谓疯疯傻傻嘛。唯一不同的,大概傻子还更情绪稳定点。

薛枫这样地想着,又觉得真是好笑,结果冒出了个鼻涕泡。

“其实吧,你这样什么都不说也挺好的,”他吸吸鼻子,又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好像刚才坐地上嗷嗷哭的不是他一样。

“那你听我说吧。”他自顾自地宣布道。一歪身,很没有站相地靠在葡萄架的木头柱子上。

深深地呼吸,把被太阳炙烤过的甜甜的木头味一股脑吸进肺里。

“我是今天上午刚来的,除了三个舍友外还不认识别人。”

“我最近话特别多……唉,原来明明不这样的。”

“我本来可以找舍友聊天的,可他们现在都睡了。我心里就算再烦,也总不能吵人家睡觉啊……”

“你哪个学校的?我感觉你没比我大几岁似的……哦不对,你这属于特殊情况,应该在专门的学校吧?”

“抱歉啊抱歉,我多嘴了……”

他说着,低头挠了挠头发。

在薛枫看不到的地方,男生的眼珠轻轻动了动。仿佛是在无声地抗议薛枫对他智商的怀疑。

就这么着,薛枫靠在葡萄架上,对着个哑巴叨叨到半夜。那位病友也真是个奇人,居然就听着他在那里啰里巴嗦地念叨,也不走。

后半夜,轮值的护士从护士站出来巡视,正好看见他俩。她几乎是小跑着过来,把薛枫拉到了一边。

“小伙子,你新来的吧?”年长的护士问道,目光担忧地在薛枫和那位病友间来回逡巡。

在确认了两人的情绪都还算稳定后,老人家有些犯愁地皱起眉。

“哎呀,你说你这孩子,咋非拉着他聊呢?”明明程铭来得更早,她却先对着薛枫念叨起来。

薛枫安慰地朝她笑笑:“阿姨,我实在睡不着,就从屋里出来了。”

“唉,行吧。”护士阿姨点点头,引着薛枫就往他病房的方向走:

“实在睡不着的话,出来溜达两圈儿也行。不过现在太晚了,还是快点回屋里躺着去吧。还有……”

穿过走廊到了后院,老护士忽然压低了声音:“你啊,少往程铭跟前儿凑。他那状况没法跟你聊天。”

“程铭?”薛枫立刻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他叫程铭?”

“对。”

“他什么情况,”薛枫又想起来刚才的事,随口就问了两句:

“为什么他不跟我说话?我问他多大了他也不搭理我……”

薛枫从小看着就听话,是被长辈们信任惯了的。因此他在跟年长者说话时,素来态度就比较自如。

然而薛枫忘了,面前这个温和的阿姨不仅是自己的长辈,更是医院里守口如瓶的护士。

“这个……”

听完薛枫的话,护士阿姨原本温和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

“我们不能跟任何患者透露别的患者的信息,麻烦你理解一下。”

“噢,”薛枫自悔失言,“抱歉阿姨,我没想到这层上。”

“没事,我明白。”老护士笑了笑,声音又恢复了原来的温和:“我看得出来,你也是好心。”

“但他的情况……客观来讲,关心并不能起到实质性的作用。还是得通过安排治疗。然后就是,他自己慢慢地好起来。”

薛枫点点头,神色也认真起来。

“其实你也是这样。家里人和朋友的关心是一方面,然后呢,积极地配合医院治疗是另一方面。”

两人这里说着话,就走到了薛枫的病房门口。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护士阿姨已经利索地抬手,替他打开了门。

自己年纪轻轻有胳膊有腿的,反倒让阿姨给他开门……

薛枫干咳一声,实在不敢“狂妄”成这样。连忙找补似的把右手在门上轻轻一搭,象征性地接了下。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的床。

白色的枕头和被子。折叠护栏挡在床侧,四角是锁定的万向轮。

这大概是他住进来后,第一次认真观察自己的床铺——

原来这张所谓的单人床,其实和病床没有任何两样。

他做梦似的走到床边,手扶在床栏上,缓缓扭过头。

屋外的灯光落在老护士的肩上,她半旧的工作服被照得雪白。

“睡吧。”她轻声道,温和的声音像是在哄小孩子。

门被轻轻地关上了。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攻不是傻子

攻不是傻子

攻不是傻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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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葡萄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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