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乎不像个吻。更多的是在骨骼与血肉之下,两颗年轻而火热的心脏本能间情难自抑的靠近。
由于接吻时动作的生疏,两人的鼻尖轻轻碰到一起。
唇贴上程铭那两片薄唇的瞬间,熟悉又陌生的触感使得薛枫蓦然醒悟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呼吸被剧烈而莽撞的心跳撞得颤抖起来,心惊间竟生出了几分退缩的念头。掌心抵在程铭的胸口,他几乎就要用力把程铭推开。
但是来不及了,程铭的双手已经捧起了他的脸,动作轻柔又小心,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工艺品。他的指尖微微发亮,掌心却很热。
心脏悬到半空中,终于又重重地落下来。薛枫被他主动啄吻着唇瓣,无比温柔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早就来不及了。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认命般地闭上双眼,略微仰起脸来,听凭自己的本能抬手抓住程铭脑后的头发。
程铭双手掌心轻托着他的脸,低下头来吻他的唇。明明是强硬到有些固执的动作,他的触碰却很轻柔。
冷冷的雨丝被夜晚的风卷着,肆无忌惮地扑在两人的脖子上和脸上。雨丝很凉,程铭的掌心却很温暖。
急促的呼吸扑在薛枫脸上,他敏锐地感受到,程铭在发抖。他低头吻着他的唇,情绪忽然逐渐激动起来,吻的动作也变得激烈起来。
连绵不绝的吻从中间开始,一直缠绵到唇角,随着程铭在他鬓角深深的吸气,才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
薛枫大口喘着气,唇上还残留着程铭温暖的气息。一吻过后,他精神恍惚,做梦似的站在原地。
整个人被程铭粘人的情绪撩拨得几乎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程铭将他紧紧地拥抱在怀里。
印象中,程铭从来都是温和的,遇事也总是不慌不忙的。无论是表情还是情绪,总是不轻易起波澜。
所以被他用力拥入怀中时,薛枫有种朦胧的不真实感。但程铭有些急促的呼吸此刻正丝丝缕缕地扑在他的脖子上,他又实在没法相信这个温暖而踏实的拥抱是假的。
他抱得太紧了,薛枫想活动下自己僵硬的胳膊,却发现双臂已经被死死地桎梏在这个拥抱里。
他试着挣扎了下,程铭却把他抱得更紧了。头深深埋在薛枫散发着的温暖气息的颈间,迟迟不肯离去。
他抱得是那样用力,以至于他身上的每个细小的战栗都通过这个亲密无间的怀抱传递过来,让薛枫对他的一举一动感同身受。
薛枫这才意识到,或许程铭是故意抱得很紧,从而借着这个拥抱阻拦住了他进一步的任何动作。
他好像在紧张,也像是在绝望。或许悲观主义的色彩已经大声喊叫着占据了他的全部心神,使他固执地不肯也不敢看到自己的反应。
想到这里,薛枫挣扎着,尽可能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安慰地轻拍了两下程铭的后背。
不是过去那种小心翼翼的,只动动手指尖的蜻蜓点水,而是整个手掌覆在了他的背上,拍了两下。
他以为哄哄就好了,却不想对方感受到这个温和的动作后,搂住他的手臂不松反而又紧了紧。
“……”薛枫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简直要气笑了。
“程铭!”他警告地叫了声。
程铭听到了。他“嗯”了声,不大情愿地放松了对他的桎梏。紧抱了薛枫最后一下,抱着他晃了晃,鼻尖眷恋地蹭过他的侧颈。
而后迅速地放开了薛枫。双手挂在他的肩膀上,沉默着低下了头。
他这诡异的态度让薛枫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缓和着自己的呼吸,紧张地抿了下唇,嗓子有些干涩:
“你……”
“薛枫,程铭!”
薛枫话没说完,就听见有个熟悉声音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被叫到的两人正各怀心事,没注意到身后什么时候来人了。两人这一惊不小,迅速地分开了好远的距离。
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他们这才看清了,来的是那位常戴草帽的护士阿姨。就是前段时间,常常坐车陪程铭去医院做无抽治疗的那位。
她匆匆从前院赶来,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天上正噼里啪啦的打闪呢,你们俩人在这儿干嘛呢?”
知道程铭不会编瞎话,薛枫赶紧抢先开口:“是这样!我没见过天上打这么大的闪,拉着他过来看看。”
“哎哟,”老护士听了,一时间哭笑不得:“打闪有什么好看的,快回去吧!监控还没修好呢,这段时间就别在走廊里乱跑了……”
她说着话,也不听薛枫急扯白脸的分辩,只管催着赶着,不由分说地把两个年轻男生轰了回去。
也不知是怎么了,现在的年轻男孩子好奇心都那么旺盛。屋外面下着大雨,俩人都被轰进屋里了,还瞪着眼睛齐刷刷地往外看。
老护士看得心里都好笑。加上这么长时间跟这俩孩子关系也熟了,就没再多客气什么。干脆利索地把门砰地一关,扭头回护士站了。
薛枫:“!?……”
程铭:“。。……”
等俩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尴不尬地戳在病房门口许久了。薛枫眨巴眨巴眼睛,无声地和对面的程铭交换了个懵比的眼神。
事已至此,先别管那么多了,,
之后再说吧。。。
房间里的灯亮得晃眼。画家和蝶哥提前偷摸从大活动室里拿了扑克牌回来,正在用半副牌玩憋七。
俩男生脱了鞋坐在一张床上,大大咧咧的,有说有笑。门从外面推开的时候,蝶哥正在大声指责画家:
“你还不出那张七!”
他盘腿坐在床上,大声埋怨,声音勉强盖过了门外的雷雨声:
“这局牌满共就咱们俩人,你搁那儿装什么无辜呢?!”
“策略,策略懂不懂!”画家穿着袜子盘腿坐在他对面,手里拿着纸牌,也吹胡子瞪眼地大喊大叫:
“憋七憋七,这七就得憋着!”
他一边絮絮叨叨,又甩出张无关的牌。蝶哥在对面大声嫌弃。
他俩玩着游戏,正全神贯注在互相嘲讽上,便没有立刻注意到刚回来的这两个人之间诡异的沉默。
他们发现异常,薛枫和程铭就更不可能说了。房间里人多,他们默契地都没再提刚才的事情。
窗帘紧紧地拉着,透过那层并不厚重的帷幔,能看到屋外依旧是电闪雷鸣的,雨声也仍旧很大。
薛枫坐回了床上,低着头假装刷手机,不敢去看程铭的眼睛。
他望着浅色的窗帘,愣愣地出了会儿神,就低着头去洗漱了。
程铭犹豫着看了看他的反应,刚要说些什么,晚上负责发药的两位护士刚好推门进来了。他只得打住。
吃了晚上的药之后,困劲儿很快就会上来。所以无论如何,有话也只能明天睡醒后吃早饭时再说了。
一时间无话,各自上床睡觉。
薛枫本来以为,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自己肯定睡不着了。却不想洗漱完躺在床上,在药劲的加持下,他翻了个身,很快就睡着了。
睡是睡着了,结果他因为晚上没有提前去厕所,半夜醒了。
薛枫翻身起来看了眼手机,刚好十二点半。又侧耳听了听,估摸着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他翻了个身,又看到对面床上,那床被子鼓鼓囊囊的。程铭安静地躺在床上,睡丢了一样的无声无息。
看到这一幕,薛枫稍微放了心。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去了卫生间。
头天下过雨,半夜里风冷。薛枫回来的时候为了抄近道,就从院子中间穿了过来,脚步匆匆地往病房走。
天色黑,他又急着回去,冷不防地左脚踩上了根被风刮断的树枝。
脚下触感圆滚滚的一条,薛枫不知是踩上了什么,蓦地吓了一跳。这一晃神的功夫,右脚没抬利索,被这截长长的树枝狠狠绊了下。
“卧槽!”他低声惊呼,头晕眼花地踉跄几步,还是不小心摔了。
所幸有了那几步的缓冲和双手下意识的支撑,摔得不严重。可现在是夏天,他穿的是短袖短裤的睡衣,即便再轻也是磕碰不得的。
右腿跪在了湿漉漉的砖石地上,小刀剐蹭般细碎的疼痛隐隐从膝盖处传来。薛枫立刻意识到是擦破了。
他暗骂一声晦气,爬起来伸手抹了把膝盖,更加深刻的疼痛明明白白地证实了他刚刚的猜测。
薛枫疼得“嘶”地抽了口气。
他缩回了手,在心里冲天翻了个白眼,一瘸一拐地往回走。
掀开门帘后推开了门,薛枫拖着那条不敢使劲的腿走到了水池前,打算先洗洗摔倒时沾了泥土的手。
他尽可能小地打开了水龙头,把按在地上的双手凑了上去,摸黑冲洗着沾在掌心上的泥沙。
水龙头簌簌地响起来,声音虽然很小,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的分明。冲洗完毕,薛枫迅速拧上水龙头,动作随便地甩了甩手,
一回头,很突然地和身后站着的程铭来了个四目相对。
这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的床,总之此刻他已穿戴整齐,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薛枫吓了一跳:“woc……”
程铭摇摇头,食指凑到唇边,无声地冲他比了个“嘘”的手势。
“你腿磕着了?”他问薛枫,压低了声音。语气显得有些急切。
薛枫暗自吃惊。
“你怎么……?”
“我猜的。”程铭回答。
说完,他的动作顿了顿,像是短暂地犹豫了下。随即他就快步朝薛枫靠了过来,拉过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后面,动作温柔又不容抗拒。
薛枫僵硬地站着,被他贴心地摆出伤员的姿势,一时间有些语塞。
他张了张嘴,想告诉程铭自己只是不小心蹭破了膝盖,不是被人打折了腿没法走路。但此时此刻,一切的语言都显得过于苍白了。
程铭架着薛枫,从洗手池边走回到了他的床边,然后扶着他慢慢在床上坐了下来。
“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没睡着。”程铭答。
“……哦。”
昨晚的那些事,从见到他的这一刻开始,重新占据了薛枫的脑海。他再次有了张口结舌的那种感觉。
“磕哪里了,我看看。”程铭说着便朝这边凑了过来。他蹲下身来,小心地把薛枫的短裤向上挽了两下。
借着手机的灯光,他看到了他膝盖上那片擦出来的泛红伤口。
薛枫不太习惯他这样,手指胡乱摸索到程铭的肩膀,想要推开他。
可程铭蹲在地上看得认真,薛枫又怕自己贸然动作后他身形不稳再摔倒在地,便也只得随他去了。
给薛枫挽裤腿的时候,程铭微凉的手背无意间在他腿上蹭过,轻而易举地拨乱了薛枫的呼吸。
他有些庆幸这是在晚上,程铭看不到他涨红的脸。然而恍惚之间他才想起来,他们昨天已经接过吻了。
窗户纸都捅破了,至于脸红不脸红的,还有什么必要藏着掖着呢?
“这是怎么弄的?”程铭问他。
薛枫心里一松:“昨天风大,院子里有刮断的树枝。我没看见,踩上去自己绊了一下……”
他的话忽然卡了壳,神经紧绷。因为程铭蹲在地上,微微倾身朝他膝盖上敏感的擦伤处轻轻吹了口气。
呼呼吹吹,痛痛飞飞。薛枫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这句哄孩子的话。
微凉的风丝丝缕缕地扑在他湿漉漉的伤口上,暂时渐轻了疼痛。
薛枫按在床上的手攥紧又松开。他心里一动,又莫名有些想笑。
“吹吹就不疼了。”程铭说,看了薛枫一眼:“你先坐在这里等着,我去叫护士过来看看。”
说完不等薛枫阻拦,程铭起身出了病房。没过多久,一名棕色头发的护士果然手里托着个小盘子过来了。
程铭跟在她的身后,替她用手机打着灯光,照着薛枫的伤口。护士走到薛枫床前,弯下腰看了两眼,把手里拿着的小托盘在桌上放了下来。
“看着不严重,”她轻声道,又问薛枫:“走路没问题吧,自己感觉骨头什么的有没有磕到?”
薛枫连忙摇头:“没有。”
“就是刚才没看清路,踩到树枝绊了一下,磕地上了。”
“好我明白了。”女护士简短地答应了声,转身发现程铭已经把薛枫床边的椅子拽到她身后了。
“哦,谢谢啊。”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对程铭的这个很随手的举动感到有些吃惊。
在她这些日子的印象中,程铭是个对人对事都相当冷淡的男生。虽然平常说话时很有礼貌,却极少对谁表现得如此贴心。
她犹豫着坐下的时间里,程铭已经又把自己床前的椅子搬了过来。
他左手抓住薛枫的脚腕,右手小心地托着他擦伤了那条腿的小腿,把挪到了椅子上。
做完这些后,他才单膝跪地半蹲在地上,手里举着手电筒,灯光对准了薛枫受伤的膝盖。
这套干脆利落的动作做完,床上靠着的伤员和椅子上坐着的护士都神色诡异地愣住了。
薛枫的腿上还残留着程铭双手碰过后留下的的触感,又因为不知情的护士还在场,脸不由得有些发烧。
护士则借着手电的灯光上上下下打量了程铭两眼,心说你们这些年轻的男孩子啊……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有眼力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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